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子逾,你快给一句利索话,到底同不同意?”
昭玄司里,长廊下,于隐跟在裘止身后不停地追问答案,大有今日他不回答就纠缠到最后的架势。
裘止将要踏入玄枢堂的时候,他终于短暂收步,扭回头,语气匪夷所思:“我凭什么要去给她当武师傅?”
于隐捂着自己的胸口:“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人家是为谁进的昭玄司,你心里没数?裘子逾,做人不能这么缺德。”
歪理邪说,强词夺理。
裘止冷嗤一声,转身踏进玄枢堂。
于隐也不是第一次直接闯他的这地盘了,于是见状,他几乎没有犹豫,抬脚就跟了进去。
裘止在书案后面坐下来,抬首看见不依不饶的于隐,也不回答他的话,也不再无谓地同他争辩,只开口,嗓音里带着浓烈的不耐烦,向外将朔飞叫了进来。
“把他带出去,关上门,谁也不许擅闯。”
于隐惊愕瞪大两只眼睛:“赶我走?你这人怎么这样?”
朔飞面色略显为难,但看到裘止明显不虞的神情,他不犹豫了,走到于隐身边,抬起胳膊开道:“于公子,冒犯了。”
书案后面,裘止对于隐不停的哀嚎充耳不闻,直到他人被朔飞连扯带拽地请了出去,两扇门彻底合拢,隔绝了他的吵闹声,裘止搁下手里的一册公文,拧了拧眉。
朔飞派人死死守住裘止的这两扇门,一整日都没有再把于隐放进来,待到了下值的时刻,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屋子里已经到了点灯烛也不甚明晰的地步。
裘止起身,揭起一旁氅衣披在身上,又出了玄枢堂。
昭玄司的人大多数已经走尽了,下值后负责巡逻的第一班人开始轮值,朔飞在门外等着他,见人出来,上步问他的意见:“主子,您要回府吗?”
裘止淡淡嗯了一声。
朔飞明了:“马车已备好,不过……”他的表**言又止。
裘止侧目,随后收回眼:“何事,说。”
二人边说着话,边朝大门走去,掐着时机,眼下正好走到了门槛处。
门前值守的两人同裘止行礼,他视线落在几步之远的马车上,眯了眯眼。
刚走近,朔飞却没上前给他拉帘子,面色吞吐,不待让他再犹豫其他,帘子被于隐从车厢里大力扯开,“你今天不答应去教人家姑娘学功夫,本公子就拦着不给你回府。”
朔飞低下头,主动开口担下罪责:“主子,于公子在您下值一时辰前就来了,属下,属下劝不走他。”
裘止面色不变,对他们两人的话皆不作反应,须臾僵持,他吩咐朔飞:“重新去备马车。”
朔飞抱拳:“是,主子稍等。”
可惜他人还没走,就被于隐跳出马车拎住了后衣领,“稍等什么稍等,这里有马车你还去哪里备,你主子是个死脑筋,我看你也没差到哪去。”
于隐顺着自己的心意骂完,裘止居高临下看着死缠不放的他,面色一如先前一般不耐,吐字冰冷:“你不必再执着此事,我不会同意。”
可于隐要是能被他这一两句话吓退,也不会同他维持这么多年的关系,担得上一个裘止好友的名头。
他也不再耍赖,放下脾气同他讲道理:“那你说,你为何死活不去?”
裘止反问:“为何要去,她要增进身手,直接去请武师傅即可,我是昭玄司办不下去了,闲得跑去她那里消磨时间?”
啧。
话比淬了毒还难听。
于隐将事实告诉他:“人家就是先去找的武师傅,可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他故意停顿,稍静片刻才接着讲,“大清早的跑去我的一家当铺里当自己的首饰换银子用,被我撞到这才把她拦了下来,你看看,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千金小姐,愣是被你逼得连首饰都要典当,你就能看得下去吗?”
裘止对他的话丝毫没有动容之态,冷淡听罢,也只有一句,“当便当了,她的身外之物,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好一个与我何干。
在于隐看来,他就是被上次陶千照送给方靖霖又被退回来的桂花糕醋坏了脑子,醋得他整个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既然这与他没关系,于隐想了想,抛出杀手锏。
“行,那你便漠视吧,她不必练身手,不必学剑招,依然是原来那个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不用说跟你进昭玄司四处飘摇着没个能歇息的时候,光说我知道的,”于隐故意将朔飞抓近了点,“前些时日,她被人刺杀,险些死在那些人手底下,此事刚开始与她无关,可她半只脚已经牵扯上关系,你就敢保证她日后不会被报复?”
于隐不客气地瞟了裘止一眼,再加一句,“更何况以后你带她在身边,那些人对你下不了手,不一定对她也下不了手。”
浓厚夜色下,裘止垂在氅衣下的指节微微一动,眉心拧起。
他掀眼在于隐身上扫过一圈,“你如此卖力替她说话,我怎不知你二人何时这般亲近了。”
于隐向他抬起一只手,掌心竖起:“放心,本公子不对好友妻存其他心思,我这么卖力,”他促狭笑,“不还是为了你着想,裘子逾,你就不想赢过方靖霖那个小白脸,取代他在陶姑娘心里的位子吗?”
裘止沉默了。
有戏,有戏。
于隐最后向他确认:“说吧,那你明日去不去?”
现场寂静少顷,裘止上前拨开挡住路的于隐,径直坐进马车,末了隔着车厢,传出他不耐烦妥协的回答。
“地方你定,定好了派人告诉我。”
–
陶千照从当铺回去后,把没有当出去的半包袱首饰重新收起来。
拉开抽屉,正要把它们原模原样摆放好,眼睛倏尔眨了眨,又被一个檀木小匣子吸引了注意。
她放好首饰,取出匣子,揭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条暗红色朱砂貔貅腰坠。
想起来了,这是前段日子在万珍楼斥巨资买来的宝贝,本打算寻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裘止,可过了这么些时日,她俨然已经将它忘在了抽屉里,更别谈送给裘止。
陶千照把这匣子摆在了妆台前一个异常显眼的位子上,坐下来捧着腰坠仔细看了许久,看到最后,竟是火上心头,有些嫌弃地把它重新塞了回去。
檀木盖子被大力扣起来,完美彰显了她此刻的心境有多不美妙。
若不是因为这条二十五两银的腰坠,她如今手头怎会如此紧凑,紧凑到还需要典当珠钗環珞的地步。
陶千照重重地在妆台上砸下一拳。
“嘶——”
她疼得龇牙咧嘴,握着指关节小心翼翼地来回揉搓,一低头,又瞧见裘止的那两条锦帕,静静地叠好搁在一起。
翌日一大早,陶府又来了一个生面孔找陶千照传信,是于隐的人。
“陶姑娘,我家公子已经找好了武师傅,还请您跟我来。”
这就找好了人,这么快,拢共一日的时间就能办妥,陶千照心下暗自感叹,不愧是生意四处做铺子四处开的人,做事就是有效率。
她跟上这名小厮的指引,马车停在京城住宅区最好的一片地界,商贾大户人家的府宅几乎都遍布在这一块,没有其他,这一片地就是贵,出了名的贵。
走下马车,她被引进一栋宅子,朱门高大,屋檐飞翘,十分的气势,二十分的奢靡。
绕过三条游廊,再拐入两道洞门,终于,她见到了惬意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于隐。
……以及,一旁静坐的裘止。
于隐欣慰地起身,两步凑上前屏退小厮:“陶姑娘来了,想来你已经知晓我替你找好了师傅,没有合适的场地,便自作主张让下人带你来了我府上,你和那位师傅传授功夫,也能更方便些,你不会介意吧?”
不用花银子的事,陶千照当然不会介意。
她善解人意地笑:“不会,那于公子找的师傅在哪,让我见一见吧。”
于隐退开半边身子,向后一指:“喏,你的师傅就在这里。”
他手指的方向,裘止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边摆放着茶水,他举起杯盏随意饮罢,而后掀眼向他二人看过来,面色平静:“是我,你可有意见?”
这里数破天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武师傅是何人分明就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她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
陶千照无语地掐了掐手指头。
老实讲,今日来之前,她确实没有想到于隐给她请来的武师傅是裘止这尊大佛,毕竟他昭玄司事务繁忙,哪能顾得上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可偏偏是他,虽然不太能想通,但如今面前的人确实是他。
于是陶千照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凑近两步,离得裘止近了许多,“竟然是大人亲自来教我吗,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裘止面对她的笑脸并未动容,嗤笑一声:“毕竟我收过你的东西,没有和旁人一般退出去,恰好我这个人,十分不愿意欠下人情。”
这说的是方靖霖?
陶千照沉默,有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明明好感度还是0,却会说一些奇奇怪怪像是吃醋一样阴阳怪气的话出来,真是叫她非常想不通。
于隐在旁边微微背过身,有些鄙夷裘止心口不一的行为,也不知道昨日是谁让他好说歹说到最后才同意亲自来。
日头缓缓自东开始挪移,逐渐高悬于南天。
于隐的府宅实在建得气派,他引着这二人去到后宅的花苑,花草树木都有,虽然如今深秋时节凋谢了大半,但此刻也不难想象出它们在春夏盛放时会是何等葳蕤的场面。
陶千照不明所以地跟到这里,歪头疑惑:“那,大人,我们要在这里开始?”
裘止缓缓勾唇:“是,也不是。”
他侧身看了身边身姿纤弱的人一眼,补充道:“要开始的,暂时仅你一人。”
陶陶解锁严格裘师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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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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