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矾“哦”一声，淡淡笑着，“那行，百里黑野，如果你成了狼妖的盘中餐，我会为你好好默哀的。”

百里黑野怔了怔，他望过来，徐青矾坚定地点了下头，“起码默哀三分钟。”

这会儿狼嚎声此起彼伏，他们几人很快被包围，百里黑野提刀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小飘挨着徐青矾站着，徐青矾望着百里黑野的高大背影。

笔直的长腿继续往前走，墨发与红色雨水交缠，好似透过红色的薄膜在看一副山水画。

百里黑野侧眸，徐青矾看见他那如山峦起势的眉峰，光影隐约间，百里黑野的目光与他的交汇一瞬，徐青矾心中没由来的荡动。

接着百里黑野握刀冲向狼群，徐青矾高声道，“百里黑野，当心啊你！”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徐青矾侧首，瞥见王山春那张具有少年傲骨气的脸一闪而过，宋雁紧跟在后，她看徐青矾一眼，“徐青矾，小飘，你们两个也要当心！”

小飘往前一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青矾的。”

徐青矾多想跟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可偏偏他只是一个能看见妖的普通人，徐青矾抖抖被雨水覆满的湿衣袖，“连个武器也没有啊……”

“有啊。”小飘的身子抖三抖，他双眼放光地问，“青矾，你想要砍刀还是长剑还是匕首？或者我全给你变出来？”

“快给我变个比百里黑野大砍刀还要拉风的砍刀出来。”徐青矾笑着抹了把额上的雨滴，“这样吧，你给我变个雷神之锤出来。”

小飘愣住，“青矾，什么是雷神之锤？”

“就是很有力量的大锤子啊。”徐青矾等不及要上战场了，他望向百里黑野那边，看见一群狼妖围着他们几人嘶吼着。

小飘有些不安地说，“变倒是可以变，但青矾你这瘦小体格，能是那群狼妖的对手吗？”

徐青矾看他一眼，“赶紧的！”

再不快点，他们也要被狼妖给围住了。

有几只狼妖注意到了他们这边，见这两人是落单的，狼妖的脸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奸笑。

徐青矾心中飞过一阵纳闷，催着小飘变出锤子的空档，他语气一转，“我怎么感觉，这帮狼妖看起来很像人呢？不会是所谓的狼人吧？”

“是啊。”锤子才变出一半，小飘已是满头大汗，他抽空回徐青矾的话，“青矾，狼妖可不就是妖么？大部分的妖，都是有人形的呀。”

“话说这妖是怎么变成人形的？”徐青矾将小飘挡在身后，三只狼妖慢慢往他们这边走着，中间那只狼妖的口齿间，流下一条晶莹的哈喇子。

小飘说，“我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妖要是想有俊朗的人形，都会去找妖界的画师，不过现在倒是没有画师的存在了，所以现在的妖要是想有人形的话，只得修炼。”

徐青矾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青矾，给你！”危急之间，小飘将变出来的锤子递给徐青矾，徐青矾正瞅着那三只一跃而上的狼妖，他接过锤子，叮嘱一声，“小心！”

狼妖见他手中有了武器，便谨慎了起来，三只狼妖停下步伐，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将他们先围了起来。

徐青矾面色一僵，握着锤子的手连带着整副身躯趴到了地上。

“……”

小飘大惊，“青矾！这是怎么了？”

“这锤子……”徐青矾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尴尬了起来，“也太重了吧？”

原先围着他们转圈圈的三只狼妖听清了徐青矾的话，纷纷嚎叫了起来，这是一种嘲笑。

与一群不屈不挠狼妖交手的百里黑野猛地扭头，看见徐青矾那边的状况后，他心中一紧，握着刀飞跃而去。

小飘飘到徐青矾身边，低声问，“青矾，这下可怎么办？”

徐青矾的双手使着劲，手跟耳根子都红彤彤的，他咬牙道，“这锤子怕是有千斤重吧？”

“青矾快啊！”小飘贴贴徐青矾的胳膊，“我看他们要上了。”

三只狼妖正在“摩拳擦掌”，他们冲着徐青矾扑来，徐青矾低吼一声，锤子离地，他心中一喜，抬眼时却看见狼妖的尖齿近在咫尺。

这危急关头，百里黑野挥来的大砍刀将狼妖的尖齿给削断了，咧开的巨口之中没了尖齿，就像赤手空拳，十分没有安全感。

狼妖捂嘴，落地，垂着脑袋低低哀嚎着，“呜呜~”

黑发飘过百里黑野揪起的眉心，他落地，快步朝徐青矾而来，那叫一个身姿飒爽，看得小飘惊呼道，“青矾别怕，百里黑野来救我们了！”

握起来的锤子有了惯性，拽着徐青矾的身子往前移去，徐青矾望向百里黑野，“快让让！”

这锤子似乎有了自主意识一样，直直冲着百里黑野的脑门去，徐青矾“诶！”一声，百里黑野往旁边跨一步，锤子向前落，带着徐青矾的身子往前栽去。

这有点儿像徐青矾在遛狗，却没牵住狗绳即将要扑到地上的状况。

徐青矾的侧脸就在眼前，一刹那的时间，百里黑野看过徐青矾的红耳根，看过他微张的唇，接着看向他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的眼。

徐青矾嚷道，“这锤子究竟怎么回事啊？”

百里黑野抬手，将徐青矾捞入怀中，另一手帮徐青矾接住了千斤重的锤子。

徐青矾抬头求证，“百里黑野，这锤子是不是很重？”

百里黑野略一点头，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青矾！”离他们几步远的小飘大声问，“你没事吧？”

徐青矾倒是没事，但百里黑野看起来好像有事，徐青矾动动腿，能感觉到某只狼妖身上的毛茸茸。

“百里黑野！”一只狼妖紧紧抱着百里黑野的小腿，一口狠狠咬在百里黑野的脚踝处，百里黑野目光阴郁地往下，狼妖眼中发出嗜血的精光，“原来是我们的老相识啊。”

“还不快滚开！？”徐青矾朝这狼妖重重踢了脚，狼妖松口，徐青矾看见百里黑野的裤腿处渗着血。

狼妖奸笑一声，跑去跟另外两只汇合，三只狼妖头朝里站着，小小声地在说百里黑野的闲话。

“他脚踝上还有被狼咬过的旧伤呢。”

另一只狼妖问，“是我们其中的狼咬的吗？”

“应该不是。”狼妖摆摆头，将毛发上的雨水甩了甩，“不过百里黑野杀父取灵的事迹在妖界可是家喻户晓……”他看向百里黑野与徐青矾那边。

徐青矾蹲下身，想查看百里黑野脚腕上的伤势，正要掀开百里黑野裤脚时，他的手被俯下身来的百里黑野握住，“徐青矾，别脏了衣袖。”

不大不小的红色雨滴还落着，徐青矾仰起脸，雨水浇在面孔，像泪痕。

百里黑野心中一动，将徐青矾拉了起来，护在怀里。

“百里黑野，你没事吧？”小飘问了句。

百里黑野看着徐青矾，说，“我没事。”

“都被咬出血了，怎么没事？”徐青矾抹把脸，被百里黑野那双闪亮的漆黑眼睛盯着，他心中掠过一阵强烈的激荡。

两人默契对视，横在他们中间的雨水称不上阻碍，百里黑野的目光向下，看着徐青矾的唇。

“徐青矾。”话未说完，身后传来宋雁的惊呼声。

百里黑野一手握紧了大砍刀，他侧首，徐青矾也跟着扭了头，靠在一起的两人齐齐看向宋雁与王山春那边。

宋雁滑倒在地，差点受到狼群的袭击，好在王山春拉了她一把，让她脱离了险境。

百里黑野说，“徐青矾，不如你跟在我身后，我可以一边护着你，一边对付那群狼妖。”

徐青矾张嘴，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看见百里黑野身后的空间断裂了……

宋雁与王山春站在一块，他们背对背，击杀着冲他们而来的前仆后继的狼妖们。

这时空间异动，王山春侧眸，看见围着他们的这群狼妖，被忽然撕裂开的空间碎片扯成了几块。

凄惨的狼嚎声四处响起，这片幻境像是一个镜子般被摔碎。

宋雁看向徐青矾那边，只见百里黑野搂着徐青矾，两人正被吸入同一块空间碎片之中。

徐青矾的嘴唇在动，他朝着宋雁说的那句话像梦中呓语般消失了。

“王山春！”

“宋雁！”王山春侧身，将宋雁的手腕牢牢握住。

幻境被打碎，狼妖们被分裂的碎片撕扯，惨叫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领头妖和妖头被这动静引了过来。

妖头站在黑暗处，指着无数块碎片中的某一块，大声，“爹！我看见百里黑野跟徐青矾在那儿！”

“王山春那小子呢？”领头妖着急忙慌地四处瞅着，“那小子是死了？”

没搜到王山春与宋雁的身影，领头妖拉过妖头的衣袖，朝着吸入徐青矾与百里黑野的那块碎片跑去。

在最后一刻，领头妖与妖头踏入了那块跟其他空间碎片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的碎片。

四周仿佛是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虚无的黑让徐青矾心里没底，他动动手腕，心中一惊，“百里黑野？”

刚才还在他身后搂着他的百里黑野忽然不见了，这还得了？徐青矾烦躁地“啧”一声，他往后看了一眼，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百里黑野！”徐青矾又喊了一声。

紧接着，他急速往下坠去，气流涌动激烈，让徐青矾无法平缓呼吸，很快，他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

“这幻境之中，还是幻境？”妖头与领头妖在许久之后落了地，妖头对着领头妖称赞道，“爹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这可不是……”领头妖四处看着，“听闻人为造出的幻境会有独立意识这一说，难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幻境的独立意识？”

妖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儿，快看那儿！”领头妖侧身，用一根手指颤巍巍指着前方。

恍然之间想起了些什么，妖头喃喃自语，“爹，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我在小的时候来过啊？”

“这就是几年前的妖界啊！”领头妖将妖头的脑袋扳过来，“快看前边！”

妖头往前边看去，夕阳西下，一位人高马大的少年走在悬崖边上，崖边一棵枯树，树枝摇摆，少年的短黑发也跟着摇摆，遮住额的发间露出一双精锐的漆黑眼睛。

这双眼睛妖头不会看错，“爹！是百里黑野！”

领头妖舒口气，“真是百里黑野，我说我怎么好像记得之前跟百里黑野见过面呢。”

说罢，领头妖又咧嘴一笑，“原来是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