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陶千照坐在马车里,听到陶云涣和裘止又随口寒暄了一句,而后便告辞别过。

陶云涣坐回了马车里,吩咐车夫启程。

陶千照本想再掀帘同裘止做个告别,却被陶云涣紧紧盯着,她便只好安分地坐着,没能有其他动作。

马车里,陶千照紧贴车壁乖坐一旁,以为陶云涣还会再责骂她几句。

但等了半路,都没等到他再说什么。

她试探地问:“爹,你不生气了?”

陶云涣转头看她,却不说话。

末了,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如同平日里一般,语气平淡地问:“今日,你让夫子带你来这里学堂读书了?”

陶千照知道瞒不过,点头“嗯”了声。

“学堂如何,你可有学到什么东西?”

陶千照回忆了下王当说过的话,和她今日做的事情,脑中组织了片刻语言。

“学堂挺好的,只不过夫子说入学要经过他们掌柜同意,所以今日只让我自己背了会儿书。”

陶云涣叹气,却又不像责备:“你这孩子,为了出府还真是想尽办法,竟然都主动要求去学堂了。”

陶千照讪讪一笑:“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不好过了。”

“你也知道不好过,那你之前不做那些荒唐事,爹不就不禁足你了?”

“哪能这么算嘛……”陶千照小声地抱怨。

音量虽小,但还是被陶云涣听到了耳朵里,他笑了两声。

“行了,既然你有去学堂的这份心,那明日,再叫人把你送过去吧。”

此话出,陶千照霎时眨了眨眼睛。

她惊喜道:“真的?不禁足了?”

“真的,学堂下学后,你若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想要同她们去四处逛逛也可,只要入夜前回府就行。”

禁足彻底解除了,陶千照很高兴。

至于学堂这事,她可以每日照去,大不了若有任务,再从学堂溜走便好。

于是她点头应好:“知道了爹,没问题,我肯定不乱跑。”

马车已经停在了陶府门前,陶千照三两步跳下去,还伸手去扶陶云涣。

走了几步,走到府门内,陶云涣便甩了甩袖子,脱开她的手。

“早点回去歇着,明日一早去学堂,可不许迟到。”

“嗯嗯,不迟到,爹你也早点歇息。”

陶千照欢快地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陶伯从院子里出来时,便看到陶千照这副蝴蝶似的模样。

他有些疑惑,上前来给陶云涣加了件外袍。

“小姐怎么瞧着这么高兴?”

陶云涣咳嗽了一声,解释道:“解了她的禁足,可不是高兴,明日顺她的意,让她去那个学堂吧。”

陶伯“诶”了一声,劝道:“秋夜里凉,老爷赶紧回房吧,不然又得犯头疼了。”

陶云涣摆手:“不打紧,我先去看看阿竹,找她说说话,说完就回去了。”

陶伯闻言,只好替他绑好那件外袍,叮嘱了一句:“祠堂里阴凉更甚,那老爷记得注意时辰。”

陶云涣应下,顺着长廊,一路穿过院中角门,走到祠堂的院子里。

他推开木门走进祠堂,香火气窜入鼻腔。

陶云涣走到灵堂前,点上三炷香,再把它们插到香炉里。

烟雾缭绕,卷在半空,模糊了他视线里,刻着叶竹名字的灵位。

他耳边回响起今夜裘止说过的那些话。

“宫宴一事并非我相助,陶姑娘聪颖非凡,案情线索都是她自己找到,后又拼出了真相。”

数日前,陶千照站在堂下,神色一片平静,却坚持自己想法的那副模样又尚在眼前。

是他的那个女儿,却又和过去大有不同。

不像过去的她,倒像极了她的娘。

陶云涣抬手抿了抿眼眶,笑道:“阿竹,这香有些辣眼睛,你瞧瞧,都给我辣出眼泪来了。”

“不知道你看到了没,女儿近日来,愈发像你了。”

“不管是非要跑去查案这回事,还是说话的模样,都变得很像记忆里从前的你。”

陶云涣倏尔低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

“可我宁愿她不要这么像你,就和过去一样,做个嚣张的姑娘也好,无人能欺负了她,也无人能伤害了她。”

祠堂里又静了下来,只剩下香炉里,燃了一截的香灰,落在炉里的细微声响。

陶云涣又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陶千照醒得极早。

甚至还去催苔果帮她梳头。

等用过早膳,她提着书箧站在府门前。

陶云涣在一旁叮嘱她要认真听学,不要荒废度日。

陶千照都通通应下,没有一句怨言。

她坐上马车,掀开惟帘,在小窗前同陶云涣道别。

车夫一甩马鞭,车轮辘辘碾过石砖路,直到陶府大门已经从小窗的视线里消失,陶千照才探回头。

待行到儒昌书斋门前,正巧遇到要进门的王当。

王当很意外,他还以为这位大小姐今日不会再来了。

陶千照手里提着书箧,王当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后问道:“陶姑娘,你今日,是来上学的?”

陶千照忽视他的视线,面无表情道:“是,夫子,书斋掌柜今日可回来了?”

“还没有。”

陶千照问:“那我今日,还是自己去背书吗?”

王当本不想让她入学堂,一是担心她会打扰其他学子,二是芥蒂昨日被她威胁之事。

但她毕竟是尚书之女,他又收了陶家的银子,若做的太过分,也不好交代。

王当不情不愿道:“不必,掌柜应当还要几日后才能回来,今日我做主,你直接进学堂吧。”

他话里的勉强意味明显,但陶千照恍若未闻,故意笑道:“那学生就多谢夫子了。”

陶千照拎着书箧径自迈进大门。

王当气得甩了甩袖子,这才抬脚跟进去。

陶千照今日来得早,学堂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坐着。

她一进门,便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将自己的书箧放在地上,而后安稳坐了下去。

学子们陆续走进来,原身来寻温若嫣的那日,有不少人都在书斋门前见过她。

众人已经议论起来。

“这不是上次把温姑娘推倒的那人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能因为什么,定是寻温姑娘的晦气来了。”

陶千照预想过这些情形,因此对他们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

直到温若嫣也进门。

陶千照和她猝不及防地对视。

温若嫣今日穿一身海棠紫百花云锦襦裙,外头还罩了一件月白色提花绡披风。

身姿若三月蒲柳,亭亭袅袅,整个人纤瘦扶风,似月下清濯的昙花。

她不是张扬夺目的那类长相,眉眼浅淡,琼鼻小巧,又总是习惯性地轻轻抿唇。

瞧上去,便觉得她像是江南的一场蒙蒙雨,又冷,又愁。

陶千照倏尔想起,这还是她穿书以后,第一次正面和温若嫣相遇。

初看到陶千照,温若嫣面色怔了怔,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便微微颔首,算作同她打过招呼。

堂中众人知晓她们彼此间不睦,如今瞧见这二人出现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像热油倒进了沸水锅。

陶千照想起昨夜偷拿走的那份诗文,今日头一回有些心虚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却见温若嫣已经入座,就在她身侧的那个位置上。

她面前案上摆着书册,此刻正无声翻看着。

陶千照这才回忆起,在原著中,温若嫣是因为在书斋和学堂做工,后才被掌柜特许她能不交束脩,在学堂旁听。

温若嫣便每次都自觉坐在学堂最后一排的角落。

“这算什么,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是不是想坐在温姑娘身侧,时时刻刻欺负她?太过分了!”

陶千照听到这些话,默然扶额。

等到了该授课的时辰,王当这才板着脸走进来。

他在一众学生面前,形象还是颇为威严的。

王当坐在讲席前,简单地向其他人说明,陶千照日后会在这里进学一事。

众人有心再议论,却碍于王当在场,只好闭上嘴,将话先咽到了肚子里。

陶千照坐在最后一排,整整一个早上,她听王当讲学听得昏昏欲睡。

可侧头去瞧温若嫣,她仍如清鹤般端正,手拿墨笔,不时随着授课的内容,在她自己的书册上做着标注。

陶千照不禁慨叹,想起来原著中提到过,在学堂里,不论诗书论策,还是赋词散文,温若嫣都稳拿甲等。

听到最后,陶千照满脑子都是那些经纶学说,她强睁着眼皮撑了许久,最后再撑不住,倒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她还做了个梦。

梦到身旁的温若嫣突然搁下手里的笔,侧头看向她,而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质问:“你偷了我的诗作,不觉心下愧疚吗,你是小偷,是窃贼,你一直欺我,如今还追来书斋,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若嫣一句句逼问,陶千照在梦里却什么都解释不出口。

她猛然从梦里清醒过来。

陶千照睁开眼,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位置。

却没看到温若嫣。

学堂里其他人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王当也不在堂内。

估摸着,此刻是课间让歇息休整的时候。

陶千照被方才做的那个梦惊出了点冷汗,她脑袋有点闷闷,便起身想去院子里散一散。

待绕过汇文阁的窗口时,却听到里头传来王当的声音。

陶千照脚步一顿,这扇窗口大开。

她一时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陶千照听到王当叹了口气。

“你虽是在书斋做工,不算正儿八经的学堂学生,但你于诗词文赋一事上,实在很有天赋,为师也算是教导过你,有你这样的学生,很是骄傲啊。”

陶千照眨了眨眼睛,意识到王当是在和温若嫣说话。

王当又道:“这次的诗会若是你去,想来,能给咱们书斋挣个名次回来,我还以为你会参与学堂的竞比,翻到最后,竟没看到你的,你没有写一份诗作交上来吗?”

听到这句问话,陶千照低下头,攥了攥指节。

她的肩膀却不慎撞到了窗框,吱呀一声。

陶千照抬头,和温若嫣侧头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温若嫣无声看着她,面色冷淡。

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看清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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