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矾笑一声，“没吃饱，你请客？”

“我请客可以，但你不准喝酒。”百里黑野瞧他一眼，他跟着又笑了，在清秀俊丽的外表下，偏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百里黑野不自觉对他产生好奇。

“徐青矾——”

身后刮过一阵妖风，百里黑野侧首，一手抓住那缕急着飘走的白色妖体。

徐青矾眨下眼，“飘飘？”

“百里黑野。”飘飘在百里黑野手中迫不得已化作了人形，他连声，“快放开我放开我！我急着逃跑！”

“逃跑？”徐青矾笑声，“是后面有人追你？”

刹那间，戏院里的所有灯光都熄灭了，全场陷入寂静，徐青矾往百里黑野那边走了一步，正好百里黑野也往他这边跨了一步，两人并肩站着，瞧着被陡然拉近的天边。

突然爆出一阵绿光，差点闪瞎徐青矾的眼，借着这光，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廊下，行走在长廊上的人似乎被定住了。

“青矾。”站在两人身前的飘飘突然出声，语调悲切，“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怀念我？”

“？”百里黑野瞥了飘飘一眼。

徐青矾眯起眼睛，看向那在绿光中显现的妖，他说，“怕什么？我们还有百里黑野呢，百里，快把你的大砍刀拿出来吓吓他。”

百里黑野，“没带。”

“什么？”徐青矾往后退一步，他拍拍飘飘的肩，“那我们还是躲着点吧。”

百里黑野浅笑一声，“徐青矾，你怕什么？我可是这儿最强的捉妖师。”

这时绿光散去，一只超级大的朦胧妖怪登场，飘飘抖着身子像根面条一样走到了百里黑野身后。

这妖像座大山，挡在他们面前。

一时之间，混沌满面，“大山”缓缓下降，似乎是坐了下来，等到视线清晰了些，徐青矾看见百里黑野露出一副没意思的表情。

“咋回事你这表情？”徐青矾往前走一步，瞧着他。

百里黑野没好气地瞥眼躲在他身后的飘飘，“你说有人追你，是指你们妖界的黑无常？”

“妖界也有黑白无常？”徐青矾看向那座“大山”，现在一切平息，他的面目清晰现在眼前，煞白发青的肤，吊梢眼，竖黑瞳，从发乌的嘴唇里吐出一小截黑色的舌尖……

徐青矾叹，“这妖界的黑无常……多少有点中二啊。”

黑无常身穿黑袍，两个宽大肩头处立两只红瞳黑鸦，黑鸦一动不动，透过百里黑野的胸膛，瞧着飘飘的眼。

“百里？”黑无常出声，似山谷中隐隐约约的雷，他轻笑一声，似是簌簌雨声，煞白的手从额前移开，滑动深黑的密发，似是风刮过了麦田。

“倒是好久没见了。”黑无常指了下徐青矾，笑问，“这位是？”他心想这小子是怎么能看见他的？

“徐青矾。”徐青矾自己介绍自己，“徐府三公子，爹死后娘不爱的炮灰。”

黑无常笑一声，“你挺有意思，过来我瞧瞧。”

“你叫我过去？”徐青矾看向百里黑野，说，“百里黑野，你陪我。”

“不是你们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飘飘拽住徐青矾的胳膊，他怕得要死，放眼望去整个妖界，就没有哪只妖不怕这黑无常的。

“你怎么惹到他了？”徐青矾问。

“我。”

飘飘话未说完，被黑无常抢先，“是早就要投胎的小妖了，抓不到他我业绩不够。”黑无常抬手，食指逗弄着肩头黑鸦的头，“好在他现身了，我一路闻着味就来了。”

飘飘点点头，徐青矾叹道，“那你为何还要帮我？”

“现在不是你们兄弟情深的时候。”百里黑野瞧他们一眼，为飘飘让开一条道，“去吧。。”

“我不去。”飘飘抱住徐青矾的手，一副要徐青矾对他负责的样子。

黑无常叹气，动静似山林间漫上了雾气，“投胎多次方可有成人的机会，你为何不愿？”

“青矾。”飘飘说，“我若是投胎，以后就都见不到你了。”

徐青矾，“……”他明白了，原来这男妖是喜欢他的，这么说来，他魅力还挺大，徐青矾笑一声，“你别恋爱脑，恋爱面前，你自己最大，你懂吗？”

飘飘听不懂，雪白的眉毛皱起来，“青矾……”

“行了。”黑无常打断他们的话，“我还没说你的罪行呢，作为一只妖，你现身，干扰人类的正常生活，你可知罪？”

百里黑野掩唇，打了个哈欠，真没意思，还以为能打一场架，捉只妖改善下心情，没想到又是一场戏要看。

只见飘飘抹了把泪，他靠在徐青矾肩头，细条瘦弱的身子一抖一抖的，“青矾，你是唯一一个。”

“什么？”徐青矾问。

“唯一一个我跟了这么久，不嫌弃我的人。”

徐青矾，“……”

徐青矾，“你先等等，合着你是随机选的我？”

“难道还能是因为爱？”黑无常插嘴。

飘飘，“青矾，你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什么问题？”

“我在徐府问你，要不要跟着我的问题。”

徐青矾了然，“啊，第一章的时候啊，那不行，咱们人妖殊途。”

飘飘又抹了泪。

走到一半的百里黑野脚步一顿，他找了个地坐下，胳膊肘撑在膝上，一手撑在额上，然后瞧了眼黑无常那边，黑无常会意，道，“是你乖乖过来，还是我出手让你乖乖地过来？”

还靠在徐青矾肩头抹泪的飘飘阴险一笑，他低声，“青矾，既然这样，你只能先跟我走了。”

徐青矾惊，“？”

飘飘踮脚，吻上欲后退的徐青矾的额，这可不是简单的吻，这是他对徐青矾使用的妖术，徐青矾被强制死机，飘飘握过他的手，两人化作两缕白烟去到了很远的空中。

百里黑野抬眼，谁能想到刚才还在哭的飘飘突然就奸诈起来了，他瞧一眼愣掉的黑无常。

黑无常低声，“大人，这，要不还是您出手吧？妖不现身，我就跟瞎了一样，啥也看不清啊。”

黑无常那黑色瞳孔，由机灵的竖瞳变成了浑圆的，看起来有种纯黑的愚蠢。

百里黑野起身，淡声道，“你先撤了吧。”

黑无常起身，鞠躬，他将大黑袖子一挥，戏院恢复成原状，人们一旦热闹起来，就充满了烟火气。

*

这是徐青矾第一次如此接近夜晚的天空，别问，问就是他还没坐过飞机。

绚烂星河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头顶，在他恢复意识后，他短暂欣赏了下美景。

然后，他嘶吼，“我恐高啊兄弟！！！”

飘飘瞧一眼徐青矾，“淡定，我们现在只是一缕轻飘飘的气体，气体是不会恐高的。”

徐青矾望过来，“？你这是什么逻辑？”

“不好！”飘飘朝下方望着。

徐青矾“嘶”一声，“这么高你是真敢往下看呐，我腿都软了。”

“是百里黑野追上来了！”飘飘幻做人形，将还是气体的徐青矾搂到了怀中，“我们得赶紧走。”

变成人形之后，飘飘飞得更快了些，被他搂在怀里的徐青矾喝着西北风。

“去哪儿？”徐青矾劝说着，“你都不是百里黑野的对手，再说了百里黑野不会杀你，他是来找我的，只要黑无常不来，你不就是安全的么？”

“青矾。”飘飘一边往前飞一边看向怀里的他，语气骤变，“你是不是想离开我？”

“你除了是个跟踪狂还是个强制狂吧？”徐青矾朝他竖起肯定的大拇指，问，“你就说你有没有偷窥过我吧？”

飘飘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青矾，我一直跟着你，所以……”

徐青矾，“……”

徐青矾朝着空中呐喊，“百里黑野！救我——呜！”

他的嘴被飘飘用手捂住了，飘飘威胁道，“青矾，你别出声，我们马上就要到妖界了。”

妖界？

徐青矾看见前方飘着灰不溜秋分外浑浊的气体，再往下看，这气体似乎是从没有水的深潭冒出，源源不断。

近了些后，他看见这气体围绕着两根巨大直通天顶的柱子。

“这是妖界的入口？”徐青矾问。

“是。”飘飘笑道，“只要我顺利将你带入妖界，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徐青矾的脑门上掠过一行省略号，他补充一句，“你还是个病娇啊。”

“青矾，我一定会对你好的。”飘飘低头向下，要亲吻作为气体的徐青矾，徐青矾努力向后缩，这时，狂风四起。

飘飘的发肆意飞舞，徐青矾抬头看向星空，是百里黑野来了。

无数张发着光的符咒缓缓将他们包围，似是夏夜里的萤火虫在集会，也像是无数盏被放飞的孔明灯。

“百里黑野！”徐青矾喊了声。

“小妖。”飘飘怔住，百里黑野的声音就在他身后。

难道百里黑野也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徐青矾够够下巴，往后看去，看见百里黑野长身玉立，脚下是那柄大砍刀，好家伙，这是能御剑飞行的设定啊。

他的黑发被扬起，数万张符咒急速往中心靠，风吹衣衫簌簌，符咒的光照亮他冷俊的脸，他抬眼，黑眸中暗藏无数颗澄黄的星。

“徐青矾，过来。”

徐青矾怒道，“别耍帅了！你看我能过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