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云,好说歹说不如刀剑最大,这句话今日果然应验。
那掌柜见这几个道士跟呆头鹅似的,脑门上仿佛刻着“天真”二字,便暗自窃喜,打算诓上一笔,没料到中间竟有高手。
眼前的这位道长,看似年纪最长,身形高瘦,相貌平平,只是抱剑冷眼站立,就散发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好汉不吃眼前亏”,商人最是敏锐,又是打趣又是赔笑,乖乖奉上厢房钥匙,还要亲自送他们上楼。
萧之浅冷冷回了句“不必”,心里却总觉得这客栈透着古怪。
只见屋顶的横木相互交错,悬挂着已经熄灭的灯笼,中央的天窗半遮半掩,仅容少许阳光倾泻而入。褐色的桌椅和漆黑的地砖似乎粘上什么污渍,使得整个大堂呈现一种暗沉的气氛。
突然,一阵阴冷的穿堂风掠过。
萧之浅不禁蹙起眉头,明明是严寒酷暑,这里却出奇的阴冷,实乃怪哉!
他抬起眼,看到孟祈缩在角落处,衣物单薄,心中有些不忍,但想起自己不能丢人设,便拉着一个师弟到角落处。
“师弟,”他指了指阴影中发抖的孟祈,“你看他是不是……”
那师弟抬头一瞥,点点头:“是很漂亮。”
萧之浅:“???”啊不是,谁问你漂不漂亮啊!
“咳咳,”他假装清咳两声,“你看他的衣服……”
师弟又是一瞥,恍然大悟:“大师兄看中这衣服款式吗?真难得啊!那我去问问。”
萧之浅差点吐血,忍不住道:“你是从国外偷渡来的吧?”
师弟:“???”
“听不懂中文?”
师弟一脸茫然。
萧之浅忍不住仰天长啸,老天爷啊,能不能来个能懂梗的人啊!他冷着一张脸,直接把银两塞进师弟口袋里:
“去,给那小兄弟置办点衣物,别让人看了笑话,以为我们虐待儿童。”
这招直球来的有效。
只见师弟连连点头,揣着银两,急匆匆地小跑出去。
这时,梁尚已经取了四把钥匙,走到萧之浅面前,语气恭敬道:“大师兄,您的房间单独安排在东南角。”
“我一个人住?”
“对,那儿清净,阳光又好,能让您好好休息。”
萧之浅想了想,指着旁边的孟祈道:“这小兄弟人生地不熟,我同他一个屋。”
此话一出,孟祈一怔,梁尚一愣,旁边的几位师弟更是面露震惊。
大师兄性格高冷,即便在门派内,也从不和他人同吃同住,就连饭菜都是单独送进屋内,今日怎么行为反常?难道……这小子真有特别之处,能令大师兄格外对待?
然而萧之浅的想法却很简单,孟祈毕竟是魔刀容器,万一那群愣头青的师弟惹恼了人家,被砍成臊子,岂不折损他几员大将?
虽然他想得妥善,但无人看穿。
梁尚不悦地撇起嘴。
自打他进入师门以来,一直将萧之浅视为崇拜和憧憬的榜样,总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僭越,就连平日的修炼,也是看萧之浅的心情来指导。
如今这来历不明的小子不仅备受大师兄关注,还能和他同居一室。梁尚的语气就跟喝了罐醋似的,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小子,运气可真好!”
孟祈躲在角落处,不安地搓着衣角,听到这话,低头不语,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这让梁尚更加冒火,脑海里不由地冒出那句话:“不知哪里来的狐媚子,竟迷惑他家的大师兄!”
萧之浅见这二人又开始用眼神打架,有些无奈,刚要开口,突然听到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女儿啊,你在哪里啊!为娘找你找得好辛苦!”
嗯?怎么会有妇人的声音?
这时,系统在耳边提醒道:“已触发关键人物—— 疯娘,请尽快接取线索。”
萧之浅一愣,疯娘?小说里有这号人物吗?
他只记得原著有一千多章,废话连篇,光连载都有一年时间,牵扯到的角色少说也有百八十个,更别提如今断更许久,自己对具体情节没什么印象。
只听掌柜站在楼梯口,提声喊道:“大牛,快,那疯女人又来了,快去把他赶走!”
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店小二,大叫一声“好嘞!”,便急匆匆地往后院跑去。
萧之浅连忙跟上,生怕丢了线索。果然,在客栈的后院,他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正依着古井哭泣,那哭得叫一个凄惨,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呃……原来家里真死了人!
萧之浅还未开口,大牛骂咧着走上前,和她拉扯起来:“滚滚滚,滚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那乞丐只是哭闹,嘴里嚷嚷:“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你们快还我的女儿!”
“什么女儿不女儿!谁死了都别在我这里嚎,快滚!”
大牛说着,一把将妇人推倒在地。
萧之浅本想上前阻止,但原文中的自己是一个狂热事业粉,除了降魔,其他一概不理,所以他只能抱臂冷眼旁观,心里却跟蚂蚁咬似的焦灼不安。
那疯娘先是原地打滚,然后干脆坐地拍腿,撒起泼来,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萧之浅,顿时面露震惊,一个箭步窜上前来,差点把萧之浅吓一跳。
啊不是,这人自带闪现吗?
“你个臭道士!”疯娘指着萧之浅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女儿人不人鬼不鬼!”
萧之浅不明所以:“大娘,你认错人了吧?我可没见过你。”
“没错!就是你们这些修道的,把我女儿变成了怪物!还有村里的狗东西,是他们害死我女儿!”
疯娘不愧是疯娘,真是疯言疯语,说的话颠三倒四。
大牛健壮,哪肯容她放肆,便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边骂边把人丢出后门。
“你这娘们,疯疯癫癫,要不是看你可怜,早就把你押去官府!快点滚!别吓到我的贵客!”
“砰——”
人被丢出去,木门也被关上,那哭泣声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动静。
萧之浅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大牛兄弟,这妇人遭遇何事,竟变得如此疯癫?”
大牛恭敬地回道:“道长有所不知,这娘们是本村人,早些年在外面当暗娼,挣了些钱两回村,还带了个不知生父是谁的野种女儿,后来这野种暴毙,她便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人左一个“野种”,右一个“野种”,让萧之浅听着很不舒服,他刚要细问,就听到屋内传来掌柜的声音。
“二牛,人赶走了没?快回来烧水,给几位客官沐浴!”
“好嘞!”
不过片刻,二牛健壮的身影立刻消失得在门帘之后,留下萧之浅独自在院子里。
这时,系统提醒道:“宿主可启动‘唤灵箓’,协助寻找村子里的魔傀。”
萧之浅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三大灵器,具备法抗的“破魔纱”云肩,能攻能防的“碧影剑”,还有功能各异的“唤灵箓”。
于是他在袖带里找了找,掏出一张黄色符咒,大概巴掌大小,上面用朱砂笔画着复杂的图案。
萧之浅望着这图案,发现自己居然看得懂,心里有点沾沾自喜,要是成功回到现实世界,自己说不定可以画符开展副业。
他开始念念有词,将符咒往空中一抛:
“仙君在上,百鬼现行,散!”
只见那符咒瞬间撕裂成无数碎片,亮着微光,如萤火虫一般,四处散去。
萧之浅觉得这客栈处处透着诡异,实在不放心,又释放四张唤灵箓,分别贴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厢房。
梁尚给自己选的这间屋子,位于东南角,周围没有相邻厢房,果真清净,无人打扰,萧之浅一推开门,就看到房内阳光明媚,亮堂堂的。
只是里面没有人。
萧之浅一边坐在椅子上,一边低声喊道:“孟祈?你在吗?”
只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孟祈孱弱的身影慢慢从阳光中浮现出来,变得清晰可见。
“仙君。”他低头小声喊道,然后默默地走到萧之浅旁边,双膝跪地。
萧之浅:“???”
孟祈弯着腰,如同一个卑微的仆人,小心翼翼地给他捶腿。
萧之浅:“!!!”
“我去!”他大叫一声,原地蹦得三尺高,“你这是在干嘛?”
孟祈抬起眼,委屈巴巴地回道:“我是在伺候您呢!是不是力度太重了?您别生气……”
萧之浅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别,你不用伺候我,我又不是残疾人,十指健全的,哪里需要你伺候!”
孟祈胆怯地低下头,小声道:“您收留我,又不让我伺候您,是要做什么?难道……”他的脸蛋泛起了红晕,“是要陪……”
“伤风败俗!”萧之浅立刻制止孟祈的不良念头,“我收留你是让你当弟子的,不是当仆人!”
萧之浅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自己为人师表、做人师兄,差点爆了粗口。
他想到孟祈从小孤苦伶仃,又长得漂亮,生活中自然少不了欺辱,于是竭力按捺内心的激动,耐下性子说道:
“小子,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又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是蓬云阁待入门的弟子,蓬云阁门人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以后你也要堂堂正正地做人,知道吗?”
孟祈没念过什么书,听得一愣一愣,但“堂堂正正做人”这几个字却如那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头上。
在震惊中沉思片刻,他随即缓缓起身,不由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是,晚辈谨遵仙君教导。”
萧之浅这才放心地坐下。
但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孟祈安静地站在一边,小心谨慎不敢吭声。
萧之浅又为了维持孤高人设,更不会主动搭话。
这份尴尬维持了没一会,就被屋外的敲门声敲门声打破。
“咚咚咚!”“大师兄,是我。”
原来是梁尚?
萧之浅如获救星,一个弹跳外加一个箭步,把门给拉开:“何事?”
只见以梁尚为首的几个师弟挤进来,开始叽叽喳喳地汇报工作。
“大师兄,我在客栈巡逻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我这边也一样。刚刚我御剑绕村子转了转,发现有七十三名村民,有卖猪肉的,有种菜的,还有养蚕的……”
“破庙那儿还有个疯婆娘!”
“那魔傀外表行为与凡人无二,要等夜幕降临他们才敢出现。现在是申时,再过两个时辰就日落了,到时候我等可将它们一网打尽。”
萧之浅听着师弟们的这些话,不由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思忖片刻后,他抬起眼,神色凝重道:“这‘唤灵箓’也该回来了,村里到底有几个魔傀,我们稍后便能知晓。”
话音刚落,只听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接着无数“萤火虫”迎着夕阳飞进屋内。
“是大师兄的‘唤灵箓’!”
萧之浅手掌朝上,轻声念道:“收!”
那些符箓碎片颇具灵性,立刻汇集在一起。
“灵器,告诉我,这个村里有多少个魔傀?”萧之浅开始发问。
只见碎片开始旋转,重组,最后连接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形成一个赫然醒目的数字——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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