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广陵府城，高府。

“啪”的一声响，章小娘被高府尹狠狠的打了一记耳光。

章小娘瞧着面前这一个神情冷漠的枕边人。她被这一记耳光打的嘴角溢出血丝。

“素素婚事，我与她的母亲做主即可。岂容你坏事。”高府尹很生气。

章小娘低头，她不多话。或许以前高府尹看在儿女的份上还会待她宽容一二。

不过在章小娘求了外甥女王元娘去给女儿传信时，她的结果就注定了。

“老爷，奴家只是心疼素素。”章小娘低头，她掩去眼中的不甘心。

“素素是我的亲闺女，我亦心疼于她。这一桩婚事多好，嫁得高门，嫁得良婿。”高府尹当然不会讲明白了，这一桩婚事成了，折颜氏这一位嫡妻已经在背后与人说合好。高府尹的位置也会动一动。

做官嘛，对于升官总是乐意的。至于闺女？

闺女哪有官帽子重要。何况于高府尹而言，闺女的信任比不得官帽子，更比不得家业。

在高府尹的眼中，儿女之间，当然是女儿不重要，还是能继承家业的更重要。

“你得多想想，素素的姻缘重要，还是子胤的前程重要。”高府尹的话是威胁。

高府尹不止高子胤一个儿子。只是高子胤占了一个庶长的名份。

章小娘低头，她的眼神挺复杂。高子胤这一个“儿子”在这些年里替章小娘争取到太多的好处。但是如今呢，也到反噬的时候。

儿子重要吗？

当然重要。

闺女重要吗？

当然重要。

于章小娘而言，一个假儿子比不过亲闺女。

至于高府尹嘴里的好良缘，章小娘就心头冷笑，她的嘴角含了一抹自嘲。

素素要嫁高门，当然是高门。要嫁良婿，也当然是大顺国族里的好男儿。但是这一位所谓的国族少年英杰再好又如何？

他要死了。

高素素是成婚吗？在章小娘眼中是去冲喜的。

这等嫁一个将死之人的好姻缘，章小娘觉得她的唯一闺女高素素配不上。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章小娘能做主，她的身边有高府尹的耳目。这一回她求人了，然后就泄密了。

“也罢，好歹没让你酿成大错。”高府尹冷哼一声。

“……”一听这话，章小娘抬头，她的眼中有不敢相信的神色。

“你且放心，素素那里我有安排。她会很快回府的。”高府尹摆摆手，他浑不在意。

高府发生的一切于章小娘而言，特别是高府尹的话更是字字诛心。犹如恶魔的低语。

章小娘打这儿后，她食不香，寝难眠。

至于王元娘那儿，她先遇上亲爹，然后又遇上高子胤。

“见过姨父。”高子胤待王嘉德挺客气。

一众人相遇，王元娘就跟高子胤问了表妹高素素。

“我得姨母的嘱托，有话带给素素表妹。子胤表弟，你这没跟表妹在一起吗？”王元娘心想不对啊，她得着姨母的话，那就是这一对兄妹在一起。

“我和妹妹分开了。”高子胤大概说了一番原由。

不外乎在途中管事，高子胤这一边得着府里的差遣，他要晚一些日子回府。至于高素素那一边，她早让人接回高府去。

错过了。

这一个念头在王元娘的心中想起。然后，她心头一盘算又不对。

这不叫错过。

或者说这应该是高府里早有安排，对于姨母的嘱托，那打从一开始就不对。

因为姨母托她时，那时间就早了太多。

不为旁的，只为着高子胤一说高素素被府中管事接手的日子。那时候王元娘可是刚得着姨母的托负。

就王元娘一介凡人，便是她会飞，她也会晚到。

“表姐，可有什么不对？”高子胤问道。

“……”王元娘苦笑。

在心头，王元娘替表妹担忧一回。高素素回府，这怕一回就是去了龙潭虎穴。

“唉。”王元娘一声叹息。

借着这一回叹息，王元娘请亲爹和高子胤避着些谈一回话。

关于姨母的请托，她跟高子胤讲了。

高子胤眉头皱起。他道：“小娘如何不同意这一桩婚事，小爵爷出身高，在国族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显然在高子胤的眼中，这一桩婚事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关于那一位要做妹夫的小爵爷，高子胤也听过对方的鼎鼎大名。

“……”王元娘盯着高子胤瞧一眼后，她才道：“姨母打探回来的消息，那一位不妥当。”

“不妥当。”高子胤的嘴里嚼着这三字。

“子胤表弟，素素乃你的亲妹妹。她的婚事，还要由你替她做主了。”王元娘把事情托给高子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素素的婚事，王元娘一个做表姐的，她没有话语权。

不过高子胤是高素素的兄长，他可以帮衬的。端看这一位乐意不乐意。

或者说也要看高子胤在高府尹的心中地位如何。

“子胤，你表姐之言，你不妨再思量一回便是。”王嘉德也插言。

高子胤沉默起来，片刻后，他拱手一礼，然后告诉离开。

待高子胤走后，王元娘的目光落在亲爹身上。

“爹，前面您说过的话，女儿思量许久。”王元娘对于王氏一族的热心肠，她太懂。

亲爹留下来的这一份家业，族人想分一杯羹。

又或者说有人攀了高枝，如今起了野心。

“爹不想过继嗣子，对吗？”王元娘问道。

“族里乐意。”王嘉德给出答案。他有亲儿子，哪有心思替旁人白养儿子。

可问题在于王氏一族里，太多人乐意瞧一瞧王嘉德过继一个嗣子。因为这关乎了利益。

“既然爹不乐意，那便不过继就是。”王元娘如今有底气。

“女儿是还真门的弟子，不止姨母能替娘做主，还真门也能替女儿做主。”至于她自己的武功境界，王元娘就不得了。

主要还是王氏一族攀上的高枝，那确实比着王元娘利害多了。

可王元娘背后有师门，对于有靠山的而言，这说话便是有底气。

王嘉德听过女儿的话，他点头，他笑道：“善。”

王元娘瞧着亲爹的答案，她心头一定。只要亲爹不想过继儿子，想必族人的心思就不能成真。

这一头，王元娘带着轻省的心情告辞。

那一边，王嘉德又差人去请高子胤。

这一日，众人相遇之时在一座寺庙之内。

这是王元娘寻来的地方。也是王嘉德走商要路过之地。

在寺庙里歇一歇脚程，给和尚添了香火钱。

于是禅院得住，客居一番。

小院之中，王嘉德打发心腹守在院门。他单独留下高子胤说话。

“姨父如此慎重，可有什么大事？”高子胤瞧着姨父神神秘秘，他问道。

王嘉德的目光落在高子胤身上，他瞧着这孩子的眉眼。

这眉目像他娘，章小娘和王章氏是一对姐妹，姐妹之间的眉眼很想像。

在王嘉德眼中，高子胤的容貌就像亲娘，当然也像姨母。

“子胤，我有一桩心事一直不敢讲。如今却要讲一讲。”王嘉德下定决心，有些事情早晚要摊开。

原来不敢讲，那是王家小门小户。如今女儿拜得名门。王嘉德心头有底儿。

或者说女儿的姨母请托，这里面的世家豪门内部的风险有没有？

王嘉德不担忧女儿，有还真门在，女儿可高枕无忧。

可儿子呢？

王嘉德打从知道高子胤是亲儿子，他这心头一腔父爱没处洒。

“姨父请讲。”高子胤见着姨父的凝重神色，他仔细聆听一回。

“子胤，你非是高府尹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王嘉德心一横，他讲出真相。

“……”高子胤听着这话，他只以为出现幻听。

“姨父，你疯了。”高子胤眉头一跳，他道：“这等疯言疯语如何能开口。”

见着高子胤压根儿不信，王嘉德苦笑一回。

“子胤，真是真，假是假。你真不是高府尹的儿子。”王嘉德指着心，他立誓言，说道：“但凡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瞧着王嘉德说得信誓言旦旦，王嘉德又吐露两个名字。

高子胤不讲话，王嘉德说道：“这二人里，一人是章小娘当年的心腹，如今已逝。另一人是替你接生的产婆，她还活着。”

这一个产婆按说也应该被过逝了。但是因着好运的躲过一劫。

如果不是有重生的记忆，王嘉德还不能寻着这么一个人。

“产婆活着？”高子胤迟疑的问道。

“活着。”王嘉德肯定的回道。

“这怎么会？”高子胤心湖翻涌。打小的世家子身份，那让高子胤是人上人。

一旦知道自己只是普通的商贾子，高子胤如同从天上坠入泥里，他接受不了。

这等刺激太大，高子胤强装镇定，可他哪里又镇定的下来。

“子胤。”王嘉德说道：“我提这话，就想让你知道真相。至于往后你想姓高，还是想姓王，全由你。”

“我是你爹，我总不会逼你。”王嘉德感慨一回。

一听姨母这话，高子胤眼眸子里的神彩恢复过来。

“姨父。”高子胤唤一声。

王嘉德本来挺直的腰杆子又是弯一点。他乃商贾，他懂人情世故。

从高子胤的称呼里，王嘉德已经听懂高子胤的心思。

比起当商贾子，高子胤还是想当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