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江愿时本来在儿时就死了才对,但因为Z01的介入,那只普通的小黄狗改变了江愿时在放学回家路上被车撞死的结局,或者说是代替。
但正因为如此,往后的时间线出现了未知与偏差,比如这个平行世界的江愿时没有在十岁的下雨天捡到小狗,但即使如此,江愿时19岁时那场车祸依旧发生了。
Z01答应过江愿时,不会改变他的结局,但在大火燃起,火舌舔舐上那个人类的皮肤时,Z01改变了主意,在Ta快速地尝试后成功消耗一条手臂的代价,引来一场大雨。
看着裂缝中被救护人员从车里救下的江愿时,Z01已经想好了未来面对江愿时质问的解释理由。
那是平行世界的江愿时,不是和Ta绑定的江愿时宿主。
但要知道人生轨迹被改变,那场注定的死亡终究会以其他形式到来,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如今被削弱后的Z01不可能一次次救下对方,又会有什么意外呢?
可出乎Ta计算的是,这个世界的江愿时活下来后,失去了记忆,在父母反复央求,医生多次的诊断下,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不再有夸张的心算能力和学习能力等等,甚至因为脑震荡导致记忆忽好忽坏,甚至有时候记忆停留在几岁的时候。
天才一夜间跌落成凡人,甚至弱智,这对于父母来说可以说是噩耗,他们本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但见江愿时对着自己曾热爱的游戏知识一问三不知,为了让他们满意,认真学习但进展极其缓慢后,他们彻底绝望了。
在多次的被试探后,江愿时被放弃了。
因为伤势原因加上失忆,他们干脆给江愿时办了休学,一方面体现做父母的体贴,一方面希望他们的儿子变成傻子这件事能晚点传出去。
他们给了江愿时一张回程票,回到外婆那里的车票。
他们拆掉了给江愿时的定位器,不再监视,任其自己回去。
离开家时,江愿时只背了一个大背包,没人知道他带了什么,或者说懒得知道了。
一枚弃子而已。
江愿时终于回到心心念念的外婆家,但他刚下火车站就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站在车站出口,拄着拐杖四处观望,在视线聚焦某个方向时,步履蹒跚地走来。
外婆和记忆里有点不一样了,变老了,江愿时孩童般轻戳外婆的皱纹,天真道:“外婆,你怎么变矮了,还突然长皱纹了?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外婆的眼角却泛起泪水,抱着自己的孙子轻拍他的后背,反复道:“没有、没有……是外婆不好,外婆错了,我的愿愿怎么这么瘦了……”
“不知道诶,爸爸妈妈说我摔了一跤把脑子磕、磕坏了,我不明白,脑子磕坏了为什么睡一觉还会长高啊。”
一老一小在车站絮叨了会儿,外婆换了辆新车,带盖子的,就是有点小,抱着腿缩在后座的江愿时呆呆的,说:“外婆,我感觉还是敞篷的好。”
正开车的外婆:“今天天气预报要下雨,天晴了就坐敞篷的了。”
“哦,好吧。”江愿时望着窗外,道路两旁的田野中种满了麦子,还未成熟,绿绿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愣了片刻问:“外婆,小黄去哪了?在家吗?为什么不一起来接我?”
外婆顿了顿说:“小黄啊,他……他找到媳妇,这不是没来得及绝育嘛,就、就那什么,跟老婆私奔了。”
江愿时眨眨眼“哦”了一声,又问:“那他有孩子了吗?”
“应该有了吧。”
“那还好。”江愿时全然没有狗跑了的难过,只是这么说,外婆怕他不高兴,“要不,咱再养一只?”
“不用啦。”江愿时摇摇头,突然又有了心智般回答,“外婆,我不难过的,小黄有新家了,他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您本来就狗毛过敏,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跟小黄一样不爱掉毛的小狗呢?”
外婆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又带着点潮湿。
下雨了。
江愿时回到了外婆家,小黄的东西还在,就是看着很旧了的样子。
他自告奋勇帮忙把东西收到了杂物间里。
江愿时回到乡下的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不少人来看看这位天才孙子,看着清瘦帅气,但有时候问他话时常没有回应,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的,看上去跟自闭症似的。
村子不大,消息没多久就传开了。
不少人来慰问看望,但也有不少看戏的,其中还有不少小孩。
村里多了一个傻子,有时候像大人,有时候又像小孩,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江愿时不再被任何人干预,他在村子里变成了孩子王和善良小伙。
智力不详,心地善良,附近哪家有困难,他都能帮上点忙,连原来想来逗逗这个傻子的孩子们也被他厉害的游戏手法打败了,尤其是pia唧卡,根本没人能赢得过他。
外婆看在眼里,没有阻拦,他孙子想这么做就去吧,正好也能拉进点邻里关系,外婆时常也给附近的村民送点小东西,麻烦照顾下他孙子。
一开始大家还是推诿后收下,后来渐渐却反了过来,时常给外婆这带东西,嘴里都说江愿时的好,多亏了这个城里来的小年轻,村里的通讯设备更好用了。
村里修修坏掉的电视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前些日子村里广场舞的音响坏了,大家有点舍不得经费重买个新的,江愿时路过索性去收破烂的那里收了些能用的零件,装了个二手的喇叭形状外扩音响,大妈大爷们跳广场舞都起劲儿不少,因为声音大,听得见了,还省电。
大家还众筹买了个锦旗给他,挂在外婆家里,一进门就能看见。
19岁,失忆的江愿时在此被友善包围。
一直注视的Z01也为其感到高兴,虽然对方的世界不再有Ta的存在,但Z01更希望江愿时能开心。
如果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或许江愿时可以得到新生。
但死亡的种子早已埋下,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雨后,走在回家路上的江愿时脚一滑,顺着坡摔到了田里,脑袋磕到了石头,被村里人发现着急忙慌送到小诊所里。
不过还好人醒了,没出什么大事,看模样和说话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忽呆忽正常,外婆的心放了下来又带着些说不清的失落。
或许没有记忆对江愿时来说是好事。
直到回到家,外婆发现了异常,一个人的眼睛是能看到阅历的变化的。
纵使江愿时依旧对她露出懵懂的笑容,但那双眼中却时而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时候的江愿时和长大的江愿时,外婆还是分得出来的,因为外婆的记忆中最熟悉的只有儿时的孙子,也只亲眼见过儿时的孙子。
所以在眼前的孩子变得有些陌生时,外婆知道,她的孙子恢复记忆了。
当晚,外婆就摊了牌,告诉江愿时如果恢复了记忆不必装,不论如何都是她的孙子。
听到这句话的江愿时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带着些悲伤地笑了下,那双眼中不再天真,全然是疲惫。
外婆问江愿时接下来的打算,要不要回去读书什么的。
江愿时摇摇头,说还没想好,接着问小黄什么时候跟别的狗跑了的。
外婆安静了下,最后叹了口气:“骗你的,小黄不见了,在你五岁半发烧送进城里的那天,我问了村里人,没人知道小黄的下落,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江愿时看着外婆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外婆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变得更深了一般,闭了闭眼,看向江愿时说:“孩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我怕讲了你会受刺激,接受不了。”
江愿时垂下眼眸,又抬起,缓了口气笑道:“受刺激正好变回去,傻子也挺好,没有烦心事。”
“你这孩子,又气人。”
“不敢不敢。”江愿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拉回,自然地说,“小黄……死了,对吗?”
外婆沉重地点点头。
“您知道怎么死的吗?”
“……被车撞死的,你生病那天救护车离开的时候走的是田里那条道,你爸妈让我看家,我只是听看热闹回来的人说,那路上有条狗,像是被车撞死的,土黄土黄的,看着跟咱家狗真像,我本来想当晚去找的,但那晚下雪下太大了,等我第二天去找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或许,那不是咱家小黄也没准,毕竟土黄的小狗很多啊,又没亲眼见过。”
“……是啊,也许真的重色轻友跟老婆私奔了也没准。”
“是啊……”
小黄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不再被提起,成了他们心里的一根刺。
恢复记忆的江愿时在有外人的时候依旧装傻子,他在逃避回去,但他的父母却又回来找他了,没什么原因,只是工作不顺,又听说他头磕石头上了,又抱着侥幸心回来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但很可惜,不熟悉江愿时的他们看不出江愿时的伪装,看来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甚至变成了小孩子,父母在外婆出门期间跟江愿时突然玩起了游戏,练字,写爸爸妈妈还有江愿时自己的名字。
真是……
江愿时看着他们掏出的意外保险还有一张遗书,笔迹跟江愿时很像,江愿时看着那两份东西,心里摇摆的大石终于落下,他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签下这两份东西,又跟着他们的诱导拍下了视频,认证这些东西签署出于自愿。
江愿时看着收好东西满意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给外婆,说学校有事情得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得就离开,留下江愿时一个人看家。
江愿时看着他们进车,以前普通小轿车早就换成了越野,这一次,是黑色的,就算沾了血应该也很难看出来。
他看着黑车消失在视野中,他仰头看向自家天花板的角落,有红点在闪烁。
急匆匆回到家的外婆看着沉默的孙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不会愉快。
江愿时没有隐瞒,跟外婆道出了全委,老人家没说话,只是拄着拐杖站在原地。
“外婆,对不起,我想我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也许那时候,你就不会想再看到我了。”
外婆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眼中透着悲伤的青年。
“哒、哒、哒。”拐杖敲在地面发出声响。
外婆来到江愿时面前,抬手示意,江愿时跟着弯下腰低下头,等待惩罚,但最后却是温柔的抚摸,外婆淡淡地说:“不会,愿愿永远是外婆的宝贝,还有啊……外婆也签了那东西,毕竟外婆年纪大了,不过我本来以为意外保险这种东西只是在我哪天摔地上后少交点医药费……看来我还是老了,不懂了。”
外婆拽拽江愿时的脸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啊,最不能的就是亏待自己,他们欠你的,自己去要吧,但记得要得光明正大 ,懂不懂?”
江愿时一怔,喉头干涩,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可是妈……她是您的孩子。”
“是啊,我的孩子,为了她我跟你外公离婚,但我现在都记得她说的话,那时候问她想跟爸爸还是妈妈,她说,跟爸爸,因为妈妈没用又没钱……我、我当时舍不得,还是把她抢来了,生怕她爹打她对她不好,到头来,她却变得跟她父亲一样了,太像了,自从她大学后,她回家我的次数只有19次,……我累了孩子,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事,那就让她罪有应得吧。”
外婆拄着拐杖回到屋子里,留下江愿时一人站在原地。
Z01看着这个发展,不知道江愿时下不下得去手,毕竟Ta相处下来的江愿时对于感情很珍惜,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会加倍地还回去,甚至不惜回报。
但这一次,江愿时又刷新了Z01的观点。
看着江愿时父母开着车,高兴地往城里赶,从乡下到城里要开整整一天的时间,在他们开车的期间,一条匿名的帖子出现在了网上,没有写任何话,只是一张张图片。
那是被虐待的动物死后的照片,照片里的只有两只手,相互牵住,每一张都有,宛如狂欢后的证明,□□照很快被下架,但被手快的网友截了下来,打上码,再次发出,底下声讨声不断,大家找不到发帖人信息,不少人开始扒照片的主人,两只手上的戒指是一对的。
网友顺着戒指模样去找牌子,一路往下深挖的同时,有学生实名举报某高中老师看似温和友善,其实私下言语霸凌学生、变相收礼,导致学生抑郁退学,还有学生实名举报某大学教授拿走自己的论文给了别的学生发期刊等等。
很巧,这两位被举报的老师是夫妻,还有照片,照片里露出的戒指一角和那些照片的,完全吻合。
一石激起千层浪,先前上新闻的天才出车祸陨落事件中的当事人也是他们,大家查清楚后疯狂开骂,连带着那位“天才”,所谓有其父母必有其子,有网友开始去扒那位天才的黑料。
然后得到的真相却是天才从小孤狼,时常被同学霸凌孤立,而他的三好父母从未出面,顺着一家子扒还找到了江愿时父母注册的公司,光注册就一百万,好有钱,接着是他们换的新车、新房,但奇怪的是这里面没有一点他们儿子的份,全写的自己名字,按道理不起码给自己孩子留一套做保障吗?
闹剧持续到深夜,有位天才的校友冒了出来,说自己某天在某办公楼遇到了这位天才和他们父母,他们父母看着很和善,正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就看到叔叔阿姨开始砸人家电脑,嘴里还喊着:“叫你不学好玩游戏,都给你砸了!”
当时场面太恐怖了,他被吓住,没敢看就跑了,也没拍视频。
没有视频,但有大楼地址,但根据热心网友回复,那天刚好监控坏了,没记录,还正好只没有那一天的,真巧。
曾经传出的高校教职工父母跪求叛逆孩子回家的视频又被翻出来鞭尸,当时其实是有质疑真假的声音,不过被淹没了,而如今再次翻看这段视频,当时对发现“天才”缺陷的狂欢变成了如今的沉默。
没什么原因,因为那段视频的视角跟监控视角无差。
江愿时父母连夜开回家,因为去得匆忙,没带充电线,手机弄完导航后双双没电了,他们直奔保险公司,他们拿出签好的保险递给工作人员,开始核实字迹。
今天一切顺利,就是感觉老有人看自己,难道熬了一夜后的形象很差吗?
他们轮流去了趟厕所,照镜子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放下心来,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一来一回正好工作人员也好了,他们正准备收工,就听到工作人员认真严肃地说:“您好,以确认字迹,但这与签字人姓名不符合,需要重新签。”
“怎么会不对呢,我看着他签的啊。”
“签字人叫:“江愿时”,但签的名字是:“江怨时”。”
“是这个名字啊,有什么不对?”
“字不对,签字人写的是怨气的怨。”
“他不就叫这个……”他们脱口而出,这才发现不对劲,江怨时是他们亲自起的,即使因为阻挠改了名字,在他们心里,这个孩子本来就生得不是时候,他们怨恨这个孩子到来的时间。
哪怕在后来的称呼中,他们当着旁人的面亲昵地喊孩子小名,旁人听来是“愿愿”,而他们喊得却是“怨怨”。
就是因为这一根深蒂固的认知,导致他们被迷惑了。
他们拿着废保险书气愤地回家,用座机打电话给了江愿时斥责了一通,怎么连名字都不会写。
电话那头的孩子不解地说:“我就叫江怨时啊,不是怨恨的怨吗?爸爸妈妈你们总是说我本来该叫这个名字的,你们原来不喜欢吗?我真的努力练习了的。”
他们被说的哑口无言,但无处撒气,依旧照着孩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才挂电话。
他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先给手机充电,请了几天假,希望没什么大事发生,开机,屏幕亮起,没有消息。
还好。
刚这么想,只听到一声“叮”,一条消息,接着又是一条消息。
叮声不断,信息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
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们点开微信,领导找了过来,同事给他们转发了什么新闻。
他们点开。
……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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