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经走了，但纳娃还坐着没有动。

范榆看着时间，估摸着萨尔要做完检查了，就先上楼回病房了。

纳娃没有阻止，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证实的答案了。

“所以，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呢？”纳娃抬头，看着藤蔓遮挡的柱子后面的阴影开口道：“雷曼老师，我没想到你还有听人说话的这种爱好。”

亚麻色头发的高大青年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从柱子后走出来，青年的狐狸眼眯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啊！你在说些什么呢纳娃同学，我怎么听不懂。”

“老师只不过是在医院里呆憋闷了想偷偷抽口烟被发现了而已。”雷曼长叹口气，盯着自己之间亮着火星的香烟，“好吧，是我不对，不该在挂着不能抽烟的医院里偷偷抽烟。好老师就要遵守规则是对吗？”

他说着，像是悔悟一样，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了。

亮着火星的香烟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刚刚范榆扔掉的纸巾上，很快燃起来，又很快被垃圾桶自带的火灾系统感应到浇灭。

纳娃看着垃圾桶里狼狈的一团，抬头与雷曼的目光撞上，那些试探与打量不过须臾，两人就收回了目光。

纳娃一如既往的温和笑着：“当然，雷曼老师您一向是个遵守规则的好老师。”

“嗨，当然。”雷曼眯起他的狐狸眼。

纳娃收回目光，起身，朝雷曼礼貌的微微点头：“雷曼老师，我想起我还有检查没做，就不打扰您欣赏风景了。抱歉。”

“没事。”雷曼假笑，“去吧。”

纳娃也假笑：“再见。雷曼老师。”

雷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重新掏出了一支新烟递在嘴边，另一只手从另一个兜里掏了两下，摸了个空，青年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轻“啧”了一声，又重新将烟取了下来夹在指尖。

“真是一群敏锐的家伙。”

“唉，可真麻烦啊。”

*

范榆蹲在检查室的门口玩着光端上的一款小游戏，虚拟屏幕上的小人再一次被机器人打死，显出一行星际意思是失败的字样。

连续玩了三把，每次都是死在这个怪物博士机器人手里，范榆怎么都过不了，不免有些急眼了，以至于压根没注意检查室的门已经开了。

萨尔从检查室的门口出来，就看到范老师眉头皱着脸蛋通红的蹲在门口，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看起来很专注，专注到萨尔已经走到她身边了还是没有抬头，萨尔也没打扰她，弯着腰低头看范老师手指点着虚拟屏幕操纵游戏里的小人。

眼看着游戏小人又要被怪物博士一个激光扫死，萨尔没忍住提醒她：“左跃，使用雷系异能，打他的脑袋。”

范榆下意识按照他说的操作，但她手速还是慢了点，在即将杀死怪物博士时先一步被对面刺穿心脏。

失败的字样提示再次显示，范榆已经被打到麻木了，干脆直接关了光端。

或许是蹲久了点，范榆起身时腿麻了一下，萨尔伸手将她迅速扶住，右边胳膊将她以半抱的姿势锢住。

范榆没太在意，这段时间和萨尔的相处已经让她下意识的将萨尔归类到了自己人，对于萨尔一些亲密的举动并不会产生抗拒。

腿还有些麻，她干脆将自己身体的大半力度靠在萨尔身上，等腿麻的那股劲散去。

“怎么说？你的这次精神检查合格了吗？”范榆抬头问他。

Alpha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萨尔身体上的伤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还一直在医院里待着是因为他的精神力。

今天是最后一次精神力波动的检测，如果没有问题，那么萨尔就可以出院了，她们也能回到军校。

萨尔低着头，与范榆含着担忧的眼睛对上，他的左边身子能感受到范榆身上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以至于他的身体现在僵硬得如一根铁柱。

喉结微微滚动，萨尔耳垂泛着粉红，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似乎又有些开始蠢蠢欲动。

明明他已经直白的告知过范老师他想要标记她的**，为什么她还能如此一脸无畏的靠近他？

萨尔短短的十九年人生中，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种挫败。

范榆腿麻的劲很快就过去了，她自然的从萨尔的怀抱中退出，站在一旁歪着头等萨尔回答。

手中的触感与热度消失，萨尔有些怅然若失的盯着自己已经空掉的左边胳膊，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问题了。”萨尔将自己手中的光端递过去，给范榆看精神体检测的报告，“医生说已经稳定到正常波动值了。”

范榆摸着下巴点点头，事实上她也看不懂上面的一串数字和折线代表什么意思，不过萨尔说已经稳定了那就是稳定了。

“那我们可以出院了吧！”范榆很高兴。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出院，现在萨尔精神体稳定了，莱勒斯也被薇尔莉特带回了帝星，医院没有理由再扣着她不放了。

萨尔点头回应她：“是的，但估计今天走不了。”

“为什么？”范榆疑惑，她想立刻马上就回病房收拾了东西走人。

萨尔：“我做检查的时候听见医生们聊天，说今天晚上夫伊星球附近的E1999号星云团运动，所以夫伊星球的飞船航班都暂时停运了。”

范榆虽然不知道那什么星云团运动是什么意思，但她能听懂。

大概类似于蓝星世界的恶劣天气导致飞机不能起飞的情况。

范榆有些丧气了：“那这什么运动什么时候结束。”

“很快的，E1999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运动，是正常现象，不会太久，大概就几天吧。”萨尔安慰她，“E1999星云团运动的时候夫伊星球的天空会变得很美，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慕名提前过来这边旅行，就是为了看E1999星云团运动。”

“怎么说？”范榆好奇。这说的她倒是有些心动了。

这触及到了萨尔的知识盲区，他之前对美景旅游之类不感兴趣，了解到这些也只是因为军校星球地理课程中讲过。夫伊星球在E1999星云团的影响下会变成怎样的美景他还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萨尔诚实的摇摇头，“我给你在星网上找照片。”

“算了。”范榆阻止了他，“先看了照片就会少了一点期待，反正我们也走不了，干脆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感受一下吧。”

萨尔点点头，他对能亲自感受美景这件事不感兴趣，但他很乐意陪着范榆一起去看看这个美景究竟是什么样子。

萨尔：“E1999星云团运动一般都在晚上，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并没有规律性。”

范榆：“啊？那我要是没熬到它出现怎么办？我睡着了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萨尔：“不会的，范老师你放心睡就好了，美景出现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范榆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萨尔？”

萨尔坚定的点头，范榆高兴的和他道谢：“你真是太好了萨尔，真是谢谢你！”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到其他星球的一些地理风貌，范榆津津有味的听着萨尔给她科普一边往病房走去。

下到一楼时，范榆听见大厅门口有人正在吵闹。

华国人爱看热闹的本能促使她下意识的望过去。

就见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被人拉住了胳膊。

穿着华贵的中年胖男人涨红了脸拉着霍明的胳膊不放：“我的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了！”

霍明无奈叹气，但出于对方的身份又不能强硬的将人扯开，只得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道：“格兰亲王，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不是您亲爱的小儿子，那是联邦重点通缉令里的星际海盗，号称千面的暮。”

“他不是我儿子，那你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哪里去了？”格兰亲王那张肥胖的布满络腮胡子的脸肉颤动，棕褐色的眼眸里突兀的盛满了泪水，他抓着霍明的力度很大，但嗓音已经开始哽咽，“你告诉我，他其实就是我的儿子对吗？是你们搞错了，海曼他还活着的，对吗？”

霍明忽然有些不忍心，但他向来诚实：“格兰亲王，请节哀。”

肥胖的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无力的垂下，这位曾经傲慢的皇族在此刻如一条落水后的败犬，毫无形象的跌坐在地上，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无声的划过他的面颊。

范榆看得有些不忍心：“格兰亲王？他是暮假扮的海曼的父亲？那真正的海曼去了哪里？”

“大概率是死了。”萨尔冷眼看向跌坐地上的男人，灿金色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感情。

“他也挺可怜的。”范榆叹气道。

“可怜？”不知那句话触犯了萨尔，向来情绪并不怎么外露的少年忽然冷笑了一下，罕见的语带嘲讽，“格兰亲王可并不无辜。”

“不无辜？”范榆看着不远处仍旧坐在地上哭泣的胖男人，至少他外表看着还挺像个好人的。

“是的，格兰亲王可并不无辜。”霍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见范榆下意识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直到身边忽然传来寒气冻得他一个哆嗦，霍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正对上范榆身旁那位高大的少年带着寒气的灿烂金眸。

艹！好几天没看见范老师，他一时激动忘了范老师身旁的这几人都不好惹。

讪讪的缩回手指，霍明咳嗽两声调整了一下心态，默默远离了范榆两步，这才继续开口：“但凡格兰亲王不纵容海曼，或许他也不会被埃维夫盯上丢了性命。”

霍明看着远处的格兰亲王，轻声道：“格兰亲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多年前死在了战场上，也因此对仅剩的小儿子过于纵容。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也导致养成了海曼傲慢无礼的性子。”

“海曼十岁的时候因为冒犯了王女，被王女呵斥送去了偏远星球历练，本意是想改一下海曼的性子，但离得远了，反倒让海曼更加没有了约束，玩得越来越大，竟然成了垃圾星地下产业的常客。格兰亲王在背后替他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恐怕也就是那时候，被埃维夫组织的人看上，想要借他的身份做局。”

霍明看着仍旧跪坐地上痛哭的格兰亲王，叹息道：“尽管格兰亲王不算什么好人，但此刻，他也只是位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

“呵！”萨尔冷笑，“这不是他活该吗！”

萨尔灿金色的眼眸盯着霍明，冷声道：“因为他的纵容，海曼这个垃圾祸害的家庭里又有多少人和他今天一样，是无辜的可怜的失去孩子的父亲？”

萨尔的忽然质问噎得霍明说不上话，他想起资料里传来的真的海曼做的那些荒唐事，只能徒劳的张了张嘴。

他给忘了，这位也是垃圾星出来的人。

真的海曼在垃圾星干那些荒唐事的时候，这位还没有被奥古修斯上将找到，恐怕这位也是被残害的其中一员。

这样想来，海曼还真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