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断与沐嘉的联络后，镜渊坐在床边突然想起了那日沐嘉与他对峙的情形。
湛蓝色的瞳孔中黑雾一闪而过，轻而易举就让人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黑魔法入侵，先佯装决裂。”
冷静的话语通过“风络”直接传到了他的脑中，只是短暂的怔愣，便反应过来配合她完成了这场戏。
是了，沐嘉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一个平常的早上，怎么会那么巧有人坐在她的旁边谈论吴合的死，还那么正好的让她全部听见。明明什么都不清楚的学生，却偏偏准确地说出了害死吴合的是水系空间魔法。
破绽多的让人数不清，或许沐嘉都要怀疑背后之人的智商了。
后来沐嘉顺势加入兰泽的队伍，打算从兰泽身边找一找黑魔法的痕迹，她潜意识觉得这件事和兰泽脱不开关系。
但镜渊心里清楚，沐嘉那日说的话并不全是做戏，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黑魔法的源头，她这才没深究。等她解决完这件事，应该就会腾出手来审问自己了。
镜渊神色惆怅，心想，或许是和沐嘉交代真相的时候了。
月凉如水，今夜睡不着的人不止镜渊一个。
彼时，明昭坐在桌前叹了口气，将那封看了无数遍的家书仔细叠好收了起来。
他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皇室与天机殿竟想对亚兰大陆俯首称臣？
窗外月光洒了满地，空无一物的窗台上突然传出几声“咚咚”的响声。
明昭起身走近查看，只见一道魔法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了屋内，转眼便化作一道黑影立在他的面前。
黑影飘荡片刻竟口吐人言：“明昭少主。”
······
“你是何物？”明昭悄悄后退一步，来自刺客殿的暗器已经握在了手中。
“少主不必害怕，我是您的父亲派来帮您的。”
“哦？帮我什么？”明昭抱臂靠墙，一脸警惕。
黑影似是低笑了声，语气笃定，“自然是帮助少主打败沐嘉，成为新一代神器继承人中的队长啊。”
“少主自幼聪慧，怎能甘心一直屈居于一个从前的废物手下。”
自幼聪慧。
明昭在心中细细咀嚼了一遍这几个字，语气沉沉：“打败沐嘉就能成为队长了吗？你是不是忘了还有镜渊他们？”
“少主何须忧心，谁人不知除了沐嘉您就是最适合当队长的人选。”黑影十分自信，“至于镜渊，他早就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心力和您争了。”
明昭听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黑影以为他快睡着时才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当这个队长？”
跟着沐嘉和大家一起努力不好吗？
“您忘了执法殿近几年的处境了吗？”黑影凑到明昭耳边，循循善诱：“哪怕已经和刺客殿联手，可地位还是每况愈下。只怕过不了几年执法殿就要像当年的万兽司一样，被踢出斯塔洛特的政治中心了。”
“少主，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唯一的机会。
黑影还在喋喋不休，“只要您打败沐嘉成了队长，执法殿崛起指日可待。”
明昭低着头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我明白了。”
这几年的轻松生活让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也是时候承担起身为执法殿少主的责任了。
沐嘉既然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出卖他们的友谊，投身给亚兰大陆，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执法殿多做些打算呢？
“少主，我会时刻在您身边帮您的。”
声音变得飘渺，话音未落黑影已化作一阵风，四散在了空气中。
无处不在吗？
明昭坐回书桌前陷入了沉思，一夜未眠。
翌日，第一小队晨会上，明昭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镜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昭，随后移开视线将沐嘉交代的事解释了一遍。
“你是说沐嘉是为了套出兰泽身上黑魔法的秘密，才佯装加入他们的？”宁晓晓恍然大悟道：“那难怪了，我就说沐嘉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背叛我们的。”
明昭面色有些不好，开口问道：“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告诉我们？”
“她怕你们担心，也怕接触时露出破绽。”镜渊淡淡解释道。
“呵，”明昭冷笑一声，“是怕我们担心，还是怕我们碍手碍脚误了她的事？”
镜渊眉头微蹙，冷声道：“你说什么？”
“你既然听清了，又何必让我再重复一遍。”明昭靠在椅子上，琉璃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镜渊，说出的话成了冷箭般刺出，“你们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知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们？”
“难不成，到了二公主用得上我们的时候了？”
跟明昭比口才，恐怕除了沐嘉没人能与他辩上一辩。
对于他这番毫不客气的言辞，镜渊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淡声道：“随你怎么想。”
明昭冷哼一声，拂袖起身，隐晦地看了一眼文霜便离开了这里。
“这······”
其余几人显然没想到明昭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四目相对，皆是一片迷茫。
“镜渊，”宁晓晓看了一眼明昭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沐嘉是因为一个学生的死讯才决心去当卧底的？”
“嗯。”
宁晓晓面露难色，“可是，这些时日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学生遇害的消息啊。”
因为那是专门针对他和沐嘉传出来的谣言。
镜渊垂眸挡下眼中异色，平淡的说道：“或许那人根本没有死。”
“镜渊，你说话太深奥了。”宁晓晓揪了揪自己的双马尾，头疼道：“我越来越听不懂你再说些什么了。”
这场早会最终以众人沉默作为结尾。
早课后，文霜找了个机会和明昭见面。
“你找我？”
明昭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将这个东西放到沐嘉宿舍里。”
一团黑漆漆看着就不像好东西的玩意儿静静地躺在明昭的手心中，与文霜沉默地对视。
“你想干什么？”文霜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慎重。
明昭解释道：“别担心，不会害她的。我只是想知道，她这段时间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
文霜盯着那团东西许久没有说话，内心似乎在经历十分激烈的挣扎。
“你应该也收到刺客殿的信了吧。”明昭决心添上一把火，“你别忘了我们身上的责任。”
保住执法殿与刺客殿的地位。
“你确定这东西不会害人？”文霜低声问道。
“确定。”明昭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毕竟我们生命相连，我怎么可能动手去害她。”
文霜抬手接过那东西紧了紧拳，眼睛一闭轻声道：“好。”
两人身后，一个高挑的紫色身影安静地离开了这里。
“啊欠！”
沐嘉侧头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尖有些惆怅。
谁这么想她？
不过眼下魔药研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只稍微走了一下神便又紧盯着魔药了。
片刻后，瓶中药水停止沸腾，颜色慢慢变化最终又恢复了无色。
成了！
沐嘉激动地轻拍了一下桌子，无声地感叹了一声，终于成功了！
有了这个强效吐真剂，她绝对能从兰泽嘴里套出些东西来了。
沐嘉从桌子下翻出两个小瓶，将药水分装成了两份。不过，她很快又低头找出了一个小瓶，最终将药水分成了三份。
嗯，给镜渊留一份。
“可以进来吗？”
又来了。
沐嘉心中吐槽一声，转身时却是一脸笑意：“当然，赤凰你来得正好，我的魔药刚制作成功。”
“真巧。”赤凰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走了进来，“有关什么的？”
“吐真剂。”沐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紧紧注视着他的反应。
赤凰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礼貌问道：“需要帮忙吗？”
真奇怪，明明在兰泽面前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却能好心的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需要！”沐嘉激动地点了点头，管他什么目的，送上门来的就是好东西，“你愿意帮我试一试药水的效果吗？”
沐嘉伸手将一小瓶药水递出，眨着眼睛诚恳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问你特别难的问题的。”
······
在沐嘉殷切地注视下，赤凰终于伸手拿起了那瓶药水。
“当然愿意。”说完，他一仰头将瓶中的药水悉数倒入了口中。
片刻后，沐嘉轻声问：“有感觉吗？”
赤凰皱眉感受了一下后道：“还好。”
“那我开始问了，”沐嘉清了清嗓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兰泽唯命是从？”
这个问题从他第一眼见到赤凰时就想问了。
“别有所图。”
沐嘉挑了挑眉，这么直白，看来吐真剂真的管用了。
时间紧迫，吐真剂时效只有十分钟，沐嘉没纠结的继续往下问。
“为什么盯着我？”
“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赤凰闻言面露难色，挣扎片刻后老老实实说了出来：“族中长老的命令和陛下的命令。”
“陛下？”
“亚兰大陆的统治者，兰西决陛下。”
堂堂亚兰大陆的陛下，怎么会专门吩咐人来盯着她？
沐嘉垂眸沉思了片刻，虽然心中还有无数问题想问，但现在不太好打草惊蛇。
“最后一个问题。”沐嘉眯了眯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兽族？”
沐嘉始终忘不了那日一闪而过的金色羽毛，赤凰这个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秘密了。
“鸟类。”
投机取巧！
不过沐嘉显然也没指望能通过小小一瓶吐真剂问出什么重要消息，她露出一个笑容，佯装激动地说道：“看来吐真剂真的成功了。”
“嗯。”赤凰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刚刚回答的那些问题。
“谢谢你啊赤凰，”沐嘉一边收拾桌上的器材，一边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才问好像有些晚了。
“没什么。”赤凰摇头，突然目光微动，看向那扇未关紧的门。
随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改变了本来的想法，转而说道：“倒是有一件小事要你帮忙。”
“嗯？什么？”沐嘉没想到赤凰这次竟然真的有事找她，停下手上收拾的动作问道。
赤凰向前几步靠近沐嘉，又扫了眼门口才说道：“过几天的舞会可以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舞会？
沐嘉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哪可能会注意道这种消息。罕见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问道：“什么舞会？”
“亚斯特克学院每次招收新生后，都会在这个时候都会举办一场舞会，帮助同学之间更快的熟悉彼此。”
“可是，”沐嘉更迷茫了，“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该熟悉的早熟悉了吧。”
而且第一个月的队伍积分排名已经出来了，现在搞舞会，就不怕到时候现场打起来吗？
赤凰耸了耸肩道：“不清楚，所以你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语罢，突然低头凑到沐嘉耳边轻声道：“而且，你不是已经和镜渊闹翻了吗。”
赤凰个子高挑，在算不得矮的沐嘉面前也能高出去快一个头。他手臂动了动低头凑近沐嘉，从远处看倒像是和沐嘉抱在了一起。
沐嘉没注意这些，只是有些莫名，这跟镜渊有什么关系？
她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揉了揉耳朵。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爱贴着耳朵说话，她又不聋。
“行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沐嘉考虑一会儿后便答应了。
得到想要答案的赤凰闻言唇边笑意放大，挑衅般又看了眼门口。
沐嘉皱眉转过身也看向门口，嘴里嘟囔道：“你这一会儿老是往门口看什么？有什么东西吗？”
然而，门口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哦，我看错了。”赤凰心情十分不错地说道：“将外面树影看成人影了。”
“这样啊。”沐嘉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门口处，神色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也许真的是人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