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卫珏

【我的日记本】

【晚上，爸爸带了一个阿yi回家。爸爸说：“她是xin妈妈。”】

【太好了！我又有妈妈了！】

……

【妈妈又口马（涂黑划掉）mà（涂黑划掉）说我的眼睛距离本子太近了。我真的没有！！！xin妈妈生气好吓人……】

【我再也要不喜欢xin妈妈了！】

两行日记下方，童真的笔触勾勒出两个同样大的圆形，并肩排着。圆形的后面伸出几道乱糟糟的线条，不长，向下延伸。

孩子稚嫩的涂鸦有些模糊不清。

因为日记本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此时正在地上躺着。

“妈妈……新妈妈，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日记撕掉？”孩子稚嫩的声音混杂着痛苦的抽泣声。

小女孩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撕碎，哭得撕心裂肺。

一双做工精致的红色高跟鞋从孩子眼前一晃而过。

“我都说了！不许叫我新妈妈！”

“咚！”

房门被关上了。

·

周禄曲腿弯腰，跟随着飘忽不定的童谣，走进那条正对着她的甬道。黑色在周禄眼前成为了主色调。

一离开刚才不大的空间，光线瞬间黯淡下来。狭道中浓郁的黑暗迅速一拥而上，彻底吞噬周禄后背上最后一点光亮。

这条道越往里去越狭窄，她的胳膊肘擦到狭道两侧，只觉自己像卡在食道的鱼肉。

但好在甬道是往下走的，周禄终于能直起腰，扭扭关节僵硬的脖子。

周禄的心脏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跳动，她的呼吸也不得不加快。那种无法抵抗的生理反应再次出现——是诡异现身了。

“轻轻地放在……”

声音离她很近，就在甬道的更深处。

周禄抓紧枪杆，在听到童声瞬间止住脚步，听声辩位。她控制住自己过快的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地缓步向前，距离歌声的源头越来越近。

“……小朋友的后面。”

还没等她走两步，童谣戛然而止，不再往下唱下去。

周禄屏住呼吸，只向甬道深处又迈了一步。

她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感受胸腔中心脏猛烈的跳动。

无知的恐惧最为要命。

这里安静的过分。

……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周禄向前轻轻地走了半步，心跳再次加速。

她又往前一步。

心脏开始跳得越来越快。

周禄还欲抬腿向前，嘶哑的童音在她身后突然出现！极大声地对着她的右耳吼道！

“不要告诉她！！！！！”

寒气穿透她的右耳耳膜，直冲脑子！周禄虽脑子被声音震得发麻，嗡嗡作响，听不见别的声音，但她的动作却依旧迅速！她身型一闪，侧身弯腰，瞬间朝左边躲去！

紧接着，她回身便朝着声音的源头立刻劈枪砍去！

周禄使劲抡枪过去，却砍了个空。

周禄的心跳过速，手开始发抖。她神经紧绷，瞪大眼试着寻找到诡异的一点身影。可她的面前根本没东西，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周禄深呼吸着，回头瞧见有个模糊的小影子悬在空中。

她再次停下脚步，眯眼去看。

不过，她没有照明工具，再怎么眯着眼，也自然是看不清楚的。

铁锈味隐隐约约地从那儿飘来。周禄的喉咙紧缩，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心脏仿佛要从嗓子跳出来，手心渗出些许冷汗。

不像是一团血雾……她立刻排除这个选项，前面的是个有形的东西。

那是个飘在空中的灰色……丝带？

周禄看不真切，不敢妄下结论。那灰色丝带甚是古怪，头大身子小，垂下来几条红色和白色的线。

周禄死死盯住它，没低头，利索地伸手拉开保险，轻微的“咔哒”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显眼。她举起枪，瞄准了灰色的大头的那一端，食指搭在扳机上。

那东西古怪地抖动了一下。

“砰！”

周禄立刻开枪！

没命中！

那诡异丝带突然冲过来，周禄挥枪劈去！

可那像个虚影，她根本打不中！

就当周禄以为自己要折在这里的时候，冲着周禄直冲而来的诡异突然在她眼前如炸开的血雾般炸开散去！

周禄只见眼前好似闪过了一张幻灯片，稍纵即逝，却瞬间入侵她的大脑，画面死死钉在她脑海里。

周禄被刚才的画面影响，大脑仿佛被清空，眼神空洞。

随后她只觉地动山摇，狭道整体不摇晃，不受控地踉跄着向后跌去，狼狈地摔倒在地。尽管她脑子停止运转，可她身体仍旧反应迅速——双臂立刻抱住枪，护好自己。

剧烈的晃动不到几秒钟消失，周禄强撑起身，抬眼发现诡异也消失不见了。

周禄不断拨弄刘海，双手捧着脸在地上休息了半响，轻呼一口气站起身。

现在的她闭眼也不是睁眼也不是——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仍留在她脑中，久久消散不去。

周禄凝视着黑暗，那画面在黑暗中格外明显，也在凝视着她。

两颗布满血丝眼球直直地瞪着周禄，以极近的距离，与她四目相对。

整个眼球完全暴露在外面，周禄清晰地看到惨白色的眼珠上覆的那层湿润的膜，泛着水光。那膜上残留些许新鲜的血液，顺着眼球滴下去。

周禄脑子胀得疼，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无济于事。

周禄清晰地看到在眼球后面垂着几根红色、白色、淡黄色的，不知道是血管还是神经。

很快眼球充血，殷红色的血慢慢占领了眼白部分，迅速蔓延开来。

周禄眼前的画面阴魂不散地跟到她目光所及之处。她定了定神，背好正在CD的枪，双手摸着窄壁往里走去。

刚才的地动山摇很有可能是外面陈青云和王钱清理诡异造成的。

周禄走得极慢，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但，走，总比不走好，先动起来再说。

周禄尽力忽略过诡异的画面，视线扫去，发觉自己来到一处丁字路口。她向左向右看去，左右两边的甬道尽头都略有亮光，其余仍旧漆黑无比，两者没有任何差别。

在周禄正在抉择方向的时候，忽然左边的窄道中闪过一个影子。她的手下意识紧紧抠住墙壁。

周禄强忍着眼前的不适，警惕起来，举着枪往前走。

那边背光，周禄只能看清剪影轮廓，是个人形，寸头，圆乎乎的，微胖。

周禄试探道：“王钱？”

那人脚步踉跄，摇摇晃晃的，一头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周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人面前。

她抿着嘴，感到不妙——真是王钱。

王钱的右腿跟刚从血水里涮过似的，手臂上尽是一道道手指粗的红印。

周禄赶紧把枪背到身后，蹲下，唤他：“王钱？你还好吗？”

他明显不太好。

周禄轻轻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伸出右手双击卿卿处理器，对着他的耳朵反复监测、刷新诡异值。

“王钱——是我，周禄。”周禄又拍他肩膀。

王钱听到提示音后才有些反应。他痛苦地拧着眉，艰难地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周禄看了好一会儿：“哦呃——头好疼。”

“嗯，你刚才摔倒了，可能是磕到头了。”周禄见他想要起身坐起来，连忙上手去扶，“你别起来那么快。”

“我帮你清理一下枪吧。”说着，王钱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

周禄伸手轻轻挡住，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给他展示自己右手腕上的卿卿处理器：“我刚才就是用测算完诡异值的提示音把你叫醒的。”

“嘶好疼……”王钱动了下腿，面露苦色，转脸惊叹道，“还能这么用？！”

他笑了一下说：“你算是开创了新的用法。”

王钱抽出早已干涸了的、血迹斑斑的手，扶着头说：“等会儿……说了半天还没自证。那就说点咱们进入这个诡异区域之前发生的事吧。”

周禄刚想说不用了，转念一想，也许她能收获到额外的信息，便没出声。

王钱挠了挠脑袋，抬眼看向上方，回忆着：“呃……今天来店里的那位女士，她的女儿被诡异污染了。我进入她的意识世界发现她早就被诡异夺舍了，于是直接杀死了诡异。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哦对！”

‘夺舍……’周禄在心里重复。

王钱说着打了个响指，看向周禄：“你的入职考核在下周四，是我和陈青云定的日子。今天是……周五吧，所以还有不到一周时间。”

周禄暗暗记下日期。

周禄点点头，他确实是王钱。

他身上的气息确实和她之前遇到诡异化成的假王钱不同。

王钱费劲地咽下口水，缓了缓，又开口说：“我和陈青云跟你走散后，遇到了一个爱挑拨离间的小诡异。杀了那只小诡异后……嗯，就在我们研究诡异物的时候，突然脚底一空，就掉进这里了。”他吃力地抬手晃了晃，指向周围。

“我摔了下来，腿直接动不了了。从那时，我和陈青云就分开了。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没有掉下来，刚才的地震应该是因为她。”王钱叹了口气，“现在从游戏逃跑的诡异越来越强，居然学会伪装自己了。这玩意怎么可能只是C级诡异！都怪我们没有进一步核实信息，应该多做准备再进来的。”

周禄也跟着叹气。

然后两人无奈地沉默了。

周禄伸出两根手指，开口，打破安静。

“我有两个问题。”

“你说。”

“一，该怎么把你送出去？”

“二，怎么杀死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