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在众多妖怪的鼾声中,妖头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房门前。
刚想敲门,跟着他的宋雁一拳锤在他的大脑袋上,“妖头!”
“嘶啊!”妖头抱着脑袋一蹿三尺高,“疼啊!”
两人的动静惊扰了一些熟睡的妖怪,宋雁望过去,几个妖怪翻了身,继续打着呼噜沉睡。
“徐青矾不是说过了么?”宋雁低声对妖头说,“在他祷告的这三日里,不得有任何人打搅!你怎么能坏他好事?”
妖头揉着头顶,反驳道,“宋雁,我在这妖界也待了十几年,没从听过关于那神医的事情!”
“这事是我们春之盟里的妖怪所说,难道还能有假?”宋雁揪起眉心,继续数落他,“妖头,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你还不快去睡觉?”
“我就是睡不着才来……”妖头想说的话被宋雁强势的眼神给盯了回去。
妖头往外走几步,不放心地回过头来,“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这徐青矾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他是不是撑不住……会死……”妖头说着,眼尾滴下一颗泪,“毕竟徐青矾是人类,寿命也……”
“别说了。”宋雁走几步,堵在妖头面前,劝道,“我们要相信徐青矾,越是这种时候更要相信,我们要做徐青矾的后盾,而不是猜疑,你知道吗妖头?”
妖头揉揉眼睛,点了下头。
*
“据说那神医,擅长入梦,进入患者的梦中,找到患者的心魔之后,便会拆除,拆除这心魔,患者身上的一切病症都会好起来。”
说这话的声音倒是很熟悉,躺在毯子上熟睡的面善妖忽然睁开了眼,他摇醒身边的妖,问,“我今天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对劲的话?”
“什么话啊?”这被摇醒的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子软绵绵地往下倒。
“就是……”他忽然想了起来,“有没有说关于我爹娘的话?”
“你是孤儿啊我说。”困得要死,这妖双眼闭上,睡了过去。
“是啊,我是孤儿来着。”他一拳打在脑门上,“完了完了,我这是被人给蛊惑了!”
*
天微亮,洞外响起了来者不善的脚步声。
洞内妖怪被惊醒,面善妖撑着身子坐起来,随即大喊,“徐青矾!徐青矾在哪儿?”
“何事喧哗?”宋雁顶着一对黑眼圈走了出来。
“老大!”妖怪爬起来,往宋雁这边跑,“老大!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忽然想起来我是孤儿,那么我前几天跟徐青矾说的那个神医,就是不存在的啊!”
“什么?”宋雁惊道,“可徐青矾已经在房里跪了两天!”
妖怪拭泪时抽噎了两声,那来找春之盟麻烦的人已经走进了洞内。
为首拿着火把的正是领头妖,他嗤笑一声,“今日你们春之盟的人,皆要丧命在我手下!看你们没了百里黑野,还能如何与我抗衡?”
宋雁上前几步,挡在妖怪们身前,她这几晚都没睡好,怕是无法快速赶走领头妖。
“真是卑鄙!”宋雁说,“我看关于神医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识相的话,你们屈服于我,只要你们春之盟永远不复存在,我可饶你们小命。”领头妖扔了火把,火焰所到之处皆如灌流的洪水,春之盟里的妖怪们纷纷逃窜。
“大家不要慌!”宋雁看向领头妖,呸了声,“屈服?休想!”
宋雁自腰间取下匕首,上前与领头妖打斗起来。
面善妖心中过意不去,躲开领头妖带来的那些喽啰的视线,敲了敲徐青矾的房门。
声入双耳,徐青矾是功亏一篑,他几日未动,一直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听见敲门声,他差点一口心血喷出来。
“咳咳咳!”徐青矾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几声,他日夜祷告,难道现在就要以失败告终了吗?
“徐青矾徐青矾!”面善妖等不急了,冲着门缝说,“神医根本就不存在!我也没有爹娘!我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受了领头妖的蛊惑!”
“咳咳。”徐青矾咳倒在地,双腿像没了知觉似的,他垂着眼,日光自高窗洒落,照亮他白皙的耳,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撑起身子,仿佛被打断的,是他凝聚成的精气神。
徐青矾看着门缝发出一声苦笑,散乱的额发滑过他的脸颊,模糊之际,他好像看见了躺在床上煎熬的百里黑野。
“怎么会是假的?”徐青矾猛地支起身子,冲着房门,“怎么会不存在?”
“就是不存在的呀!”面善妖语气焦急,“领头妖利用百里黑野受伤昏迷的时机,来打春之盟了!”
门外“哎呀”一声,面善妖一边跑一边喊,“快灭火呀快灭火!”
灭火?
徐青矾起身,他担心还在昏迷中的百里黑野,他跑到门口,拉开门,看见的是被火烧了个大半的洞穴,妖怪们手中那点点水,根本无法浇灭这火。
“徐青矾!”面善妖一边洒水一边喊,“你不必担心百里黑野,这火还没烧到那里边去!”
听见有妖唤徐青矾,宋雁本能回了头,她看见徐青矾站在门口,消瘦的公子哥,面带着凄凉的神色。
宋雁开口,“徐青矾……”
领头妖钻了空子,将尖利的爪子抵在宋雁的喉间,“宋雁,你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吧!”
徐青矾痴癫一笑,火苗燃上他的衣角,他眼眸黯淡无星,闭上唇时,肩膀垂落。
“徐青矾!”面善妖往徐青矾身上浇了一盆水。
“领头妖!”徐青矾忽然开口,他死死盯着领头妖看。
领头妖挟制着宋雁,将宋雁挡在自己身前,他奸笑道,“徐青矾,如何?这回我是不是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我问你!”徐青矾呐喊一声,“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医?”
“蛊毒无解。”领头妖坏笑道,“只能缓解,至于那百里黑野为何一直昏迷,你们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他胸口……”
领头妖闭上唇,冲徐青矾抬了抬眉,“心魔也无解,心魔若释,他定……”
这领头妖话只说一半。
宋雁冲着徐青矾说,“徐青矾,你别听他的胡话,快进屋里去!”
领头妖大笑一声,“徐青矾,我现在回答你的话,这世上没有神医!”
徐青矾瘫坐在地,火势凶猛,他垂着头,像等待被燃烧的小小木偶。
身子骨软了下去,毫无精气神。
宋雁鼻头一酸,“徐青矾!他说这世上没有神医便没有神医吗?你苦苦祷告,你如此相信有神医的存在,你为何还要听他的话?”
徐青矾的头垂得更低了,奸诈的火苗攀上他的黑发。
面善妖忙着往徐青矾身上浇水,冰凉的水从头顶浇灌,一遍遍清洗着徐青矾的神经,他心中慌乱如梦魇四处逃窜,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脑海中无数个救治百里黑野的办法都在半途夭折。
“神医神医神医……”徐青矾喃喃自语。
火势严峻,红了眼的宋雁握紧手中的匕首,领头妖在她耳边灌风,“我的指甲是很快的,一击毙命!”
宋雁决心要与领头妖生死一搏,她咬着牙,喊了徐青矾一声。
徐青矾微微低着头,唇中蹦出无数个“神医”来。
宋雁轻声,“管它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医……”
宋雁大声吼道,“徐青矾,你就是百里黑野的神医!”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徐青矾眨眼,从眼中似乎抽出无数条希望的光线,他擦掉泪珠,昂起头来,凄凉神情松动,嘴角缓慢扬了扬。
好像在重新适应这具躯体。
宋雁动手,领头妖的指尖划破皮肉,两人对峙,都流了很多血。
宋雁有些撑不住了,她再次动手时,听见徐青矾在她身后大声唤,“神医立现!”
他仰天呼喊,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宋雁一刀刺入领头妖的小臂,领头妖大喝一声,向宋雁的脑袋抡去一拳。
头顶传来作者大大的回话,“徐青矾……我……”声音卡顿,听起来是系统有些卡。
刹那间,洞口亮光显现,恰似梦中那道豁然开朗的光。
领头妖被这光震慑,喃喃道,“不可能,这只是个远古传说,这世上,没有神医,没有神医!”
宋雁一个飞踢,将领头妖踩在脚下,她与徐青矾同时望向那洞口。
光如雾般散开,一位额发掩面的君子亭亭玉立,君子吐息,“本官就是神医,亦唤作不秋草。”
“不秋草?”领头妖喊了声,“什么玩意儿?”
神医不语,缓慢前进,所到之处,残留清竹之香。
徐青矾往他那边去,他不看徐青矾,笑了声,“需要救治之人,在何处?”
“神医跟我来。”徐青矾拉着神医的袖子,像孩童拉着妈妈的手。
门开,百里黑野猛然睁眼,在梦中,他备受心魔的煎熬折磨,这时却嗅见淡淡竹叶香,他宛如魔怔般坐起了身,定定的看着徐青矾。
徐青矾眼眶一红,“神医,请您一定要治好他身上的蛊毒。”
“不止蛊毒呢。”神医缓步向前,垂在背后的发丝轻盈地飘了起来。
徐青矾只觉得眼前忽然变了样,头顶暖阳笼罩,四处风来,伴有花香,可能是他累出幻觉来了。
神医抬手,指尖裹着竹叶,浅绿竹叶活了过来,顺着百里黑野胸部的伤口钻入。
神医回眸,徐青矾面色一滞,神医有一张没有五官的……白皙的脸。
神医似乎在笑,“徐青矾,心魔已束,你与他,一起入梦吧。”
徐青矾讶然地望着他,他走至身边来,似乎就要离去,他低声,“等你回到最初的世界,记得来看我的故事,记住我的名字,不秋草。”
神医幻去,徐青矾迫不及待地跑到百里黑野面前来。
百里黑野再次睁眼的瞬间,两人进入被心魔席卷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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