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这样说?”长公主府中,邵岁颐看向小怀。
“是。姜公子似乎很是维护殿下,极力夸赞,姜相发了好大的火,可后来不知怎的,又答应了,任由姜潼去做。而且在她的折子里,确实按照姜公子的请求,称赞了殿下此次祭典的功劳。”
姜相……邵岁颐摸摸下巴,难不成老旧的桥段真的有效,姜潼被自己穷追不舍的时候总是冷脸,自己如今冷淡他,对方反而想起了自己的好来?
“行,”邵岁颐回道,“暂认姜家一个好。”
不得不说,姜潼确实有心,知道自己缺人,便送来一个合适的,甚至还由她亲自发掘,将孚奎的知遇之恩留给自己。在母皇面前,又上奏称赞自己的功劳。
但邵岁颐之前轻信了梁有仪,太过相信攻略值100的对象对自己好是全心全意,吃了亏。现在想想,就算是男子本人真爱自己,他有家族有母亲,岂会不加干涉?现如今姜潼的攻略值可能还不满100,邵岁颐吸取教训,不能全信。
“至于福五娘,没看出她与相府联系多深,似乎就只是那一次探案有过接触。她在百味街倒确实有点小名声,只不过,并不全是好听的话。”
邵岁颐来了兴致:“说说看。”
若对方也只是平凡人一个,反而更好把控。
“她虽有几分小聪明,却爱财,”小怀从实汇报,“她春天的时候遭官府搜查过一次,因经她手介绍的一桩买卖里面查出,夹杂了鱼盐。”
什么?盐铁生意可关系到朝廷的命脉,向来与这种走私相关的,必定是重罪。
“鱼盐也不算是私盐,原是比平时更粗的盐,用橄榄菜染了颜色,交由渔民专一腌鱼用的。只不过有的渔民领了盐,却昧下私自贩卖,鱼也不用浪费,自己生办法养起来,下次再去领盐。虽然官府对私盐惩治极重,可少量的鱼盐生意却还是屡禁不止。”
“这事福五娘知情吗?”邵岁颐皱起眉。爱财是个好把柄,投资下一任皇帝,更是最大的买卖,也怪不得那福五娘趋之若鹜。可若是什么钱都要,只会误了大事。
“根据后来官府查办的结果来看,似乎是没有,道观也一力保全福五娘,虽说观小,到底是修行之人,在官府那边还是说得上些话的。”
邵岁颐沉思,有些风险,但这人也不一定就要放弃。小怀说她在众人面前是“有几分小聪明”,可自己与她一番交谈下来,却觉得颇有见地。
隔天,邵岁颐便登门拜访了孚奎。
先不说来意,邵岁颐在观中信步观赏,只不过这道观确实无什么好观赏的,几步路就到了头。
观主年纪已经大了,仙风道骨,见了邵岁颐,也只微微稽首,复又诵起了经。
孚奎引邵岁颐到自己的房中坐下,只见房舍只能算能住人,梁柱桌椅都已经十分老旧。
“茶水粗淡,殿下莫要嫌弃。”孚奎笑着递过茶盏,果然茶汤浑浊,杯盏倒虽然素白,却干干净净。
邵岁颐也不嫌弃,饮了一口,放回桌上:“这里离城不算近,阁下为何不去城中寻个地方居住?”
孚奎笑容一僵:“……殿下怕是不知道京城的房价……我从燕冀一路云游至此,身无长物,能寄居莎草观,已是很好的去处了。”
“阁下既然耳目灵通,哪能不知赚大钱的门道?”
“不瞒殿下,小道是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孚奎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道运势犯冲,得了财也会失掉,这么一个老鼠都住不了的道观,竟只有小道被梁上君子光临数次。之后,小道便没有那么在意了。”
邵岁颐好笑地挑挑眉:“是吗?不如我借几个公主府的护卫给你,看着你们这道观。”
“小道倒是想,可怕观主不许。”孚奎也笑起来。
自兵变那晚,邵岁颐便怀疑府中有内奸。处置了管家一个,府兵中或许还有,且兵士斗志不高,虽然没有背叛,却也不全然相信邵岁颐,也是一大隐患。
左右最近对方应该没有什么大动作了,邵岁颐有心新买一批下人。
和福五娘提到护院,便同她说了这事,对方一拍胸脯,只说包在自己身上。
邵岁颐这头却在琢磨,天上不会掉馅饼,姜家这般朝自己示好,究竟是要图什么?
“金铃,”她唤道,“姜公子喜欢什么?”
根据游戏设定,从前的攻略记录都经过贴身丫头金铃的手,这些琐事都记录在心。
“他喜欢青玉,还爱抚琴。”
“上次清点仓库,把那个玉狮子镇纸取出来,替我送到姜府去。”
送去府上,就和私下联络是不一样的了。
“若是相府问起来……”
“就说上次在玉器行偶遇姜公子,提到了此物,便赠与他。得空了,我去拜访姜相。”
“是。”
得空拜访,所有人都知道是一个虚言。
一日,邵岁颐看着张冕带来的书信。
自从见福五娘那天来过茶楼,她就格外爱到这里来,也能听到百姓闲聊,倒觉得挺有意思。
小二推开雅间门,送上一壶茶。
“这是什么?”邵岁颐看着那紫砂壶问道,她请张冕喝的是龙井,紫砂壶中却飘出深厚的乌龙香气。
“是那边的公子请的,”小二笑着一指向对面,“天气寒冷,给您暖暖身子。”
一个素净笔挺的身影侧向坐在对面的窗里,在二人看过去的时候,举盏品了一口。
片刻后,三人在同一个雅间坐定。
“原不想打扰殿下雅兴的,”姜潼微笑说道,“可总找不到机会谢殿下赠送的玉狮子镇纸,今日远远看见,再不打招呼,总觉得不妥。”
姜潼的言辞温和恭敬,可邵岁颐总觉得“雅兴”二字仿佛带着刺。姜潼这个人就是这样,身处高位惯了,总不肯落了下风。
邵岁颐看了张冕一眼。让二人坐在一起似乎很不妥,可对方已经看到,若一见就让张冕走,反而显得心虚。
邵岁颐放下茶盏之时,轻轻按了按胸前放着的蔺向松回信。
【姜家原本就是世家,在朝中树大根深,就算有意克制,同族和门生还是满天下。】
【若是得到了姜家的支持,在朝中将会顺利许多。】
她当时只读到这里。想到这里,邵岁颐抬起眼,望了姜潼一眼。
“公子不要误会,在下也只方才偶遇了长公主殿下,才一块坐了坐,闲聊几句。”张冕开口,用眼神示意邵岁颐。
蔺向松一再强调,与长公主的来往要秘密,不要被他人知晓。为今之计,最好是默认两人在一起,是出于一种暧昧关系。
邵岁颐一向知道他的心思,因有意用他所以没有阻止,如今也任由他继续。
“既然是长公主亲自相邀同行,自然名正言顺,何需向我解释呢。”姜潼低下头,语气冷冷淡淡。
张冕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姜潼只是垂目了片刻,又说道:“大人不必自谦,大人在朝为官,我一介白衣如何能比。只不过,大人甘愿放弃前程,自此尚主了吗?”
张冕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身为小官,且没有穿官袍的情况下,能被姜潼认出来,脸色一白,一时间应对不来。
“咳,”邵岁颐打断,看向张冕,“搅扰了阁下公事,真是对不住。”
“无妨……在下这就告辞了。”
张冕退了出去,房间中就只剩下姜潼和邵岁颐二人。
无端地,邵岁颐竟有一种被正房捉到在外沾花惹草的错觉,不由在心里一嗔。
“姜公子吓走了我的客人,怎么补偿我?”
姜潼紧抿了嘴:“茶。”
“一壶茶可不够。”邵岁颐放开了,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状态,意有所指地深深看了姜潼一眼。
姜潼的手指握紧了茶盏,指尖有些发白。
邵岁颐自顾自饮了一口。曾经邵岁颐对他百般讨好,姜潼却没有答应,如今却又一副这种姿态,屡屡在自己身边打转示好。
那么,干脆就试试对方的底细,看他若是假意,能装到几时?
“姜公子可真是伤人哪,”她看着对方的表情,仿佛真被伤了心一样,满含抱怨,“这般忽冷忽热,让人不知如何自处。我如今已经不奢求公子的心意了,却又两次主动同我私会,怎能让人不多想?”
“那殿下可愿意……”姜潼低声说出几个字来。
“什么?”邵岁颐有些听不清楚。
“家母也很欣赏殿下,朝中局势纷杂,殿下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邵岁颐冷笑一声。谁不知道她是个不成器的,说这话,就有些太违心太讽刺了。
姜潼又轻抿了双唇,才继续说道:“姜家愿意辅佐长公主,唯长公主府马首是瞻。”
近日以来,自从姜潼第一次相邀自己,姜家就开始释放出想要结为同盟的气息。
又是结盟,邵岁颐发现,自己的这些桃花找上门,不管是在哪一方的努力下,最终都走向了利益交换。
“条件呢?”邵岁颐问道。
“……”姜潼向来冷峻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颜色,将眼神僵硬地移开。
“姜相可就你一个儿子……你们倒肯孤注一掷,真的不再考虑邵延清吗?”
姜潼忽地抬头来望着她,看得人竟然真有些心虚,才说道:“我不愿意嫁给三公主。”
我知道,邵岁颐心想,大概姜相原本是想要三公主的,可因为姜潼坚持,才不得已改了主意。
他这么一个明理懂事的世家公子,到底是如何为了自己向家里抗争的,邵岁颐突然很想知道。
她突然俯身靠近桌子,离姜潼更近了些,听到对方呼吸一紧。
“可是姜公子曾经那般视我如无物过,我很伤心,也很害怕,”邵岁颐轻声说,“万一姜公子哪天又改变了主意,我该怎么办呢?”
姜潼强装镇定,可语气却越来越快:“结盟这样的事,向来都要先有媒妁之言,过了明面,怎能反悔……”
“我不是说那些形式上的东西,相府在强我在弱,想退婚也只不过是麻烦些许。”邵岁颐说道。
“那你想怎样?”
“姜公子得让我从情感上感受到你的诚意,”邵岁颐直起身,挑眉一笑,“像我之前对你那样,也对我热情一些,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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