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外头侍奉的人瞧是自己院里的,又这般着急,便没有阻拦。

那侍卫腿脚飞快,话音未落人便扑跪在屏风后,着急忙慌地禀道:“小姐,张张大人带了好多人,老爷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秦越微微蹙眉,眼底凝上一层烦躁愠色:“堂堂秦府的人,遇事如此慌张无措,从今日起你便去后院做杂役的活吧。”

侍卫半伏着身子跪地,一听秦越这话,一下子仰起头,眼瞧着是想辩解,却被云清打断:“王侍卫,切莫再加一等不知轻重缓急之罪。”

侍卫自知有错,再被云清一提点,便默然退到一旁去了。

云清料理事情愈发妥当,秦越也没说什么,只往窗外望去——人还不见来,甲胄声已经能隐约听见了。

秦越眺向远处的双眼,如一叶茫然不知去路的翩舟,寂寥数秒,她忽松了不知何时紧抓的被子,道:“扶我起来吧。”

云碧听了这话眼泪直打转:“小姐,您这伤可不是开玩笑的,好不容易止住血,怎敢再站?”

云清也点头附和:“小姐,您与张大人关系尚且不错,您受伤不行礼,于情于理皆都算不上冒犯,您还是躺着好生休息,请允奴婢去同张大人说明情况。”

秦越苦笑:“你不懂。”

“不懂什么?”

秦越脑子一顿,立刻抬头看去,越过半透明的绢纱屏风,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踏门而入。

周围登时陷入死寂,似是谁都能感受到这轻巧含笑的四个字,隐约带着些不寻常的气息。

眼见那身影要越过屏风,云碧眉头紧缩,呼上一口气便准备呵斥,却被将才被秦越责罚默然退站一旁的侍卫抢了先。

“张大人。”那侍卫朝张福沅身前一跪,挡住了他的去路,声音有些抖:“这是小姐闺房,大人乃外男,不便入内,若是有什么事,还是请侍女转达的好。”

一声低笑荡漾开,似暖日,又似嘲笑。

“秦大小姐,您说呢?”

光听这语气,秦越便知大事不妙。

张福沅发现端倪是迟早的事,而袁观生又是何等才智,他既然去了皇城司监狱,保不齐还挑拨离间了一通。

秦越沉默了片刻,微微抬高声音:“都下去吧,我和张大人有事要商议。”

云碧是一百个不愿意,被云清连哄带拽拉出去时,她还在张福沅背后瞪他——

真是好生无耻的一个人,他难道不知道单独入女子闺房,传出去就等于毁了女子名声,更不肖说小姐还有婚约!

一阵悉悉簌簌的衣料摩擦和脚步声后,屋内便静下来了。

张福沅还立在屏风后,屏风绣仕女折梅图,从秦越这个角度看去,那一片灼灼红梅刚好映在张福沅的膛前,像是溅开的血点,直刺进秦越心底。

那身影微微晃动,而后,一步迈出。

秦越有些措手不及,抬眼呆望过去,她看见那张俊美无双的年轻脸庞,一如原著末卷所描述的那般:眉结冷霜、喜怒不露。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袍,若仔细瞧,上边还真沾着红洇洇的黑血。一身文人仕子的稚气尽蜕,只站在那里,便悄然露出几分雷霆狠厉之气。

秦越闪过一瞬的欣悦——一枚卒变成了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欣悦未退,张福沅却缓缓走上前,道:“听闻你受伤了?”

语气是亲和的,好像是真的关心一般。

秦越沉默片刻,点头:“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张福沅眉梢一挑,嘴角浮了一抹似有似无的讽笑:“真伤?”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如刃尖刺穿心骨,秦越骤然望向张福沅,心中拟好的措辞全然被他忽然外露的锋利之气逼回喉里。

张福沅踱步到塌前,看了秦越一眼,而后将视线望向塌旁矮桌上尚且冒着热气的中药。

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张福沅从鼻息中笑出一声,伸手拿长勺在碗里搅了搅。

瓷勺碰瓷碗,清脆的声音好像是这屋内除过心跳外唯一的动静。

张福沅搅完汤药,又开始揭开桌上的瓷瓶——那些瓶瓶罐罐全是药,止血的,解疼的、祛毒的、促愈的……

他一个一个地揭,就是不说话。

秦越终于忍不住了,蹙眉道:“张大人,你若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张福沅刚拿起一方青花瓷盖,闻言手上一顿,而后转头:“难道不该是你说吗?”

他将盖子放入瓷口,转过来俯身朝卧塌上的朝秦越逼来,那双盘结血丝的双眼再拦不住心头的情绪,仿若狂风骤雨中的高浪,几乎要将她卷入海底。

秦越吓了一跳,原本松放在薄被上的手立刻撑床,小腿曲起,作势要逃。

可却被张福沅堵在床榻那一方天地,左右动弹不得。

秦越睁圆了眼强装淡定:“张大人,你这么激动干嘛,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

“说给我听?”张福沅下唇微不可察地发抖,袖中的手早已攥起,寂顿了半秒,他忽接道:“我向皇上请旨,我们这月完婚,你说可好?”

秦越眼睁得更大了,虚弱泛干的眼莹莹颤动着,嘴唇微张却又哑口无言——

她属实猜不准张福沅这时候问这话的用意。

如今她已经一万分确定,张福沅知道张凤芸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十有**他与王大海家人被她囚禁的事他也知道了,不然没理由动这么大的怒气。

可这话什么意思,讽刺她欺骗他的感情吗?

“我……”秦越刚开口,却被张福沅猝然打断。

“我要听真话。”张福沅声音结霜了一般冷,一双大手忽抓住了秦越的被角,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你可曾有那么一刻,是真心待我,而非算计欺骗。”

秦越鸦青的睫羽颤了颤,这是她少数可以坦坦荡荡说真话的一问,可假话说多了,连真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说出来,会像笑话。

她还在斟酌,自己身子却突然一凉。

张福沅竟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她一身贴身的白色中衣和蹭乱的瀑发全然暴露出来,曲起的腿露出大片未遮的玉色。

像这样无礼的行为,秦越万万猜不到张福沅这样温顺讲礼的性格能做出来,是以双眼瞬间覆上惊恐。

张福沅动作未停,掀完被子后,又并住食指和中指去按秦越的左腹,讥讽道:“受伤?是这里?这里?或是这里?”

按第一下时,秦越还未反应过来,可随着那摁住的地方越来越接近她下腹的伤口,她突然反应过来张福沅欲意为何——

张福沅压根没信她说自己受伤的话,就算她脸色苍白,桌上又有如此多的证物,他还是不信。

他很生气,比他看起来还要生气千倍百倍,所以他想羞辱她泄愤。

秦越眼底的云雾忽转成阴霾,带着些许苦涩,眼眶一瞬便泛红了——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委屈。

也是在那一瞬,张福沅双指摁上了她的伤口。

秦越早有准备,咬紧牙关不想发出任何声音,却不想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还是超过了她的预期,她闷哼出了声,额头即刻浮上一层细密的汗。

随着这一声低促的叫声,秦越下腹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像是攀爬而上的藤曼一般瞬间浸湿她雪白的绸衣。

张福沅双指一蜷,吃人的怒气忽转入一瞬的空白之中,竟似小孩不小心打碎贵物后,盯着满地狼藉不知所措。

可也只是一瞬,张福沅的眼又冷下去。

他嘴角翘起浅淡的讽笑:“竟是真的。”

说着,他精准地拿起一方窄口瓷瓶。那瓷瓶是他将才揭开过的,里边装了止血的药粉。

“我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他将瓷瓶递给秦越,而后转身,方向是朝门口的。

看样子,他是想走了。

这次她倒猜中了,张福沅果然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步子大而快,几步便过了屏风。

秦越揭开瓷瓶快速掀开衣服往伤口随便洒了些药粉,而后撑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屋外头还下着绵密如针的雾雨,地上落叶与稀泥和在一起,整个秦府都湿哒哒、阴沉沉的。

秦越追出去时,张福沅人已经出了门,笼在乌蒙蒙的烟雨中,冷飕飕的风将他袍角吹地猎猎作响。

“张福沅。”秦越叫了一声,张福沅原是没有理睬的,走了两步,还是停下了步子,却没回头。

候在院里的侍卫小厮,一见自家小姐的模样,连忙撤身退下,不敢多看。

云碧瞧自家小姐腹下一片血迹,光脚踏在瓢了雨的地板上,衣裳也不穿,差点就要叫出声来。云清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云碧的嘴,而后眼神示意其它不知如何是好的丫鬟,一同退到了偏院。

眼下,这院外也只剩下他二人了。

秦越苍白的唇启合几次,也没发出一个音。

张福沅似是等的不耐烦了,冷声开口:“有事便说,我没工夫耗。”

秦越抿唇,最凶残的事她都经历过了,如今还怕什么?

于是,她微微提高了音量:“月前留月阁那一诺,张大人可还会兑现?”

一声很低很低,几乎不可闻的嗤笑,从张福沅的鼻息中发出,而后穿过如针细雨,落入秦越耳中。

而后,那雾中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往月洞门走去。

看来是谈不拢了。

秦越眼中冷意忽盛,寒声道:“张大人,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听了这话,张福沅缓缓转身。

雨雾迷绕,夜色将至,秦越与张福沅一人在月洞门下,一人在屋檐下,虽只相隔三仞之远,彼此却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身形轮廓。

“哦?”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破雾而来。

“张大人,若非我当初相助,也没有你的今天,你当知恩图报。”

话音刚落,张福沅带着锋芒的讽笑立刻追来:“彼此利用,又何来知恩图报一说?”

秦越身影晃了晃,默了半响,一道明显气力不足的声音再次传来:“张大人,你和王大海的亲友,都在我手里。”

月洞门下玄色身影半响不动。

绵绵细雨洋洋洒洒落了满天,看似温软,却如寒针,打在人的肌肤上时,扎得人生疼。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已是冷入冰窟:“所以,你威胁我?”

“无奈之举。”秦越衣衫薄,更衬得她高挑清瘦弱不禁风,可却又让人莫名确信,即便在风雨中,她依旧会屹立不倒。

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张福沅一甩衣袍,留下一句:“一诺千金,自不会忘。”

顿了顿,他冷声补充:“但除此之外,我们再无瓜葛。”

张福沅一脚踏入石板路的坑洼处,溅起一滩积水,后脚再起,人便出了月洞门。

外边重甲的声音渐渐远去,秦越一路扶墙,有些落魄地回了屋。

她直觉眼皮太重,浑身抖如筛糠,一倒在床上,困意便席卷而来,不出片刻便昏睡过去。

久等啦各位宝,赴约更新,感谢还在看的天使宝,下次可能要到国庆(国庆前要准备一场考试,我要疯了,我究竟为什么要选这个课,老师真的好严)。另外是哪个雷锋小天使又默默给我灌了这么多营养液哈哈,开心翻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