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顶包

勤政殿中,皇帝一言不发,面色沉沉地听着汴京府尹孙作典的奏报。

孙作典额间止不住的出汗,却不得不一一上报道:“今晨,巡检司左廉依例带着人去巡防京都,不料路过一茶舍,便听见左谏议大夫家的孟允和光禄寺少卿家的吴弼在那处争执打闹,左廉本以为只是两家公子间寻常的口角,想着上去劝阻一二也便罢了,谁知那茶舍中暗藏玄机,里头竟私设赌坊,豢养家妓,探听朝政。左廉深知此事重大,遂报至微臣处,微臣亦不管擅专,奏请圣上裁夺。”

说罢,便将那暗室之中的记录一并呈了上去。

明帝随手翻开了几页,便事无巨细记录了去岁整治贪腐一案,其案件梳理之详细,事涉人员之广度,怕是连大理寺的卷宗都不及,便是他这个天子也未曾知道的如此具体。

又翻开了一本,记录的是朝中重臣的喜好,谁家有几房妾室,有什么内宅龃龉,尽在其中,若有朝一日靠着这些拿捏朝臣,为其所用,岂非是动摇朝纲?

明帝一怒之下,将这卷宗摔了出去,冷笑道:“汴京之中,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悖逆之徒探听朝政,若来日意图颠覆皇权,岂非如囊中取物?”

一众奴才纷纷下跪道:“圣上息怒。”

明帝问道:“孙作典,这赌坊背后是谁在操持?你可知晓?”

"圣上容禀,事出突然,背后之人微臣尚未探查出来。"

明帝暗自思量了一会,看着这卷宗上尽是朝廷重臣,恐怕也并非孙作典一个汴京府尹敢探查的,当即吩咐道:“周忠庆,传朕旨意,命皇城司章拓主理此事,大理寺从旁协助,无论背后之人是何官位,都不得轻纵。另外,将这些卷宗送去探事司处存档整理。”

孙作典见明帝已下旨意,又试探着问道:“圣上,如今这两位公子还被扣在微臣的府衙之中,这该如何是好?”

"既涉此事,在未水落石出之前,便不得返家,任何人不得探视,这二人由你全权看顾,若出了差池,朕唯你是问。"

孙作点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领命告退。

长乐宫中,潘贵妃看着自家表姐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一阵烦闷。

自从上次潘裕昌行事不检被圣上申斥之后,连着数日都未曾踏入她宫里了,虽说昭阳宫的那位也受了冷落,但到底她年轻貌美,心里底气更足一些。

自己年岁渐长又无子傍身,偏偏这些七拐八拐的亲戚也不省心,净给她添乱。

耐着性子道:“表姐莫哭了,有话起来说便是。”

奈何那光禄寺少卿吴夫人一心念着被下了大狱的儿子,哪里听得出贵妃心中的不耐烦,仍自顾自地说道:"娘娘救救阿弼吧,臣妇就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妇当真是没了活路了啊。"

正逢秋宁打探了消息回来,潘贵妃忙问道:“圣上怎么发落的?”

秋宁不敢隐瞒,低声道:“圣上已将此事交由皇城司章大人主理,大理寺从旁协助,涉事的两位公子便由汴京府尹孙大人拘着,任何人无旨不得探视,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行裁夺。”

一听这话,吴夫人哭得更是泪水涟涟,抱着贵妃的腿央求道:“娘娘,阿弼是您看着长大的,臣妇体弱,一生便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求娘娘劝劝陛下,保住阿弼,不然臣妇生无可恋啊娘娘。”

潘贵妃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扶起来吴夫人,劝慰道:“表姐所言,本宫都知道了,如今圣上正在气头上,本宫实不好去触霉头,若是惹怒了圣上,岂非是害了阿弼。本宫想如今只是拘着,料想无性命之忧,待明日圣上稍稍平复了心绪,本宫便去为阿弼说情,表姐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说罢,也不管吴夫人作何反应,立刻下令命宫人们送她出了宫。

潘贵妃瘫坐在贵妃椅上,脑子里思绪万千,那金满堂背后的人是潘裕昌她是知道的,这也是为尊主将来图谋大事做的准备,怎的这么容易便被人给端了,还暴露在了圣上的面前。

吩咐道:“秋宁,传裕昌入宫一趟,避着点人,别让人看着了。”

还未等秋宁去传旨,便看见潘裕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虽然仍旧是以往的锦绣衣袍,但潘贵妃还是看出来他心绪不佳。

不等他说话,便率先发问道:"金满堂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偏偏这时出了岔子,若是尊主知道了,你我都难辞其咎!"

潘裕昌也是气闷,说道:“料想定是卢铮的手笔,这么多年死咬着我不放,真是难为他了。”

潘贵妃说道:“当初我便不赞成你借甘州军之事,为尊主向北夷示好,如今为着这事,倒叫卢氏抓着把柄,处处刁难。金满堂之事,圣上已令皇城司章拓介入,他是圣上亲卫,断不会听其他人的吩咐,你打算如何收尾?”

潘裕昌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摩挲着杯子倒扣在桌上道:“事已至此,便弃车保帅吧,总归金满堂明面上与我无甚干系,就算圣上怀疑,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也无可奈何我。”

"弃车保帅?你想弃谁?"

潘裕昌邪魅的眼神闪过一丝暗光,勾起了唇角道:“方才是表姑母来求见娘娘了吧,有她那个草包儿子在手,便要光禄寺少卿吴泉认了这桩官司又如何呢?”

潘贵妃摇了摇头道:“她虽只有这一个儿子,可她丈夫可不止这一个儿子,吴泉怎么肯为了这一个儿子,认下这抄家灭族的大罪呢?”

"吴泉是不会肯的,可若是表姑母主动检举他,章拓又恰好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那些卷宗,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吴泉再如何否认,圣上也不会信的了。娘娘只需要以吴弼的性命诱导表姑母,事后保她母子二人一条性命便是了。"

潘贵妃犹豫道:"可吴泉毕竟只是个从五品的闲差,他为何要做如此忤逆犯上的事,圣上心思颇深,你这般说辞如何能让他信服?"

潘裕昌又道:“圣上如今视各地封王为心头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偏偏是寻不到半点把柄,尊主虽然韬光养晦,可上次的赈灾粮一事,确实让卢氏怀疑了,如今正好可以借吴泉之事将圣上的疑心引到齐王的身上,齐王有一侧妃是吴泉的庶妹,我已命墨瑶伪造此二人暗中通信之事,待到章拓查到时,也碍不着咱们的事儿。”

潘裕昌这计谋也算妥帖完善,只是看着潘贵妃不忍犹豫的样子,不得不劝道:“姑母,您当初是为了尊主,才放着外头的正头夫人不做,入了圣上的府邸做侧妃,咱们潘氏既上了尊主这条船,便再无回头之路了,若不狠下心肠,来日抄家灭族的便是咱们了。”

潘贵妃用帕子拭泪道:“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潘裕昌又借着夜色遮掩出了宫门,却不知傅渊巡卫宫禁时,无意间看到了他,联想到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金满堂之案,不由地心里多了几分猜疑。

傅靖姮三朝回门的日子,自是格外隆重,宣平伯及周姨娘一早便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了,倒是傅靖姝还沉浸在与秦朝定亲的喜悦之中,全然忘了今儿个长姐回门,宣平伯也懒得约束她,至于周姨娘更是不敢去得罪这祖宗了。

是以傅靖姮自个长驱直入地进了她的闺房,一如从前一般,睡姿格外豪迈的五姑娘还在会周公呢。

傅靖姮见这小丫头半点不把她放在心上,当即也不客气,素手一伸,扭了一把她的屁股蛋儿,只听得嗷呜一声,傅靖姝从朦朦胧胧的睡意之中彻底清醒了过来,一看长姐穿的清贵奢华,便想起她已嫁人了,忙揽着傅靖姮的手臂撒娇道:"长姐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忘了你回门的日子的,实在是这几日练绣工有些累着了,都怪采薇这丫头也不知道提醒我。"

傅靖姮还能不知道她的德性,轻哼道:“你别赖着人家采薇,定然是你自己给忘了,你一向不喜女工的,怎么还练这个了?”

傅靖姝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倒是侍立在侧的采薇应声道:"伯爷已为五姑娘和秦大人定了亲,姑娘想着日后怎么也得为秦大人做些衣物,怕人家笑话,这会子正苦练呢。"

傅靖姝抬头瞪了采薇一眼道:“就你嘴快!”

傅靖姮拿起她枕边的绣棚看了又看,啧啧道:“这龙爪菊绣的还算生动,只是怎么是绿色的花瓣呢?”

傅靖姝幽怨道:“长姐,这是罗汉竹!”

闹了乌龙的傅靖姮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快些穿衣,我去外头等你。"说罢,便出了院子,这几日日头好,庭院里的花也开得盛,傅靖姮闲来无事,在这细细观赏着,忽闻一声"长姐"便回了头。

傅渊便定定地在那看着她,一如他曾经想象过的样子,婚后的她风姿绰约满目柔情,只是这一切都来自于另一个男人罢了。

傅靖姮很喜欢他送的夜明珠,也感念他背她上花轿,言谈之间倒是没了从前的防备,轻声道:“阿渊也在呢,也对,今日休沐。”

傅渊收拢心绪走上前,看着四下无人,便凑到傅靖姮耳边轻声道:“昨日潘裕昌入宫探视了潘贵妃,不似以往光明正大,倒像是避着人来的。”

傅靖姮倒是想不到她这弟弟竟能看出那金满堂之事同卢铮有关,还借她的口提醒卢铮,忆起梦中前世的他也算位极人臣了,大概都有些政治嗅觉吧,便粲然一笑道:“多谢阿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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