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子亲征的日子到了。
孟元一身银甲,腰间亦是玄银双色佩剑,其上嵌有多彩宝珠可见珍贵。
南城城门前,三千轻骑浩浩荡荡地朝着白朗关进发。
轻骑队在黄土道上疾驰,日头高照却不烫人,马蹄下扬起的烟尘如黄龙紧随其后。
“王中郎将,本宫看你身手利落,家中长辈可是习武之人?”
孟元目光落在前方蜿蜒的山路,语气随意地开口。
她早先便注意到王享此人,这位武状元不仅武艺高强,在行事也颇有分寸不露瑕疵,着实是个可塑之才。
王享闻言,麦色脸颊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抬手挠了挠头:“殿下见笑了,臣家中并无习武之人。臣娘亲是村里的铁匠,平日里就靠打些农具营生。”
提及母亲,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豪。“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爱找我娘做生意,谁家有难处,她也总乐意帮衬。”
孟元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难怪你行事这般周全,原来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她转头看向王享:“这份少年锐气倒是难能可贵。本宫与白朗关守将李飞雪倒是见过几面,她虽看着沉默寡言,却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老将,为人稳重,经验丰富。
到了关里,若是有战术上不解,或是遇事拿不定主意,大可找她聊聊。”
王享闻言心中一震,她没想到太子殿下不仅与自己闲谈家常,竟还为自己指点,如此器重怎不让她激动?
她立马抱拳轻声道:“微臣拜谢殿下提点!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孟元将她拳头抚下,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日头快要西落,队伍行至离白朗关还有三十里的黑风谷。
此处两侧峰峦直插云霄,崖壁通体呈墨黑色,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缝,像被巨斧劈开后留下的狰狞痕迹。
“咻!”无人在意的角落骤然泼出一道风声。
“不好!有埋伏!”
孟元厉声喝道,手中长枪舞动如飞,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尽数拨开。
无数支箭矢从两侧的山崖上射下,如同密雨般袭来。
山崖上,周国士兵呐喊着冲了下来,手持兵刃,朝着虞国轻骑队砍杀过来。
虞国士兵猝不及防,一时间陷入混乱。
孟元眼神一凛,高声喊道:“稳住阵脚!结成防御阵型!”
她催动战马,率先冲入敌阵,长剑横扫,周国士兵躲闪不及,被刺落马下,鲜血溅在她的银甲上,更显狰狞。
将领服制的周国男人见状,怒喝一声,挥舞着大刀朝着孟元砍来,孟元不慌不忙,侧身避开,同时长枪直刺对方胸口。
那将领反应极快,横刀格挡,“铛” 的一声,火花四溅。
孟元手腕一翻,长枪顺势挑起,狠狠砸在将领的肩膀上,将领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黑风谷内,喊杀声与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孟元在敌阵中穿梭,长剑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挡。
她的银甲被鲜血染红,脸上也溅上了血污,可那双眼睛却愈发锐利,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虞国将士们!敌人将领已伏诛,杀!”
“杀!”
精锐士兵朝着谷口杀去,周国士兵虽多,却抵挡不住士气高涨的战术推进,渐渐被逼得节节败退。
激战直到日落才结束,虞国轻骑队终于冲出了黑风谷,摆脱了埋伏。
稍作休整后,队伍继续朝着白朗关前进。
次日一早,她们终于远远望见了白朗关的城门。
如今城门紧闭,城墙上插满了虞国的旗帜,可旗帜早已破旧不堪,城墙上的士兵也个个面带疲惫,却依旧坚守着岗位。
“是太子殿下的队伍!” 城墙上的士兵发现了她们,激动地大喊起来。
城门缓缓打开,孟元带领着士兵进入城中。
开战前城镇内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撤离了,如今街道上略显冷冷清清,只有少数百姓蹲坐在自家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是太子殿下...殿下来了...”
百姓们见到孟元,纷纷挣扎着起身,跪倒在地,口中继续高呼着拜见太子殿下。
孟元将几人扶起,轻声安抚后便开始吩咐士兵们分发随身携带的干粮和净水。
“末将李飞雪,率白朗关全体守军,参见太子殿下!”
跪在地上的是个年过不惑之年的女人,她低垂着头,双手微微颤抖着,孟元在头盔阴影下看见了她稍显疲惫的眼眶。
她一边扶起李飞雪一边沉声道:“李将军快快免礼,将军镇守百朗关多日,本宫要替虞国百姓多谢您才是。”
“殿下厚德。”李飞雪站起身,眼中的感激之色溢满:“周军围城半月,我们与周军鏖战多日,粮草早已断绝,若不是殿下前来相助...”
说到这里,李飞雪的声音哽咽起来,眼中满是愧疚。
她擦干眼角的湿意,肃容道:“殿下一路劳顿,末将已命人将驿馆收拾妥当,请殿下先歇息片刻,容末将后续再详细汇报军情。” 孟元点头应允,随后便跟着李飞雪前往驿馆。
驿馆坐落在白朗关中心地带,虽是个老房但并不破败,墙体上的红漆大半虽已磨出了些风沙侵蚀的痕迹,但窗户纸还算严密。
刚踏入房间,混杂着尘土的干燥气息便扑面而来,桌上,床榻上仿佛都被蒙着一层薄纱。
“关城被围,物资匮乏,驿馆也没能好好打理。” 李飞雪面带愧色说道。
孟元摆了摆手,笑道:“军情紧急,本宫一切从简便好。”
她放下自己的随身包袱,扭头道:“李将军,现在就带本宫去城中看看吧,顺便说说具体情况。”
说罢,她朝王享丢了个眼神,王享也确实机灵,见状立刻跟上孟元的脚步。
三人走出驿馆,街道上的风沙比驿馆内更甚,狂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生疼无比。
沿途可见不少掉漆的房屋,零零散散的百姓们见到孟元一行,纷纷露出敬畏神色。
“回殿下,如今城中可战者剩八千余人,其中近两成带伤。” 李飞雪边走边汇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沙哑。
“粮草方面,仅剩下少量发霉的麦种和干硬的饼子,撑死不过三日。净水更是紧缺,只能靠收集雨水勉强维持,不少士兵和百姓都因饮用不洁之水闹了肚子。”
孟元眉头皱了皱:“那周国大军此刻在何处?兵力如何?” 她问道。
“周军主力驻扎在武陵以西十里处,约莫有十万余人,每日都会派小股部队前来关下挑衅。”
三人来到城墙上,风沙更大了,几乎睁不开眼。
孟元扶着城垛,望向关外,隐约可见远处周军大营的旗帜在风沙中摇曳。
看来,她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打破僵局,否则不等周国攻城,城中军民便会先被饥寒拖垮。
——
夜色笼罩着白朗关,风沙渐渐平息,唯有偶尔传来的士兵巡逻脚步声。
孟元桌前烛火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手上捧着一本兵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面。
忽闻窗外一声极轻的响动,孟元抬眼,沉声道:“进来吧。”
一道黑影闪入屋内,单膝跪地:“微臣参见殿下。”
“赵其添那边如何?”孟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垂眸汇报道:“回殿下,太子夫被关押在周军大营主帐旁的土坯房内,如囚犯般每日仅有残羹冷炙果腹,身上只裹着一层薄毯抵御风寒,脚踝上被挂有铁链限制其行动。”
“精神状态如何?” 孟元沉默片刻,追问道。
“太子夫整日沉默寡言,唯有周国将领张复提及您时才有所颤动。”
“知道了。” 孟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你今夜潜入周营,将这里面的药偷偷给赵其添喂下。记住,只喂药,不要治疗他的外伤。”
暗卫接过瓷瓶,问道:“殿下,为何不一同医治太子夫的外伤?”
“他外伤若突然好转,定会引起张复怀疑。”
孟元解释道:“这药能调理内息,缓解寒疾,也能让他精神好些。”
暗卫恍然大悟,躬身道:“多谢殿下解惑。微臣告退。”
“小心行事,切勿暴露行踪。”
“臣遵命。” 暗卫应道,转身如黑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孟元抬手吹灭案前烛火,只留一盏廊下暖色灯笼照映身影。
将军李飞雪的居所就在驿馆偏院,各房之间不过数十步路程。
孟元未通传,径直推门而入,屋内烛火通明,李飞雪正对着一幅布防图凝神思索,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殿下深夜到访,可是有紧急军情?”
“坐吧。” 孟元摆摆手,径直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布防图上。
“粮草还能撑住一月,周军主力虎视眈眈,若等他们攻城,我们便是瓮中之鳖。”
李飞雪点头,面色凝重:“末将正为此事发愁。”
“拖不得。” 孟元指尖落在布防图上周军大营的位置。
“本宫有一计,或许能破此僵局。”
李飞雪眼中一亮,俯身向前:“殿下请讲!”
孟元顿了顿,眼神锐利:“本宫带一小队轻骑前去试探。”
“什么?”李飞雪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
孟元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李将军,本宫并非要真的与周军死战。”
她俯身靠近布防图,指尖画了一道弧线。
“你看,周军每日挑衅的路线都集中在东门外侧的开阔地,此处离他们的大营虽近,却有一片矮松林可作掩护。
本宫带三百轻骑出东门,故意装作急于突围的模样,与他们交战时力竭不敌,让他们误以为能生擒本宫。”
“生擒?”
李飞雪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孟元的意图,却更觉心惊。
“殿下是想...假意被俘,混入周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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