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言对于医院必须要求联系家长陪护这个要求很无奈。
尽管他很耐心得解释了两遍,这小孩儿的父母正在抢救,而他并不是这孩子的亲属,但他还是被忙得根本没听他说话的医生委托照顾这孩子。
这个他从一场大雨里,抱回的脏兮兮哭唧唧的小孩儿。
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他或许应该听从系统的建议,完成任务就好,不要多管闲事。
07:13,宋臻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他已经守了这小孩儿一夜了。
正常情况下此刻他应该在洗漱,然后在七点半准时出门进行半小时晨练。
可现在……他垂眼看着攒着自己手指的小手,他的主人即便打了镇定剂整个夜里都还在不安地啜泣——即便情绪淡泊如他,也实在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
更何况,不久前,这小孩儿哭着叫了他很久“叔叔”,让他不要丢下他一个人走掉,他很害怕。
那时候,这小孩儿的眼睛很亮。
还是沉蓝色,挂着眼泪,不像深渊,像是海洋。
很澄明干净。
宋臻言盯着这个苍白可怜的小孩儿看了两秒——实则他已经无聊地观察了他大半夜了。
以往总有同事说他淡情冷漠,像个只会科研的机器,他通常是不认同的,但现在看着这小孩儿,忽然觉得,或许还是自己才疏学浅,对“人”这种生物的认知尚有欠缺。
不然这么个丁点儿大,会哭着叫叔叔的小东西,为什么会变成梦境里那种反社会变态?
宋臻言想不明白,但鉴于未来他跟这个样本的接触频率应该会很高,他考虑可以设立一个专项研究的项目,研究对象:童捡年。
宋臻言的研究对象在睡了十四个小时候才慢慢苏醒,醒来像所有小孩儿一样先揉了揉眼睛,然后开始找吃的。
但是,他寻食的本能才持续了三秒,忽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宋臻言试图沟通,“想吃什么?”
“要爸爸呜啊啊爸爸!”
“……”
宋臻言被他攒着的左手瞬时有些僵硬,茫然片刻后,他选择摁下了床头的求救键。
书上说,人类幼崽哭,是一件极其令人头痛的事。
这样的事宋臻言是肯定不会解决的,必须像医生求救。
医生来后,那小孩儿见不是他的爸爸们,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宋臻言无奈,只能避而远之,抽身后靠在不远处的窗边看着。
下了一夜雨,早晨放了点儿晴,洒在背上微暖。
周围吵闹哄乱,他就这么看着一群医生打理那个小孩儿,那瞬间忽然觉着,这孩子也挺简单的——说不定,是也许,还有救。
*
在护士又无奈打下一针镇定后,宋臻言被医生领着出去。
“你是童捡年什么人?”
这个名字对于宋臻言来说有些陌生,但他回答得很快,“不熟。”
“……”医生来回翻了翻病历,透过厚厚的镜片抬眼看着宋臻言,“那怎么是你把他们送来的?”
“顺道,捡的。”宋臻言补充道,“南关桥第三个限速牌那里,出了紧急车祸。”
“…………”医生被这人淡定得觉得或许是自己不正常了,本来酝酿良久打算委婉开口的噩耗也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很遗憾告诉您,童西泽和贺未都,经过十二小时的全力抢救后,已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这两个名字很陌生,但宋臻言知道,说的是童捡年的父亲们。
两人“死前”的状态宋臻言有印象——两具身体尽力叠加在一起,护住怀里的小孩儿,试图减缓车头撞上围栏的猛烈冲击。
这种情况下,即便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索性他们想保护的小孩儿只受了一些轻伤和精神冲击。
之前宋臻言还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主角有那么高的仇恨值,但现在他或许懂了一点儿。
他的父亲们很爱他,愿意用生命保护他。爱里长大的小孩儿,眼里是有澄明良善的。
宋臻言稍有犹豫后,同医生商量,“这个消息可以暂不告诉童……那个孩子吗?”
他尚未熟知剧本,对这小孩儿的姓名并不熟悉。
“当然。”医生心里虽然嘀咕了一声:你不是说不认识吗?但毕竟是那么大的噩耗,能瞒着大家都会尽量委婉的,更何况,这孩子除父母外,竟然一个能联系到的亲属都没有。
医生把这情况跟宋臻言进行了简单说明,并告知因为人是他送来的,所以在警局对受害者手机复原前,童捡年只能劳烦他代为照看。
这场“劳烦”,导致宋臻言在很多年后,听到有人叫“叔叔”,都还是会条件性头痛。
童捡年很能哭。
虽然他每次哭着嘟囔的内容都是,“童童要勇敢,童童不要哭。”
但他还是每天都在哭,睡着了哭,睡醒也哭。
醒来看见宋臻言不见爸爸们哭,连宋臻言都不见的时候就哭得更凶了。
他也试图使用善意的谎言,譬如他的父亲们只是生了个小病,如果他不再哭闹,他们就会回来。
但这并不管用。
在童捡年自己的逻辑里,如果他很乖地待着超过一个小时,他的爸爸并没有出现的话,那就是爸爸们不要他了。
这让宋臻言很无奈。而且很不幸运,警局从童西泽手机里导出的一号备用联系人就是宋真言。
这导致宋臻言为了不太快暴露自己“杀人凶手”的身份而不得不留在这里照顾吵闹的幼崽。
在这之前,宋臻言一度认为,长期实验临近尾声时出现细微的致命错误会是自己人生中遇见过的最麻烦的事。
但现在显然,他低估了人生的复杂性。
更低估了人类的复杂性。
他不明白一个只有几十厘米的幼崽为什么那么能哭,并且如何说理都一字不听。
更无奈的是,童捡年渐渐对自己放下戒备后,开始变得极度依赖自己。
原书设定中,童捡年因为身体原因,几乎是封闭式长大的,除了爸爸们,他几乎没与其他人相处过。
现在爸爸们不见了,他能依赖的只有宋臻言。
这点宋臻言也算能够理解,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孩儿总是往他怀里钻,要他抱。
是过了几天,童捡年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时候,会把宋臻言的大手拿到自己背上,然后小声请求,“要拍拍。”
宋臻言才恍然想起,当时抱他出雨里时,为了安抚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舒缓情绪。
在那之前宋臻言只知道这是自己了解的为数不多的“育儿”常识,但真的没想到会让这小孩儿产生依赖性。
浅读过一些心理学的宋臻言自然明白这小孩儿正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而作为当初把他抱出来那个“拯救者”,自然是他现在最大的情感寄托。
他之前有问过系统关于主角仇恨值的问题,得到的回复是现在尚未激发。
所以宋臻言尽量避免着对这小孩儿造成过大的负面情绪冲击,以免激发他的仇恨值。
他只能控制外出频率,做到尽量规律,以免童捡年总是哭着满病房找他。除了必要的更换衣物和洗漱,他几乎每天都在病房里看孩子。
他本以为这耽误的只是自己的实验和锻炼进度,但在一周后,久不发声的系统忽然出现,并且提醒到,三小时后即将出现下一个剧情点——童捡年的舅舅会出现,宣布他父母死亡的噩耗,并将他带走。
宋臻言特地花了一些兑换币调出了童捡年舅舅的资料,并提炼了部分有用信息:
谢南川,Omega。童西泽弟弟,童楼私生子。表面温润有礼进退有度。因为性别父母亲的长期轻蔑,很仇恨自己的Alpha哥哥。
宋臻言关闭界面,他还不是很清楚这个世界根据ABO划分等级的具体规则,但他根据这几天待在这里所了解到的有限情况,简单概括为——
Alpha具有天生的,很强的身体素质和社会地位,并且能使其他性别受孕,自身不具备受孕能力。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精英男性。
Beta不具备信息素,分为男女,与现实中的普通人基本无异,是这个世界中的绝大多数人。
Omega天生柔弱,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社会地位,都属于需要被庇护的阶层。无论男性女性,都具备生育能力。
其余的关于信息素、标记等的知识宋臻言并未再深入了解。他只是想根据这些信息来推测谢南川的动机。
根据设定,在这个世界,处于被庇护状态的Omega是没有继承权的。
所以也不难解释谢南川接下来剧情中作为——把童捡年带回家,控制住,于18岁成年后,蚕食其继承权。
“叔叔。”一声轻轻的呼唤打断了正在思考的宋臻言,他低头看向扯着自己袖口的小孩。
童捡年这几天安分了一些了,哭的频率也明显减少了,只会在早晨起床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要爸爸。
现在他仰着脑袋,一双大眼睛还有些轻微的红肿,眉头微蹙着,看上去似乎很烦恼,他扯扯宋臻言,又指了指自己的拼图,求助道,“叔叔,猫猫耳朵不见了。”
虽然宋臻言总是冷冷淡淡的,但童捡年对他的依赖和信任还是在与日俱增,不给别的护士医生玩的小玩具,都只许宋臻言碰。
宋臻言扫过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左手,以及他一只手奋斗出来的杰作。
显然他空间想象力不行,搭得乱七八糟。
不见的何止是猫耳朵,猫尾巴都被他当成胡须拼到了脸上。
“……”宋臻言很快帮他重新拼好,童捡年很开心地又自己玩儿起来,并且说晚餐想吃上次叔叔买的小蛋糕。
宋臻言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谢南川来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应该能从蛋糕店回来。
宋臻言又给童捡年拿出一副新拼图,并叮嘱他不要乱跑。
然后驱车去市区给他买小蛋糕。
宋臻言并不认为这是不舍,因为他自身的情绪感知一向偏低。
他只是通过理性分析觉得,待会儿童捡年很可能会知道父亲们已经去世的真相。
希望这个小蛋糕能缓解一点儿极可能突然飙升的仇恨值。
果然,宋臻言才回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不止一人交谈的声音,以及其间夹杂着的哭声。
不似昨天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而是压抑又绝望的哭泣,像某种濒死的小动物。
与此同时,宋臻言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了强烈刺耳的警报声——
【仇恨值激活预警】
“真”不是错别字,是为了区分原主与宋教授故意写哒~
虫会在完结后统一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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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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