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飘讶然地晃着圈，前边的王山春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精准地将钩子般的眼神挂在徐青矾脸上。

“你说什么？”宋雁探究地看着徐青矾，“怎么可能呢，你怎么可能是领头妖他们那边的？”

“从今天起。”徐青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那句台词，“我将衷心于领头妖。”

“你难道是卧底？”宋雁往前一步，盯着徐青矾，“你怎么可能是？徐青矾，你到底是怎么了？”

“从今天起，我将——”话没说话，徐青矾被一阵从脚底生起的旋风给吹走了。

王山春跟宋雁对视一眼，“……这你都没抓住他？”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宋雁往王山春那边走着，“虽然徐青矾有点奇怪，但他绝不可能是领头妖他们那边的人，他曾跟我说过的，他不会成为卧底，也不会做伤害百里黑野的事。”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王山春暼她一眼，“笨大雁就是笨大雁，现在被人骗了吧？”

“我才没有被徐青矾骗。”宋雁想去找徐青矾问清楚，但徐青矾已经被那阵风给吹走不见了，她朝着徐青矾被吹走的方向小跑几步，被快步过来的王山春伸手拦下。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么？”王山春紧皱着眉，“你何必还要去找他？”

“我相信徐青矾。”宋雁推开王山春的手，王山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走了几步，宋雁回过头来，“王山春，你要跟我一起吗？”

“傻子才跟你一起。”王山春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宋雁回想起在幻境的时候，他们曾并肩作战，现在算是观念不合，所以要分道扬镳了吧，她冲着王山春的侧脸笑道，“那你注意安全。”

小飘紧跟了过来，“宋雁，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找徐青矾。”

*

一路追着领头妖跟妖头，来到了一片海域，曙光升起，百里黑野背光站着，眼中闪射出一些些幽然的冷光。

妖头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领头妖身边，“爹，这已经是第好几个白天了，再这么耗下去，爹的精力会撑不住的。”

“闭嘴！”领头妖小口喘着气，他一手将妖头护在身后，一手指着百里黑野，“百里黑野，你还不知道吧？徐青矾是我们这边派去的卧底！”

百里黑野摇头，“不信。”

领头妖一愣，“这你都不信？”

百里黑野往前走几步，越来越逼近他们，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百里黑野心里越爽快。

“妖头别怕。”领头妖侧首，“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死在百里黑野手中，你是只还未杀过生灵的干净的妖，你不用怕。”

妖头委屈又感动地抱着领头妖的一只胳膊，“我就知道我是爹在所有儿子中最喜欢最心疼的那个。”

“哦。”领头妖想了想，在这紧要关头，他还是决定说实话，“那倒不是，只是因为我现在只剩下你一个儿子，所以……”

“废话少说。”百里黑野走到他们身前，用刀尖指着领头妖的眼，“我的虚体，是你捏造的？”

“是又怎样？”领头妖的话多了起来，“我捏造出来的百里黑野还不是骗过了徐青矾，甚至还差点将徐青矾给——”

百里黑野心一沉脸一黑，刀尖往前一探，鲜血溢出的同时迷雾生起。

眼前模糊一瞬，迷雾四散时他看见了徐青矾的脸，这么远的距离，徐青矾竟还是被这领头妖给唤来了。

当他看见徐青矾脖间的鲜血时心口一顿，他蹲下身，慌乱中残存着几分理智，“徐青矾。”

躲在徐青矾身后的父子俩互抱着头，看起来像是挤在一块取暖。

听见百里黑野的动静，领头妖先是抬起了头来，“百里黑野，想不到吧？”

百里黑野看向他，恶狠狠地说，“我真该先剁了你的双手！”

“是啊。”领头妖拉着妖头站了起来，两人被海风吹得身子发抖，领头妖颤着嗓子说，“如果你想做个恶人，就得是完完全全的恶，懂了吗？”

百里黑野不理会领头妖的冷嘲热讽，他将徐青矾护入怀中，想着办法给徐青矾止血，他将自己的绷带扯下来一截，然后缠在徐青矾的脖子上。

徐青矾表面上是木木的呆呆的，实际上心里在骂人。

脖子上只是破了点皮，不怎么疼，他看着百里黑野那副心焦的模样，又把自己给骂了一顿，怎么偏偏被他们给利用了，利用也就算了，这帮鸡贼的，还要拿他来对付百里黑野。

徐青矾想破口大骂，但事实上没有领头妖的指令，他啥也不能说，就算是受了伤，他也只能跪坐在百里黑野面前，像个玩偶一样安安静静。

“原来爹刚才说那些话。”妖头小声说，“是为了拖延时间。”

妖头冲领头妖竖起大拇指，领头妖低笑一声，“不过你确实不是我最喜欢的儿子，因为我觉得你有些笨，我比较喜欢那个聪明的老二。”

“爹！”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

妖头无法控制住自己想哭以及自卑以及丢脸的情绪，他甩开领头妖的手，跪到百里黑野面前，威胁道，“如果爹不收回那些话的话，我就死在百里黑野的刀下！”

领头妖难以置信地看着妖头，他闷笑了一声，随后指着妖头的鼻子，“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啊你！”

百里黑野没心情掺和他们的家务事，他准备给徐青矾喂血，食指破后，血气将妖头冲昏了过去，妖头倒在他脚边，大口喘着气。

领头妖继续说着，“妖头啊妖头，你最好是识相一点，这么久了，你就还没学聪明啊？就算为父觉得你笨，但你跟为父终究是一家人，就算你抱着百里黑野的腿，我也是不会收回那句话的。”

“话真多。”百里黑野甩个眼刀过去，领头妖一时闭上了嘴。

百里黑野将食指探入徐青矾木然柔软的唇中，他眼眸微动，感觉不到徐青矾的吸吮，他垂下目光，将手指渐渐深入。

等了片刻，百里黑野收回手，将徐青矾拉了起来。

妖头没有跟着起来，领头妖走过去，踢了踢妖头的腿，“你怎么回事啊？还不起？”

妖头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胸前，唇干裂，像一只快渴死的鱼，他那一口气在喉间出不去也下不来。

领头妖慌了，他蹲下身来，探过妖头的鼻息之后，冲着百里黑野的背影喊，“百里黑野你先等等！”

百里黑野牵着徐青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百里黑野！！！”领头妖又喊了一声。

百里黑野停下脚步，领头妖心中期待着。

百里黑野弯腰，将徐青矾抱了起来，领头妖啐了口。

“百里黑野，你真要将我的儿子全都赶尽杀绝吗？”领头妖起身，伸出手，“如果你不救我妖头，那么我就只好让徐青矾去死了。”

百里黑野回眸，眼光似寒刀。

地上的妖头被震慑，抖了三抖。

“百里黑野。”领头妖将大拇指靠在了中指上，“要不试试？”

百里黑野转身，走到这边来，他空出那只手，将食指上的血滴滴到妖头的额上。

妖头一口气喘了过来，领头妖蹲下身，抱住妖头安慰着，“爹在呢爹在呢，别怕啊别怕。”

徐青矾表情木然地望着百里黑野，内心却是已经澎湃上了，因为他看见百里黑野在滴血救妖时露出了一丝柔情。

很怪异，却又很合理，明明在他听到领头妖那话的时候，眼底还是满满的杀意，可当要给妖头滴血的时候，他半垂着眼，眼眸的光柔和了几分。

徐青矾内心没由来的撼动，他想拥抱百里黑野，也想狠狠亲一口百里黑野，但他现在却一样都做不到，他想瞪一眼那领头妖，也不能。

徐青矾像一滩泥巴一样躺在百里黑野怀中。

海风吹过发梢，晨光微起，一瞬间安静极了。

“徐青矾！”头顶上方传来宋雁的声音，接着传来天空被割裂的声音。

宋雁收起匕首，小口喘着气，她扒开天幕，看见徐青矾被百里黑野抱在怀里往一边走，领头妖跟妖头正站在不远处。

“这儿竟然是一片海域。”宋雁还从未看过海，她从被划开的空隙里跳了进来，落在沙地上之后，她眯眼望向那片蔚蓝的海。

而留在天顶的那道小口子，就像一只大雁的形状。

“徐青矾！”宋雁走到百里黑野面前，看着他怀中的徐青矾，“你说你要效忠领头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百里黑野瞧宋雁一眼，“徐青矾中了领头妖的诡计，现在不能说话。”

“那那话也是领头妖让他说的咯？”宋雁瞪向领头妖那边。

领头妖跟妖头在说话，好似一副父子情深的画卷。

感应到宋雁的冷锐视线，领头妖回头，看着她一笑，“宋雁啊宋雁，你来得正好。”

领头妖打了个响指，徐青矾立马从百里黑野怀里跳了出来，百里黑野不爽，招呼手中的刀直冲领头妖而去。

徐青矾舒了口气，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领头妖一脸坏笑，百里黑野的刀就停在他眼前，他歪着脑袋冲百里黑野说，“先等等，看徐青矾有什么心里话想说。”

徐青矾转身，这几秒的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面向百里黑野，眼中满是阴霾，“百里黑野，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只是跟你玩玩而已。”

百里黑野盯一眼领头妖那边，对徐青矾说，“我不信。”

徐青矾神色认真，“是真的。”

“你有苦衷是吗？”百里黑野问，他上前一步，去拉徐青矾的手。

徐青矾后退两步，“没有苦衷，我只是玩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