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说,储存食物最丰富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豁朗岭,另一个是骑蜂山。据青石说,骑蜂山比豁朗岭的食物多,且品质更好,因此大家一致决定,先去骑蜂山,回来时只用稍稍绕一小段路就能到豁朗岭,省时又省力。
只有三天的安全期,他们已经耽搁了一天,只剩了两天外加一宿,大家一商议,立刻出发,就这样,一大群人手举着火把,浩浩荡荡走在了前往骑蜂山的路上。
秦小小跟在官城后面,踮着脚朝后方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星星点点的火把,曲折蜿蜒看不到。她原先以为,大部分进入寻秦阁的人,都会和朱意一样的想法,应该是这样一条完整的思路:完成任务,提升战力,以便更轻易地夺取食物。
但是看着身后那乌乌央央的一大群人,她立刻推翻了先前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务实的,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选择了先低下高贵的头颅,沉潜蓄势,厚积薄发。
只有少数几个人去过骑蜂山,还都是白天,如今头顶一片黑,视野受限,便都不大认得路了。路痴秦小小作为青石的暂时保管人,被迫上任,成了“领路人”。
天女青石因出身高贵,性格便没那么亲民,只对她主动亲近的人和颜悦色,对于那些自动凑上来巴结讨好的,她一概懒得搭理,高傲地昂着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一开始许多人好奇,兴致勃勃地围着她东问西问,她半个字都不肯吐露,只有秦小小问的时候,她才勉开尊口回应一二,渐渐地,那些人觉得无趣,又各自回到了队伍中间,蝌蚪一样头重脚轻的队伍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只是秦小小觉得,那些盯着她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活吞了。
这就是赤祼祼地拉仇恨啊!
秦小小一贯秉持着早起的虫儿被鸟吃的至理名言,绝不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这样被青石活活坑了一把。
这两天被“人为什么活着”这个亘古难题扰得有些颓废的她,此刻的心情更加不美好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人为什么活着?
什么狗屁问题,也配让无数先人们夜不安寝地想破脑袋,人不活着难道去死啊!
一路胡思乱想,她忽如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惊呆了,一夕间她竟想通了这个千古难题,脸上自然地便带了笑。
简单的问题复杂化,那是脑子有问题;复杂的问题简单想,就很容易快乐。
自从昨天接到她,官城便觉得她心事重重,连吃烤鹅时都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咬了几口就放下了,她前两天还斗志昂扬的,不过去了一趟寻秦阁,整个人便萎靡了,这时候见她嘴角含笑,又容光焕发起来,心里像有只小猫挠一样好奇。
自重新见到她,他就不停地告诫自己,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要对她太过关注,但是每多看她一眼,她都勾得他看第二眼、第三眼……
好奇就像是沉睡了一个冬天的种子,春天不过刚冒了个头,冰雪还没完全消融,便迫不及待得想要破土而出,拦都拦不住。
“那为什么官城问你,你就老老实实的答啊?”
心情好了,秦小小就愿意说话,和身后的康平和池寒不熟,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找青石说话。
她高兴起来的时候,声音就是脆生生的,尾音还爱婉转的转个弯,像撒娇,像诱哄,像泥鳅一样呲溜就钻进官城耳中,拽都拽不住。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还得折在她手里。
“姐姐,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青石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小小脚下一个趔趄,踩到一块石头差点儿摔倒,被官城一把抓住了胳膊,他还有点儿低烧,手心温度更高,她像被烫着似的忙甩开他的手。
“谢谢,他不是我男朋友。”前面那句是对官城说的,后面那句气急败坏的话是对青石说的。
青石“哦”了一声,又疑惑不解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住在一起?妈妈说,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住在一起,比如父母啊,兄弟姐妹啊,夫妻啊,男朋友啊这些。”
秦小小都能想像到她在钥匙里面扳着指头数的样子,立刻打断她,并且纠正道:“男朋友和你前面说的那些不一样,是不能轻易住在一起的。”
“啊?那你们……”
秦小小赶紧截住她的话头,她的问题很危险,她飞快的瞟一眼官城,解释道:“我没地方住,是他收留了我,这是道义,对,是道义。”她又把“道义”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啊……”这似乎超出了青石的理解范畴,她思考了一会儿,问:“那就是说,可以打着道义的名头和女孩子住在一起哦。”
这回连官城都被惊到了,秦小小用余光瞥见他的脚步明显地顿了顿,再抬腿已经不是先前的那只脚,右脚同时落地两回。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康平和池寒也同时嗤笑出声。
“好了,你休息吧。”她对青石说。她现在非常后悔找青石聊天,这绝对是非常不明智的决定,就像吃饭要找对饭搭子,饭才能吃的更香,唠嗑也是,必须要找对人,否则只会给自己添堵。
“童言无忌,青石就是个孩子,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个意思,你明白的。
秦小小望着官城,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官城刚张嘴,话还没出口,青石先不愿意了。
“我都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她抗议道。
秦小小眼看着官城的嘴重新闭上了,恨不得掐死青石。
“你闭嘴。”她咬着牙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青石这才委委屈屈地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
“呵呵——”秦小小干笑两声,“今晚的月亮不太圆哈——”
官城抬头瞅了一眼半空的月亮,轻飘飘地说了句:“满月,只是被云遮住一半。”
秦小小被噎了个仰倒,只好没话找话,将这尴尬的一段快点儿揭过去:“天文知识挺丰富啊!”
官城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常识而已,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目不识月。”
末了,还不忘呲她一句。
秦小小握紧小拳头,钥匙硌得她手心生疼。
那句话又不说她说的,又不是她恶意揣测他的好心,她为什么要受这个气啊?
谁说的谁负责去!
想到这儿,她松开手指,钥匙重又撞到一起发出哗啦的声响,她低头瞧瞧钥匙,那根绿绸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摆,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谁让她现在是青石的“现行监护人”,青石那句可怜巴巴地“你要保护好我啊”言犹在耳,要是不管她,她的良心上过不去。
“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呢,更何况是远在天边的月亮。”她自嘲了一句。
官城以为她在说自己,抿了抿嘴,刚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骑蜂山到了!”
骑蜂山,顾名思义,中间的一座大山下面连着的几座小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蜜蜂,从远处望去,那座山就像骑在蜜蜂背上一样。
他们走的那条路正对着蜜蜂的头部,月亮已经完全被层云遮住了,偶有几缕细细的月光从灰云中间的缝隙泄出,洒在蜜蜂的身上,更衬得蜜蜂的两只眼睛黝黑深邃,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胆子小些的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作为游戏里的“莽撞人王者”,秦小小也被那双眼睛吓得将身子藏到了官城身后,只探出一颗瞅了瞅,冲后面摆了摆手,喊道:“大家快去找吃的吧,先到先得啊!”
这一句的潜台词无异于“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刚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相互礼让的人群呼啦一下子涌了上去,好像后面有狼追着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了骑蜂山,黑黢黢的骑蜂山里很快便有了亮光,随着人群的涌入,星星样的光亮也越升越高,如果这时候山底下有人就会惊异地发现,骑蜂山的山顶几乎要与天上的月亮接上了。
大家三人一群,五人一组,向着有可能藏匿食物的地方分头行动,只有秦小小这一队人多,她粗略数了下,约摸有二十个人。
人多的好处就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情况,可以互相搭把手,当然,这个意外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是坏处可太明显了,一旦发现食物,全都一窝蜂地冲上去,你一把我一把的,分到各人手里也就一个半个儿的东西,手慢的可能一个都捞不着。
谦让是美德,这些人好像把这东西都落在原来的世界了。
更让秦小小震惊的是,这些人手里都拎着很大的、自制的布袋,有些干脆就把裤子的两条腿打个结挂在身上,找到的食物就从裤腰扔进去,不细看,像脖子上骑了个人。
她颠了颠自己的小袋子,里面也没多少东西。
她可太惆怅了:跑,没人家跑得快;挤,没人家身体壮;拿,没人家手大。
她可真是个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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