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了罚跑的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才解散归来。廿七一行人掀开帘子,看着李堇葵和谢书群凑在一起说着话。
郭伟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床位上走,“哗”的一下重重的躺在铺上,他吐出一口浊气:“娘嘞,累死俺咧!”
身后的廿七和小寒也没好到哪里去。面色枯萎的挂着一身汗,席地坐在李堇葵他们周围,汗珠顺着皮肤往下掉,滴湿了地板。
“你们回来了!吃饭了吗?”李堇葵见到自己的伙伴回来,热情地问道。
“吃了,就吃了那几口粥能吃饱吗?”廿七带有疲惫的声音无奈道,“这才第一天啊,肚子里除了汤就只有水!”他咆哮着。
少年随意一瞥,只见李堇葵一脸奸笑的看着他冲他招手,示意廿七过去。
“怎么了?”他不解的走过去,只见李堇葵勾一勾手,一旁的谢书群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少年将食指放在唇边,发出嘘声:“待会小声点!别给别人发现了!”
李堇葵接过油纸,然后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黄澄澄的大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在这样一个只能喝野菜粥的地方,无疑是羊碰上狼。
廿七惊呼,一旁的小寒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李堇葵赶紧把郭伟叫过来,将大饼分成了好几份。
今日饱经沧桑的郭伟此时眼睛也发出了亮光,他吃惊的问道:“葵弟!你这是哪来滴?”
“太上老君看我太苦了,给我送过来的。”李堇葵朝他们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到底没闲着,将最大的一块分给了小寒。
“嚯!还是肉馅的!小寒长身体!多吃点噢!”李堇葵看着里面酱汁满满的肉馅咽了咽口水。
小寒接过肉饼,抬起手比划了几下,李堇葵倒是第一次看到小寒打手语,也看不懂便对廿七投去求助的目光。
廿七唇角微扬,温柔道:“他说谢谢你,你也多吃点。”
李堇葵一愣,不好意思看向谢书群,又看向小寒:“嗨,咱们都是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有我李堇葵一口喝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然后又掰了不小的一块给廿七,“廿七也多吃点,吃得身体壮壮的给我哥当副将!”
三人被李堇葵的话语逗笑了,笑声快掀翻了帐篷,郭伟指了指少年,摇着头无奈笑道:“你啊你!是三句都离不开你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堇葵回头看着心情不错的谢书群莞尔一笑,调皮的耸了耸肩,将剩下的饼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郭伟,剩下的给了他。
谢书群看着李堇葵的举动,眉心蹙了蹙,刚刚脸上的轻柔却凝结在了脸上。
他接过肉饼面不改色的又分成了一大一小,将大的递给了李堇葵,又将小的塞进嘴巴里,好像在给李堇葵说:我的那份已经吃了,你的也不能少。
其他三人见气氛微妙,自觉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将场地留给了兄弟二人,这是哥哥要教训弟弟了。
“哥,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欢吃肉吗?”
谢书群看着努力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李堇葵,心里的不爽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被这傻得可爱的“弟弟”气笑了。
李堇葵总是这样,有着让人怒火消失开怀大笑的本事,面对她总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李堇葵跟着傻笑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谢书群在笑什么。
“笑屁。”谢书群把饼往李堇葵怀里塞去,像是泄愤一样朝李堇葵脸上掐去。
“喂!”
还怪有弹性的,谢书群低笑着。
还不等李堇葵反击,帐外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下午被罚的士兵们饭后都去洗澡了,现在才回来,李堇葵赶紧将饼藏在怀里,又给廿七他们眼神,示意他们藏好。
“说斩就斩了?”有人掀开帘子,还在八卦着。
被问那人像是回忆到什么可怖的东西,打了个寒颤,他点了点头:“哎,总之花教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进来,郭伟和谢书群他们先去洗澡了,李堇葵想着等到大家都睡下后再找谢书群掩护自己去洗,所以现在只剩下她与其他士兵呆在一起。
李堇葵无聊的坐在帐子门口扣着手,不是她不想和其他人交流,而是今天的营帐就昨天相比安静了许多。
许是太累的缘故,大家都没有怎么聊天,不一会呼噜声就此起彼伏,震天响着。
今天一天下来她算是见识了投军的疾苦,她不知第几次庆幸,不是自己要当上皇帝,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只期望攻略路上的障碍能少一点。
突然头上传来一痛,“嗷!”李堇葵抱着头转过去,只见谢书群的脑袋刚好挡住月亮,月光幽幽的照着。
李堇葵虽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敢肯定谢书群此时脸上绝对绽开了笑容。
“嗷!”又是一声,刚刚是被突然出现的谢书群吓到,现在李堇葵捂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谢书群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握住李堇葵的肩膀,凑近查看着:“怎么了?”
“你头发上的水滴我眼睛里了!”李堇葵揉了揉眼睛,睁开了沾满雾气的眸子,就看见谢书群凑近的脸。
“……”
“抱歉。”
男人恢复了神色,指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谢书群向来除了笑就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刷新出了尴尬的表情。
“去洗澡吧,再晚点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他岔开了话题。
小插曲过后,李堇葵蹑手蹑脚地拉着谢书群往河滩走去,伴山河的溪流潺潺的留着,树丛中不时响起蝉雀此起彼伏的叫声。
在月光的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的荡漾着,河边碗口粗的树上捆着一个人。
据李堇葵说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既解决了谢书群可能会偷看的可能,又保证他能够睁开眼睛观察来人。
“这么松,轻轻一动就散了。”谢书群看着在面前摆弄自己的少女,失笑道。
“你自己管住自己吧,这是对你考验!”李堇葵在绳子上打了个蝴蝶结,拍一拍手就往河边走去。
她才不会说系这么松是因为害怕自己待会被淹死,谢书群救不了她。
刚踩着水,李堇葵就呲牙咧嘴地泫然道:“嘶…怎么…这么凉…”唇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着架,嫩滑细腻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李堇葵以前虽不是养尊处优,但在洗澡上也没有受过这种苦,顶多是小时候和奶奶去澡堂洗澡,给身体烫个通红。
面对这样的境遇,李堇葵内心好像有一万匹草泥马踏过,想吐槽点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是是深秋,从雪山上融化下来的溪水自然不会暖和到哪去,少女用手捧着水胡乱的浇在身上,连头发也是用皂荚随意揉搓着。
“额啊……随便洗下得了……要不是……出汗难受……我……才不洗……”
艰难的说完一整句话后,李堇葵在水里打了个寒战。
谢书群背对着她,听到她一直嘀嘀咕咕的话语,仿佛想象到她那哭天喊地的脸,眉眼不知什么时候弯了起来。
正当她抱怨着,看见离谢书群被捆着的树的不远处,似乎有个黑影在动着,李堇葵瞬间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揉了揉眼睛那黑影好像又消失了。
李堇葵只得无助地泡在水里,小声朝着谢书群的方向喊着:“谢书群?书书?你还在不在?”
“嗯,怎么了?”
听到熟悉声音的回应,李堇葵才安下心来,紧接着道:“没事,我洗完了,马上好。”
黑得要死、冷的要死还怕得要死,这澡她是一秒钟不想多洗,李堇葵踏着小碎步着跑上岸,迅速的借着微弱的月光穿上衣服,然后跑到树下给谢书群解开了蝴蝶结。
“走吧。”
谢书群跟上李堇葵的脚步,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她,还伴随着上下扫视的打量。
李堇葵本想回头看看谢书群跟上来没,却与谢书群视线对撞,她投去疑问的眼神。
谢书群察觉到她的动静,又盯着看了两秒,然后步履不停的往营帐的方向走去,只给李堇葵留下一句夹带着笑意的话。
“衣服穿反了。”
“啊?”李堇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兵服,原本有花纹的地方,此时只有黑色布料。
估计是刚刚太害怕了心思不在穿衣服上,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把衣服穿反了,李堇葵摸了摸背上的花纹,憨笑着自己的行为。
“我故意的,这是当下最新潮流,你以前一直被你娘关着,必然是理会不到的。”她打趣道,跟上谢书群的步伐。
她和谢书群一前一后的走到营帐前,李堇葵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但此刻的营帐却仍是灯火通明。
李堇葵看得一头雾水,难道全部睡死了忘了吹灯?
刚掀开营帐,只见本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所有人,都乌乌泱泱的站成一起,陈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背对着她。
我靠?难道悄悄跑出去洗澡被发现了?有这么严重吗,她又没逃跑。李堇葵被吓得向后撤了一步,却撞上谢书群结实的胸膛。
陈守也发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了过来,这么亮堂的营帐里,陈守的脸却是最黑的,他没说话等待着李堇葵和谢书群的解释。
“报告!我们刚才是去洗……”
“习武。”李堇葵刚想出声解释,自己刚刚是去洗澡了没有逃跑,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书群打断,他扯了扯李堇葵袖子,然后补充道。
陈守身后一堆士兵直勾勾的看着他,最突兀的郭伟在队伍里疯狂给她使眼色。
听到答案后,陈守的脸色稍作缓和,但也没好到哪去,他开口道:“下次加练记得报备一声。”然后让他们回到队伍里面。
李堇葵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点点头,反手拉着谢书群的手走进队伍里。
刚回到队伍里,廿七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营帐外又响起一阵骚乱。
只见几个士兵分别压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仔细看居然是早些时候,在李堇葵分饼的时候闯进来的两个人。
李堇葵转头看向谢书群反应,他却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好像从来不好奇或惊讶将要发生的事,正当李堇葵疑惑之际,士兵的声音回答了她。
“教头!逃跑的人抓回来了!”
逃跑?这两人居然胆子大得想逃跑,先前其中一个人还想着服从命令,不知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逃兵无论是在李堇葵那个时代还是现在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李堇葵想到这件事后他们兄弟俩的结局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不其然,陈守没多说话只挥了挥手,士兵们就将这两个倒霉蛋拖了下去,随即帐外便听到两声惨叫。
尚未经历过这么残忍场面的李堇葵,虽然没有看到他们哥俩的惨状,但凭借丰富的想象力,仿佛亲眼看到了行刑现场。
“再有逃兵这就是下场,好好看看军规吧,至少别再这样傻傻的送死,将军是好说话,但这毕竟是军营,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杀人不眨眼。”陈守临走前扫视了营帐里的人,然后留下了劝诫。
“都散了。”
听到指令后的众人都回到了床铺上,唯有李堇葵呆呆的回到了床上,所有举动都在无意识下进行。
李堇葵的床位在营帐最角落,廿七从李堇葵的对床爬了过来,然后讲述了他们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原来,刚进军营前半个月,各营监员都会悄悄的在士兵睡后清点人数,结果这才第二天,那两人见军营疾苦、竞争激烈便心生了退意,相约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军营,结果还没走出校场就被抓了。
李堇葵和谢书群当时也在怀疑范围中,但因为谢书群的解释也就帮助他们逃过了责罚。
“要我说啊,怕死就别来投军,趁早找块田去种了,是吧!”廿七讲完后还津津有味的评价了几番。
李堇葵下意识的点点头,廿七看出了李堇葵心不在焉,自讨没趣爬回去睡觉了。
小寒年纪小虽精力旺盛,但毕竟今天过于劳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郭伟年纪大了也容易累,此刻也早已呼呼大睡。
李堇葵虽躺在床上,但心思却不在睡觉上,看着周围一个个活人都陷入了沉睡,营帐的氛围在她看来也逐渐诡异起来。
她脑海里那两人的惨叫一直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
“被吓到了?”谢书群还没有睡,他在李堇葵旁边的床铺上,向李堇葵投去关切的目光。
李堇葵先是被突然出声的谢书群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许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抓耳挠腮的钻进了被子里,又露出一双黑亮的眸子。
“你说他们会不会复活来找我们啊,就是脖子上什么也没有,脚边跟着个脑袋在跳的那种?然后军营大屠杀,血流成河!”
李堇葵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她看向门口严肃的问道。
谢书群听到后太阳穴跳了跳,笑道:“那只能等死了。”语气里夹杂着敷衍又好像在故意逗趣着少女。
“啊?”李堇葵的脸皱得可以拧出水,沉默良久后长叹一口气道:“算了,死就死了下辈子我是条好汉!”
谢书群侧过脸轻笑不止,好半天才小声开口:“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感情刚刚沉默那么久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准备。
李堇葵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我们去习武了,我们明明是去洗澡了。”
“在军营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只有说你去习武加练了才可以被原谅,若你说去洗澡了,不挨几棍至少都要掉层皮。”
在如此静谧的环境里,谢书群的声音像是桑叶山顶融化的溪水,娓娓道来令人那么安心。
这还是李堇葵第一次听谢书群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她认真的点头赞同着谢书群的话。
这两天接二连三的看着一个个不自量力、无知的路人甲去送死,虽然是在小说里,但李堇葵还是感觉到了军营的残酷,今后还是得小心行事,尽量不要再触犯军令。
虽然才来几天,但江无尘却一直没有出现,她先前拟的规划,连第一步接近江无尘都还没有实现,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到现在也没有吱声,也不知道现在的进度走到哪了。
少女茫然的盯着被子,又陷入了沉思,好像已经迷失了方向,神色有些飘忽。
眼看刚刚还在和自己津津乐道的李堇葵,转眼间又开始发呆,谢书群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开始无声地笑。
“你笑什么?”李堇葵被谢书群动静拉回思绪,她不解道。
“你是不是要打退堂鼓了,仅大师?”谢书群刚止住笑意,抬头与李堇葵湿漉漉的眼神撞上。
只见那宛如春华明媚的眼睛迅速皱起来,“没有想打退堂鼓,就是有点想死。”少女的声音夹杂着失落。
“别死,你死了我还怎么当皇帝?”
“好吧,为了你我争取多活一会。”活到大结局,活到她自己可以回家。
……
武京,与华楼。
河畔,清风拂动岸边柳树,道旁是络绎不绝的车马,有小摊小贩在与华楼脚下叫卖,楼内是歌舞升平,楼外是小桥流水,这便是不夜城。
与华楼里某个走廊深处,虚掩着一扇门,与门外的喧闹形成对比,门内坐着两人,一个尖耳猴腮一个面容姣好。
“时间快到了,趁她正是虚弱的时候最好长驱直入,一网打尽!”那尖耳猴腮的人越讲越激动,面色红润洋洋得意的畅想着。
“再好不过了,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能在节骨眼上出问题。”面容姣好的男人看着对面那人神采飞扬,眼里止不住的鄙夷,只可惜那人陷入了深深的憧憬中并未发现。
“那是当然,我安排的人自是不会出错,如今她江家大势已去,这朝堂上掌舵风向的士族早该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东西带来了吗?”男人神色早已不耐烦,直截了当地切入了重点。
对面那人故作神秘的悄悄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放在桌上,“在这呢!我的宝贝心肝!这可是百年难一遇的稀罕物,不过它……”
没等那人说完,刀光剑影之后错愕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房间里血流成河。
这样鲜活的生命就如此草率的结束了,面容姣好的男人挑了挑眉,语气却冷漠无情:“拖下去处理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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