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有些纳闷，不停地思索着顾兰泱的神情。
不对啊，按照小哑巴的尿性，他不是应该严词拒绝吗？然后他好说一些：都是男人干嘛这么矫情，反正我前几日给你擦药酒的时候都坦诚相见过了云云。
然后小哑巴再皱着眉毛半推半就。
想不通，宋柳就不想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这是年前宋母给他新做的，里面是鹅毛。宋柳一直没舍得盖。
“小哑巴，你盖这个吧，暖和。”宋柳将被子放在床上，“你睡外面还是里面啊？”
许久没听到回答，宋柳扭过头去瞧他：“小哑巴？”
“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地上太凉了，到时候你关节又要痛的！”
宋柳将他的被子在床上铺好，抚平褶皱。
“那我睡里面了？”
见他没说话，宋柳就自觉地当他同意了。
“大哥，大哥。”
屋外传来宋二的声音。
“大哥，时辰到了，出来放炮仗啦！”
宋柳应声，“知道了！”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棉披，“小哑巴，走了。”
外面又下起了绵绵小雪，院子里的青石砖上又撒上一层霜白。
宋二在地上摆了好几匣炮仗，都是年末集市上买的。宋柳还没见过古代的烟花是何等风景，心中不免欣喜。
小三福和宋小幺早早就捂上了耳朵，躲在宋母的怀里又喜又怕。
宋柳看向身旁的身影，莞尔一笑。
此时，宋二点燃了一排引子，忙不迭捂着耳朵奔上台阶。
骤然大亮，烟花冲上夜空，绽放。
宋柳伸手捂住顾兰泱的耳朵，两眼弯弯，笑意盈盈。
这一瞬间，顾兰泱的心如烟火。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家一起高呼，眼中是灿烂的烟火，也是幸福。
宋柳轻笑着，凑到宋母身旁，拱拱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宋二也跟着拱手，乐呵呵地：“红包红包——”
小三福和宋小幺一人抱着宋母的一只大腿，跟着附和。
“你们啊——”
宋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挨个塞了一个。
几个小孩立马开心地围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将红封拆开瞧。
顾兰泱站在一旁看少年蹦蹦跳跳，不由莞尔。
却见宋母走过来，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红封递给他。
“小默，新年快乐。”
似是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包收，他没有第一瞬间去接。
宋柳闻声而来，将宋母的红包抽出来，拔腿就跑。“小哑巴不要，就给我了！”
宋母无奈地低声笑：“这孩子！”
“无妨。”
夜色已深，房内。
宋柳脱了外衣，只剩下里面一层纯白内衫，钻进了被窝。
“小哑巴，你脱衣服啊。”
那人坐在一旁没动，宋柳冒出个脑袋说：“你害羞啊？”
“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还摸了个遍呢。当然宋柳是不敢说出来的。
为了堵住宋柳的嘴，顾兰泱老老实实地将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
房内的灯灭了，只剩下少许的月光照亮。
宋柳侧目去看身旁，那人已经合上眼了，呼吸也平稳，瞧着像是睡着了。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悄咪咪地将手伸进那人的被窝里。
正要更深一步，却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再抬眸，男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此时正看向他。
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却带着困倦的散漫。
“你的被窝暖和，我这里太凉了，进你被子暖暖。”
“不行。”
没想到会被拒绝，宋柳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有些不甘心，他想要伸进去挠痒痒肉，却又被拦截在半路。
反复试了几次都没能得逞，宋柳恼怒地准备大闹一场。
可是却对上男人的眼睛，他睡眼朦胧，声音带着鼻音。
“别闹。”
男人的手抚上他的头发，轻轻地揉了揉。
“这次放你一马……”宋柳收回手，看着那人的睡颜也进入了梦乡。
待到少年的呼吸平稳下来，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眼神定定，划他的睡颜，又垂眼微阖落在他的手指。
少年的手很美，十指流玉，肌如柔夷。
顾兰泱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想要触碰。
咫尺之间又收回。
宋柳再次醒来是被尿憋醒的，他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的人。
天色微亮，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的睡颜，想着再憋一会。他不太想出被窝，外面好冷。
憋得不行了他才缓缓起身，他不动声色地从顾兰泱的身上跨过去。
他全程慢悠悠地，生怕将人吵醒。
可是却见男人睁开了眼睛。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宋柳因为惊吓差点摔倒，好在男人拦住了他的腰。
于是他现在跨坐在男人的身上。
顾兰泱眉头微蹙，黑睫颤动。
“做什么？”
“我……我想尿尿。”
……
刚吃完早饭，宋柳在藤椅上惬着。
宋母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阿柳，你去换上试试。”
宋柳好奇地将包袱拆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件新做的衣裳，是一种光滑的面料，里面带着一层绒毛，看起来是一件做工还不错的月牙白琵琶袖长袍。
“缎子的？”宋柳有些吃惊。
“快去试试。”宋母笑盈盈地摆手。
“娘，你怎么只给大哥做新衣服？还用这么好的料子？”宋二有些委屈地拽了下宋母的衣袖，颇有一番拈酸吃醋的意味。
宋母打掉他的手，说：“你大哥说亲要穿的，不得穿一身得体的衣服。别叫人家小瞧了我家阿柳才行。”
“原来是给我哥相亲穿的啊。”
顾兰泱瞥了一眼宋柳远去的方向，垂下眼。
不多一会儿，宋柳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
少年穿着一身白，可却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透亮。长袍的制式略显正式，穿在宋柳身上倒是别有风姿，意气风发少年郎君。
顾兰泱目光如炬，对上少年的眼眸。
枝头的鸟儿长鸣展翅，从树上腾飞而起，将枝头的积雪震落。
洋洋洒洒，霜雪翩翩。
“真好看，我家阿柳就是生的俊俏。”宋母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好生打量了一番，看着宋柳垂落的长发道：“早就成年了，却还是不束发。”
“束发太麻烦了，我不会嘛。”
“来，娘给你束发。”
宋母眼中闪过一丝湿润，手抚上儿子的头发。
少年束发，头上插着一根木头簪子。
“小哑巴，好看吗？”
视线交错的瞬间，一眼惊鸿，男人却收回了目光。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帅了一点？”宋柳低头去寻他的视线，见他不言语，又凑上去。“不许不理人。”
终于听到他人闷闷的一句：“好看。”
“你又脸红了。”
宋母拍了拍宋柳的脑袋，“又欺负小默。”
“我哪有！”
转眼来到初五，宋母一大早就将宋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今天要去你二娘家，你怕不是忘了，竟然还在睡！”
前脚刚把他从自己的被窝里拽出来，他后脚就哼哼唧唧地往旁边带的被子里钻，“娘，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
“不成，可不能误了时辰！”
“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柳耍无赖，紧紧抱着一旁的顾兰泱不撒手，迷迷糊糊地呢喃个不停。
顾兰泱腰间一紧，呼吸停顿片刻。
伸手去巴拉缠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可宋柳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越是拽他，他越往身上贴。
“瞧你个没出息的！快起来！”宋母简直没眼看，去拎自家儿子的后脖领。
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顾兰泱的身上扯下来，宋柳眼睛根本睁不开，一离开被窝他就打颤。
“娘，好冷，我要生病的……”
“冷就把衣服穿上，起来吃早饭！”
最终拗不过，宋柳只得强撑着自己清醒过来，慢悠悠地穿戴整齐。
宋柳一家子都坐着马车回村里了，只剩下白老头看家。
二娘家生活的还算不错，家里有好几间房子，院子也不小。
院子外还晒着一些红薯干和梅菜，小三福偷偷摸摸地摸了两块吃。宋柳从小三福的手里扣了两口，原本他还不愿意，但是宋柳说要让娘揍他的屁股，他就立马分了两块给他大哥。
味道还不错，再晒两天会更好。
许久不见，一家子坐下，互相拜年寒暄，唠唠家常。
但宋柳就没有那么惬意了，他被关在了隔壁厢房。
宋柳吐槽着村内的糟粕习俗，打量着屋内的构造。
面前的桌子上是一些瓜果杂嚼和热茶，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年岁与他差不多的小娘子。
为了缓解尴尬，宋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她。
“我叫宋柳。”
小娘子不好意思拒绝，接过后也没吃。
只是甜甜地说了句：“我叫江采梨。”
宋柳倒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他不一会儿就磕了一把瓜子了。
“江姑娘，幸会。”
他看了一眼对方冻得发红的手，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
江采梨抬眸瞥了一眼宋柳的脸庞，又匆忙垂下脸。
“谢谢。”
两人又相继无言，江采梨时不时偷瞄两眼身旁的少年郎君，继而又轻轻微笑。
宋柳没有女儿家的娇羞，脸不红心不跳，一会儿嗑把瓜子花生，一会儿剥个橘子吃。不一会儿桌子上的瓜果就被他吃完了。
闲得发慌。
突然，他从窗外看见一个身影。
他立马拍拍身上的干果碎渣，屁颠屁颠地跑到窗户边。
“小哑巴！小哑巴！”
“我在这！我二娘把门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