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予礼被揽入怀时懵怔住了,江一鸣将她环得极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半晌,慕予礼才如梦初醒地抓住江一鸣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松手!江一鸣你放开我!你只怕是中了灵真的**阵!她想让你看见什么,你就会看见什么!你因为这个而去给扶光套上莫须有的罪名,你疯了!”
“那不是**阵的原因!”江一鸣情绪激动,颈侧的青筋暴起,他愤怒的样子与书中自己所写的温润如玉的公子截然不同,连面目都变得狰狞了些。“自从青莲剑归属于你以后,掌门和一众长老便对扶光起疑,这次青城历练不过是他们用来试探扶光的机会罢了!阿礼,你可知为何清心铃起了反作用吗?”
“因为在**阵的表皮下,是他们布下的摄魂取念术。此术只有青莲派掌门得以研习,越是强大的有灵识法器在阵内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他们想要验证你与扶光的身份,扶光被拘禁在阁内,设下重重结界。可为何却无人看守她,还要放一个侍女每日伺候她起居用餐。因为青城本就是一个查明你身世,和试探扶光的机会。她嫉妒你,所以绝不会让你威胁到她的掌门之女身份。”江一鸣愈发激动。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三魂散,一个归墓,一个入天,最后入地府。而七魄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摄魂取念便是以归天魂来布阵,从而摄取剩余两魂和七魄,从而组成记忆来探查。若能寻到归天魂,则说明此人有过一世,三魂七魄归,则能窥视前世所有记忆。若无前世,也能寻到前半生所发生的一切。这也是为何,只有慕予礼和人偶不被摄魂取念所影响。而魂归则会对阵内人的记忆产生影响,可以看见自己的前世。
这也足以解释,为何扶光会对慕予礼痛下杀手。
慕予礼听后不可置信地向后踉跄,她拂开江一鸣的手,脑海里像是所有的瓷器都被打落,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刺痛。而此时,系统的声音也响起:“为防止穿越者扶光破坏主线,系统自动为宿主处理障碍,并接下新主线任务。”
“宿主务必促成最后的仙魔大战,一并除去沈栖音扶光,达成只羡鸳鸯不羡仙的he结局。”
轰——
耳鸣折磨着慕予礼的每一根神经,她想要捂住耳朵,可手也木僵着无法动弹。
“阿礼你信我,扶光真的会杀了你。她与灵真会掀起血雨腥风,所以在魂魄被摄取以后,天界就不可能放过灵真和她。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会杀掉自己的人生气呢!”
“男主说得对,宿主您最不喜欢的孩子如今脱离了掌控想要夺走您的气运,您不能坐以待毙。”
嗡——
所以从一开始,天界就算计好了一切。他们笃定扶光会入套,所一不论是扶光,还是灵真,亦或者竹青。
都已经被下了死罪。
慕予礼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心抽搐的疼和身上的伤让她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待君入梦的结局,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改变。无论发生什么,最终的结局依然是...
只羡鸳鸯不羡仙。
竹青的挣扎不再似最开始那般猛烈,罗汉珠令她遍体鳞伤,一旦灵力全部流失,她体内的蛊毒就会失去控制反噬其身。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先韬光养晦。反正疏影....不,灵真不会杀她。
竹青渐渐沉寂下来,见状,灵真也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阿青,听话些吧。”她语气颇为无奈,竹青的白发就像霜刺一样扎得灵真心疼,她想要去将竹青凌乱的长发理顺,手伸到一半又退了回来。
“我会把你带回寺里,你体内的蛊毒由我炼化。你会长命百岁的,竹青。”灵真垂下睫翼,突然,她察觉到急速靠近的一股力量。
灵真将袖中的念珠甩出,佛光四照,可那股力量来势汹汹,竟直接冲破了她的屏障。
灵真一震,想要躲避可身后还有无法动弹的竹青。她咬牙一挥袖,广袖缝缝补补,又被那股力量划破了布帛。清脆的撕裂声,和皮开肉绽鲜血四溅。灵力与法力之间,仍有难以跨越的沟壑。灵真消耗了太多灵力,来抓住竹青。此时与这股力量硬碰硬,更是损耗到元神。
竹青身上的束缚一松,她抬起头,灵真明明清瘦无比,却能填满她所有的眼眶。她站不稳脚步,被那股力量逼得步步后退,所有的发丝都飘扬在空中,而白发上还沾染了鲜红的血迹。她明明被逼得步步后退,可又没有一丝退让。罗汉珠的束缚被她解开,灵真嗓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
“竹青....快走——”她又咳出血,连字音都无法清晰地吐出。
为何....为何....无数的疑问萦绕在灵真脑海中,她知道自己无法敌过这力量,但若是有一丝松懈,这股力量就会危及到她身后的竹青。竹叶破碎纷飞,刺眼的光带来了陌生而熟悉的记忆。这一幕似曾相识,竹青没有犹豫地爬起身逃跑,可回过头时,眼泪没有征兆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流泪...”她像一个木偶般问出这句话,可她连这句话,是问谁都不知。
无数零散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都是她,都是自己。那常缝补的旧衣裳,乌发间的雪白。和永远,只能看着灵真背影的自己。
恨意与欲念交杂在一起,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垂垂老矣的女人,依旧留在青城。没有任何人会去的荒山,崎岖泥泞。而她一去,便是五十年。青山依旧,往昔不复。她即便是老去,也还是好美。
眼泪滴落在青城贫瘠的土地,一次又一次。
灵真的灵力已经无法再阻挡那力量,而那道身影却站在了她面前。
不...不要!不要往前走,不要去到我无法寻觅的远方。竹青...竹青.....
“啊啊啊啊——”
灵真爆发出骇人的吼声,血从七窍缓缓流出,将脚下的青草也洇红。
“师兄,师姐....师父...还有疏影......这一次,你们要好好看清我,别再把我丢到身后。”竹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捅入自己的心脏。鲜血让她握不稳手中的匕首,却还是不断地向里深入。
灵真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与竹青只有一墙之隔,曾见过她阿娘笑着将她抱在怀中,说她是个怕疼的娇娇儿。是啊,她那么怕疼。灵真将罗汉珠甩出,哭喊道:“师父....帮帮我吧!”
逆乾坤之术,她本就无法活过三十五。
“天道,你带走我吧!我会将她封印,我才是罪孽深重的人,你带走我吧!”灵真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变得松弛,干裂。原本年轻的面容也逐渐衰老而去。她眼睛如脏水浑浊,却清楚地看见竹青。
血祭的阵法在她脚下蔓延,灵真听见耳边空灵的声音:“哼....凡人之躯,也敢妄想蜉蝣撼树。”
天道甚至不屑显出真身,便能令她们粉身碎骨。
年岁在灵真脸上刻下的沟壑是曾哭烂的伤痕,血色蔓延天边,如冥河一览无余的红。水天相接,更像灵真脸上血泪纵横。灵真能感觉到所承受的力压渐渐变弱,竹青力竭跪倒在地,身体里所有的血都被抽离,用于完成这个玉石俱焚的阵法。
她听见天道嗤之以鼻的轻啧,知道自己以卵击石以身为祭,却只能勉强击退这一道攻击。一道血墙将竹青与灵真隔开,竹青匍匐着向前,掌心覆在那道血墙上。灵真想要穿透那道墙握住她的手,可触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竹青的脸变得青紫,身饲蛊虫,血祭邪魔。那道力量被击退,可很快,灵真便感觉到,强烈的法力波动。
“我才不需要你救我....咳咳....正如你所说,邪不压正。我们这样的恶人,本就由天所收。”竹青咳着血,手隔着血墙覆在灵真的脸颊,她笑中带泪,见灵真眼角血泪欲滴,又抬起指节,想要为她拭去。
竹青身后的力量逐渐逼近,她却已然没了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她只觉得遗憾,遗憾灵真舍下一滴泪,她却不能亲手拭去。“到头来,还是我赢了。你若还想补偿我,便活下去。”
“我大概,能困住它一会。”
破不开的血墙,握不住的手,和无法被拭去的泪。
“不要....离开我....”灵真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她用了三世,都无法救下的人。她想要补偿,可她已经离去。她想要救她,却反被她留下一条命。
竹青勾起唇角,诉出最后一句话。
“疏影姐姐,就算变老了....你也好美。”
血色将竹青吞没,而灵真被她最后释出的蛊虫,带离了此处。
千万只蝴蝶从阵法里飞出,一并朝向太阳落下的西山。正如那年她水袖轻舞,拂过脸庞如蝶翼温抚。
扶光吃力地应付着那两个天兵,就算原主习武,她一个虚弱的现代人,也没办法三两下就用出武技。只能依靠着侍女身体里微弱的法力,与他们缠斗。
杜鹃啼血,扶光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左看,太阳落了下去,弥留的霞光如血,将而那些蝴蝶也渐渐湮没在天边坠下的光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开来,也因此分了神。
天兵的刀划过扶光的手臂,这样的疼痛险些让扶光站不稳脚。这样的刀伤,在仙魔大战里,“扶光”受了多少次,竟是这般的疼。
沈栖音挥出两道剑气帮助扶光拉开距离,她不断向后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沈栖音忽然望向西方,波涌的红光朝他们袭来。沈栖音一把拽住扶光躲到树后,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天兵便被这红光吞没,惨叫声凄厉。
扶光被刺得睁不开眼,沈栖音将她按在怀中,朝树前探头。
天兵的尸体被倒挂在树上,而那红光也如潮退般,渐渐消散。
扶光不合时宜地想起来灵真问过她的一句话。
“扶光,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如果自己是灵真,那么竹青又是谁。
她要面对什么,灵真口中的天道吗?那么她又要因为谁,去面对,灵真所面对的天道。
青城是阿光从小废柴逐渐变强大的转折点,呜呜居然没有人看出来我安排的灵真竹青和扶光沈栖音的对照,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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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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