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陶千照投去视线定睛细看,认出来从踏凳上走下来的这人是于隐。

于隐低头一撩衣袍站稳脚跟,握着手里折扇敲着发酸的肩颈,没听到裘止接他方才的那句话茬,他有些不满地抬头。

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几步远外的陶千照。

“咦,”于隐颇觉惊诧,三两步朝她走近,将裘止和朔飞挡在身后,而后拿扇子点了点太阳穴,“这么巧,陶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于公子。”陶千照略点下颌,微微一笑,露出几颗牙齿,“我来找裘大人。”

于隐转头,看了眼裘止,心领神会道:“原是如此,懂了,懂了。”

身后,裘止被他的这阵眼神看得发毛,拧了拧眉。

他眼底的嫌弃不加掩饰,可于隐却浑不在乎地笑,甚至伸手将他拽过来,拽到陶千照这头。

这二人一并站在陶千照面前。

于隐身穿淡湖蓝长袍,外头一件月白色带绒披风,手间握柄折扇。

端的是翩翩公子的姿态。

再转而去看裘止,里着玄色束袍,外着鸦青色氅衣,端方身姿,宽肩将整件大氅撑出挺阔的身形。

整个人像从墨池里捞出来的。

本来就是不近人情的性子,这副穿着更彰显了他原著里反面角色的身份。

他和于隐这般夸张的反差,陶千照实在有点想笑,她忍了忍,最后没忍住地轻咳了一声。

裘止不说话,于隐在旁满脸看热闹神色,朔飞亦是抿着嘴无言,在场的几人都安安静静的,陶千照的这声咳嗽就有点明显起来。

裘止便拧眉盯着她看,语气稍显不耐:“昨日不是说了,让你今日不必再来么。”

陶千照鼓了鼓嘴,理直气壮反驳:“我昨日也说了,我会日日在门外等,直到大人你带我去查案,同意我进昭玄司。”

于隐觉得自己听到了极劲爆的消息。

只不过这会儿不方便凑上去问这两位当事人,他便后退一两步,悄然退到朔飞身侧,低声同他打探。

“你家大人和这位陶姑娘什么情况?什么查案?昨日她也来过?”

朔飞觉得自己不该多嘴议论裘止的事情,可于隐热络又急切地问出一连串,盯着他等答案,朔飞只好拿手捂着些嘴,小声给他解释:“陶姑娘想同主子学查案,自昨日起便非要缠着主子收她入司,还说日日要来门前蹲守主子。”

“学查案?我看未必,人家姑娘的目的到底是入司还是司中的某人,”于隐勾唇挥扇,“哎呀,真是好难猜呢。”

于隐自以为将音量压得够低,实则他与朔飞的对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前面那二人的耳中。

何况裘止耳力非比常人,于隐最后那句腔调转着弯儿的话更是听得他额角一跳。

陶千照也听清了这些话,不过她没心虚,只直直看着裘止的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从袖子里掏出那枝小白菊,捏着细细的茎枝递到裘止面前。

“大人,我近日手头略有拮据,今天没买糕饼,只有一小枝花,不过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你能收下。”

浅白色的小菊,模样称不上稀奇,就是乡野间很普通的花,花瓣在茎上颤颤,蕊心似乎还有湿润的露水,瞧着倒是还算新鲜。

裘止听完她的话,但没有伸手接过,只面色漠然地盯着她手里孤零零的小菊,稍顿片刻,又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

于隐见他二人这场面互动,便饶有兴致地凑上来看,笑着撞了撞裘止的胳膊,故意侃道:“人家姑娘送你花呢,你矜持也得有个度,还不赶紧收下?”

裘止此刻不想同他去争辩什么,侧身避开于隐的胳膊,沉默一息,从陶千照手中把那只小菊接过。

陶千照满意了,她本也没打算在这里纠缠什么,退步让开前面的路,“好了,大人你去忙吧,若有案件能让我同去的,可千万要给我个机会哦。”

她盈盈笑着同他挥手,裘止眉心微皱,没对她的话做什么回答,拿着手里的花抬步便走,墨黑背影消失在门后。

于隐目送着裘止走进去,转头本想同陶千照再说几句话,却被朔飞边扯边劝,“于公子快走吧,莫让我家主子等久了。”

他被朔飞扯着走上台阶。

陶千照笑脸未收,再次挥手同他二人作别,等注视着两人走进去,门外的卫兵缓缓合上大门。

人都走光了,陶千照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茶摊坐下来,翘起一条腿,悠悠端着杯子喝完方才那杯茶。

茶水已经放凉了,饮入喉间便是沁凉肺腑,再受着不时吹来的秋风,她少有地觉出些秋凉。

陶千照拢了拢衣襟,心里琢磨着事情,目光时不时地在大门处转一圈,一是为了裘止,二是为了昨日那名行踪鬼祟的黑袍人。

等了没多久,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目的明确,径直向茶摊走来,坐在了陶千照身后的那张桌子上,值得一说的是,此人依旧是昨天坐在她桌对面的昭玄司那人。

一时半会儿,瞧不出他是来做什么的,昨日是如此,此刻也是如此,此人只无言坐着,陶千照有时转头,还能看到对方不经意扫她一眼。

陶千照不甚明显地挑眉,转回头不再去注意他。

昭玄司的人啊。

光在这坐着其他什么也不干,却偏偏时不时盯着她,像是观察她的动向一般,昨日更是在她走后他便也随即离开。

陶千照咂嘴,心里猜测了一个大概。

此人,也许是裘止派来盯着她的吧。

陶千照愤愤捶桌。

这人还真是小气吧啦的,她说要入司,不给,她说要查案,也不给,难不成真让她日日蹲守,一直守到替罪羊剧情的到来吗。

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去送死,陶千照做不到,既然裘止不给机会,那她就自己寻找机会。

譬如说,那个近几日都来昭玄司附近踩点的黑袍人,没准儿就是一个转机呢。

她想得太投入,思绪四处乱游。

“啪——”

忽然一道声音响在面前,她的视线一点点重新凝聚。

陶千照闻声回过神。

于隐见她怔愣的面色重新活络起来,心满意足地撩起衣袍坐在她对面,腕子一转,收回了手里的折扇。

方才那声音,便是他故意收扇的动静。

“于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陶千照边问,边抬手替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多谢姑娘。”于隐接过茶杯,笑道,“我出来,是想找你问点话。”

陶千照估计着他的心思,接口答:“问点话啊,那公子要问什么?”

于隐羞赧一笑,还没说话,举杯正要饮茶清清嗓,这一抬头,倒是看到了后边儿那桌上,方才被陶千照挡住身影的人。

于隐歪身探头:“追福?你怎么也在这?”

陶千照面色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过去,看到是昭玄司的那个人。

视线里,昨日今日一直都面色平静待着的人,此刻脸色竟浮出那么几分尴尬。

他终于开口,尬笑一声,“有点事罢了,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有什么事?”于隐不依不饶,“你不是前几日刚同我从扬州回来,你家大人没给你一两日假歇吗?”

被唤作追福的这人抓着衣裳,先看了眼目光炯炯的于隐,又看了眼平静看过来的陶千照。

他觉得此刻不太好回答于隐的这个问题。

于隐没听到答案,干脆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追福沉默,最后无奈地起身走过来,同他二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待他入座,于隐眼珠子在陶千照身上一转,“我知道了,裘止让你来看着陶姑娘的吧。”

这话说着轻飘飘的,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追福痛心疾首地看了于隐一眼,没想到他就这样把真相当着陶千照的面说出了口。

陶千照也没想到,于隐会如此坦然地捅破裘止的命令。

再观昭玄司这位追福的反应,陶千照确认了,她猜测的没错,这人就是裘止派来的。

于隐没当回事,随意扬了扬扇面,“你家大人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盯的,他要乐意盯,干脆把人姑娘放进司里亲眼盯着,岂不是更方便?”

陶千照无意识点了点指尖,在心里接了句话,认为于隐这话说得没毛病。

追福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承认下来,只尬笑一笑,没有多余的反应。

这事不重要,裘止素来疑虑颇多,他专程派个人来盯着些陶千照,于隐倒是也能理解。

话归正题,于隐朝陶千照那头微微侧身,笑道:“裘止是有些疑神疑鬼的,陶姑娘别在意。”

陶千照自然笑着摆手表示理解。

于隐点点头,接着道:“方才姑娘问我要问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你和裘止之间的事罢了,我也算是他裘子逾的一位故友,如今见他这种从不开花的石头突然有点动静,必然有些操心得紧,因此,想同姑娘打探一二罢了。”

把听八卦讲的这么冠冕堂皇,陶千照尽力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面色平静,声淡如杯中凉茶,“说来惭愧,也不知道于公子可曾听过前段时日的,皇后娘娘生辰宴上之事,那日见裘大人冷静查明真相,使我实在崇敬不已,”她笑了笑,“如今便不过是我想让裘大人收我入司,传授我一些断案本领而已。”

一旁默然坐着的追福知道宫宴这事,朔飞昨日让他前来盯着陶千照时,气愤填膺地讲了许多,说此名女子与主子颇有几次牵扯,让他盯仔细些,别让她再烦扰到主子。

可对于宫宴那日前后,于隐倒是没什么印象,他想了想,转头问追福,“我们何时去的扬州?”

追福默答:“便是宫宴那段时间。”

于隐明了,转回头,回答陶千照,“不太巧,那几日我不在京城,不清楚宫宴上发生过什么,不过原来姑娘竟是为了学习查案吗,这我倒是没想到,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喜欢裘止。

于隐话音一顿,觉得这话还是不太合适同一个姑娘挑得太明白,干脆把话咽下去。

他笑:“没什么,只不过难怪姑娘几次热络相向,裘止却再三相拒,依我所知,他们昭玄司并没有收女子入内的先例,姑娘所求,怕是难成。”

确实是难成啊,陶千照苦涩一笑。

“好事多磨,没有先例,说不准我多坚持坚持,就能破格创个先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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