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忙疯了，还真会忘记一开始是为了干什么。

帕翠莎在房车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土气但是却仍旧难掩明星的特质。这已经完全不是上辈子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场记了，她的脸是这张脸，又好像不是这张脸。灵魂是那个灵魂，却似乎有哪里被悄悄改变了。

她的脚上都是泥泞，指甲在之前修建的干干净净，好不会让泥泞进去，但是后跟仍旧因为光脚走路，磨出了一层老茧或者说是死皮。

啊，她想起来了。

她一开始拍戏是为了攒钱拍电影的。

娜塔莎听她不再放水，但却看着镜子发呆，就问：“你在想什么，亲爱的？”她自从坦白身份后，在只有她们二人的环境里，总会从“莉莉”的角色中出来，成为那个娜塔莎。

“我在想我是不是脱离了初心。”帕翠莎回过神，拿起毛巾擦了擦镜子上被带上的水蒸气，“我之前当演员是为了我能进好莱坞，能在片场工作汲取经验，能赚点钱最后自己拍电影。可现在，我似乎提前完成了我这个目标，如果我想拍，只需要让韦恩给我打钱，那我现在在这费力演戏又是为了什么？”

“你迷茫了。”娜塔莎翘着二郎腿坐在房车的沙发上，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可当她放松下来，双腿交叉，双手抱胸，就立刻变了个气场，“那我问你，你既然想通了这件事，你现在会不会打电话让韦恩给你打钱？”

“……我不会。”

“为什么？”

帕翠莎看着面前顶着莉莉面孔的娜塔莎。真是奇妙，此刻这俄国特工居然真的像是个导师一样想要开导她，要知道这人在两年前，在帕翠莎心目中还只是个漫画书里的人物。

提到她的问句，帕翠莎抿唇：“因为我现在没什么好拍的？我不知道我要拍什么。我不能拿着别人的剧本，将其变成电影，而没有我的任何一点思想在里面。而且，我觉得我能力还不够，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拍电影，我没有经验。”

“现在你知道你初心没变了。”娜塔莎说，“至少没掉钱眼里。”

她的话好像是一把剪刀，将帕翠莎悬着心脏的丝线剪掉，让这颗心终于落了地。

“你和他们不一样。”帕翠莎突然道。

“什么不一样？”娜塔莎挑眉。

“我说不上来——或许是正常一些？”帕翠莎皱眉，心里的感觉无比微妙，像是抓不住的梦。

娜塔莎不语，只是变换了一下双腿交叠的上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之后的拍摄，都仍旧是在这块沼泽里。随行带着医护人员，甚至带着血清用来防止工作人员被蛇咬伤后得不到帮助。当帕翠莎没有戏份时，她就和格蕾塔蹲在一起，看着屏幕，听着格蕾塔的调度安排。

格蕾塔是个有敏锐感知力的导演，当帕翠莎凑过来时，她如果没事就会说些什么，询问她的意见，有一次甚至问她愿不愿意亲自手持一下摄像机拍摄一小段。

好莱坞的导演不一定愿意自己成为他们的场记，但是或许，她现在最方便的是作为演员进入剧组，然后提高自己的能力——如果所有导演都像格蕾塔这样的话。

格蕾塔自己也是演员出身，所以她再明白不过帕翠莎的意思。近几年来，大家都在呼吁需要更多的女性导演，所以在格蕾塔这个前辈来看，如果能帮助有兴趣也有能力的女人进入这一行业，勇于扛起摄像机，将会是让她内心产生极大满足感的事情。

可指导着指导着，格蕾塔发现，帕翠莎似乎是懂不少的。她知道怎么跟焦，知道不少构图知识，能说出很多幕后工作者的特殊简称，有一次，她甚至能在一堆配件里精准找出需要的那一个，然后装在拍摄用具上。

这让格蕾塔有些惊喜。

在一天夜晚，当她正在自己的房车里修改第二天的分镜本时，正打着电话。

“我觉得帕翠莎好像在幕后干过——至少也应该在电影学院读过？”格蕾塔盘腿坐在床上，手边是本子和正写着诺亚的电话，“可是我刚刚又确认了一次履历，她高中辍学，之后也没有就读过相关专业的学校，唯一算得上是幕后工作的是她在《壮志凌云》里做临时场务。”

“说不定她是自学。”诺亚说，“现在自学的资源很多啊，油管上有很多课。”

“嗯……有可能。但是那些课能让她这么得心应手吗？”格蕾塔仍旧疑惑，“我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一种感觉。”

“要么她天赋异禀，要么就是有些履历没有公开。”诺亚说，“很正常的，可能她以前用的是什么假名。她当年母亲死了不是吗，可能因为这件事让她改了名字在别的地方生活了一会，然后参与了一些电影的拍摄。”

“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小说对吧？”格蕾塔道，“你说得好像你就是带她参加电影拍摄的人。”

“我是个编剧，我有能力补全故事。”诺亚笑了，“说真的，格蕾，你想知道什么呢？你不用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有能力就行。学士学位不会让人真的直接成为导演，你我都很清楚。”

“你说得对。”

-

之后的几天，帕翠莎明显感觉格蕾塔让她接触拍摄的意愿更强烈了。她让帕翠莎随意看她的分镜本，甚至有时会询问她是否有更好的点子。她的笑容一直富有感染力，会露出她粉色的牙龈，柔软的金发随意荡在额头边，让她拍电影并不紧张，而更像是一场旅程。

这种感觉，一直到影片拍摄最后一幕时，帕翠莎甚至生出了一丝不舍来。

最后一场戏，是她钻入湿地的池水中，拍摄的水内镜头。

这块地方甚至有鳄鱼出没，所以四周的人很多，救生员等都全副武装，就等帕翠莎跳进去，并由专业的潜水摄影员拍摄一组镜头。

湿地的水还是太过不卫生了，所以在进入前，帕翠莎就接种了疫苗，并且反复确认了在进去前塞住了自己的耳朵和鼻孔。

至于为什么不找替身，帕翠莎只是觉得这个钱不如自己来赚。

她会游泳，并且游得挺好的。

——看来爱赚钱这一点是改不了了。

湿地的水有些浑浊，发绿，如果仔细看可以看见漂浮在上面的一些小生物。水质对于人来说不过关，但是对这些小动物来说刚刚好。

在专业人士的监督下，帕翠莎做好了热身运动，接着伸展身子，跳入了水中。

水带着难闻的腥味，这在她刚刚没跳下去时就闻到了，这下一跳下去，遮蔽了所有的感官，帕翠莎只觉得这水有些凉。

一条过后，她从水里出来，衣服半透明挂在身上，带着一些水里的树枝和不知名的碎片。缓了缓，几次呼吸等待血液中再次充满氧气，缓了缓，她再一次跳入水中。

岸边，娜塔莎一直盯着一切，确保帕翠莎的安全。水花随着她的跃入飞溅了不少水在岸边的人的裤子和衣服上，但是大家都不是很在乎。

他们只希望帕翠莎没事，然后他们就能顺利杀青，离开这块湿地，再包个酒吧庆祝一下。

所有人都饱受湿地凶猛蚊虫的骚扰，一些不得不露出的皮肤肿着小包，瘙痒难耐。

突然，一个人看见了什么，赶忙道：“那是一条蛇吗？！快让他们出来！”

水里传达的声音有限，那条蛇又偏偏游得飞快，并且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而在这种情况下，消失才是更可怖的，因为没人知道是不是潜进了里面。

“帕翠莎！尼克！快出来！”一人大喊，拿起了对讲机，“尼克，带着帕翠莎出来，有危险！”对讲机连着在水下捧着摄像机的尼克，他闻言，赶忙蹬腿，让自己上浮。

终于，帕翠莎在此刻游了上去，头从水中露出，正闭眼擦着脸上的水。

“快出来——拉她出来！”她的耳朵戴着耳塞，听不真切，只觉得四周水面动了动，紧接着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把她着急忙慌的往岸上带。

她视线模糊地正要爬上岸，只听见拉着自己的人手劲突然重了一下，然后咒骂：“该死！”

等她上了岸，才发现刚刚把自己拉出来的是娜塔莎。她因为刚刚跳进水里，易容仪器卡了一下，险些露出了她通缉犯的真容。

“医生来了，让一下……”拿着急救箱的随行医生快步走来，蹲在娜塔莎的面前。

“什么蛇看清楚了吗？我得判断给你注射什么血清。”

“红色，带黄褐色横斑。”娜塔莎精准道。

帕翠莎这才反应过来，看见了娜塔莎脚踝上留着血的小洞。

闻言，医生松了一口气：“没事，是无毒的。但是水里细菌多，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不要感染了。”他说着，把装着血清的箱子合上，转而拿了消毒药水和绷带给她包扎。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很惊险，可帕翠莎这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当那个瘦小的亚洲女孩跳下去时，大家都惊呆了。

拜托，DAA或者帕翠莎·夏尔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样冒险去救人？

你只是个助理啊！不是保镖！

等人群散去，帕翠莎扶着娜塔莎回车上，道：“谢谢你……都怪我，如果我注意一点情况早点爬上岸，你就不会被咬了。”

娜塔莎摇头：“这是我的工作，更何况我可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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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好莱坞大道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