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顾闲照例出门取水,却在河边发现了几道陌生的脚印。那脚印很深,显然来自成年男子,而且不止一人。
他心中一紧,慌忙跑回小屋:"大哥,河边有陌生人的脚印!"
谢妄瞬间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几个人?"
"至少三个。"顾闲声音发颤,"是不是......找你的人?"
谢妄没有回答,而是强撑着坐起身:"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可是你的伤......"
"闭嘴!"谢妄厉声打断,"你想死在这里吗?"
顾闲不敢再多言,慌忙将仅有的几件物品打包。谢妄尝试站起来,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险些摔倒。
顾闲下意识上前扶住他,谢妄没有推开他。
"往北走,进密林。"谢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闲搀扶着谢妄,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北面的密林。林间光线昏暗,脚下落叶沙沙作响,每一声都让顾闲心惊胆战。
突然,谢妄猛地将他按在一棵大树后,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谢妄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警告。
顾闲屏住呼吸,听见不远处传来交谈声:"确定是在这一带吗?"
"血迹到河边就断了,肯定在附近。"
"分头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逐渐靠近,顾闲能感觉到谢妄的身体瞬间绷紧,那双总是带着嘲讽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他捂住顾闲嘴的手收紧了些,指甲几乎嵌进顾闲的皮肤。
追来的人有三个,谢妄浑身是伤还带着顾闲,他不敢冒险
顾闲的心跳如擂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逼近。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不远处有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他轻轻碰了碰谢妄的手臂,用眼神示意那个方向。谢妄眯眼看了看,微微点头。
趁着搜寻者转向另一侧的间隙,两人悄无声息地挪向洞口。谢妄因伤势行动迟缓,每移动一步都极其艰难。顾闲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他带进洞里。
洞口很窄,仅容一人通过。洞内空间不大,但足够藏身。顾闲小心地将藤蔓重新拉好,遮住洞口。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谢妄调动起没恢复多少的灵力遮掩二人的气息,顾闲能闻到谢妄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朱果的清香,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微颤——他在强忍伤痛。
洞外,搜寻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声音逐渐远去,顾闲刚要松口气,却听见一个脚步声停在洞口附近。
"这里有个洞。"
顾闲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感觉到谢妄的手按上了他的后背,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往洞深处推了推,顾闲看着谢妄严肃的眼神有些怔愣。
藤蔓被拨开的声音响起,一道光线照进洞内。顾闲屏住呼吸,能感觉到谢妄的身体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呼喊:"找到血迹了!往南边去了!"
洞口的人闻言,立刻转身离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顾闲才瘫软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转头看向谢妄,发现对方也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态。
"暂时安全了。"谢妄靠在洞壁上,闭目调息。
顾闲看着他被冷汗浸湿的鬓角,突然意识到:刚才谢妄把他往洞里推,是在保护他?他……好像没有那么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谢妄可是原书中的大反派,怎么可能会保护他?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闲小声问。
"等。"谢妄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依然锐利,"他们发现血迹是调虎离山之计,很快就会回来。"
"那......"
"安静。"谢妄打断他,"让我调息。"
顾闲噤声,在黑暗中默默抱紧膝盖。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谢妄的声音再次响起:
"刚才,做得不错。"
顾闲愣住,谢妄是在夸他发现山洞的事?顾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谢妄第二次夸他,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发现那个洞,很及时。"谢妄补充道,语气依然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嘲讽。
顾闲低下头,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他忽然觉得,或许谢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酷无情。
两人在洞中躲到夜幕降临。确认外面安全后,才悄悄出来。
"我们不能回小屋了。"顾闲望着小屋的方向,虽然那个屋子很小很破,但也是他用心搭起来的,还给他挡了三个月的风雨。
"嗯。"谢妄望向北方,"往深处走。"
"你的伤......"
"死不了。"谢妄打断他,语气却不像往日那般冰冷。
顾闲犹豫片刻,上前扶住他:"我扶你走。"
谢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拒绝。
夜色中,两人相互搀扶着向密林深处走去,顾闲能感觉到谢妄的重量真实地压在他身上。
顾闲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谢妄在林子里又走了一段,直到谢妄气息越发粗重,脚步踉跄得几乎无法支撑。
“歇会儿吧。”顾闲感觉到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不由分说地将谢妄扶到一棵粗壮的树下靠着。
谢妄这次没逞强,闭着眼急促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唇色白得吓人。强行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应对刚才的危机,显然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顾闲蹲在他面前,借着稀薄月光看他:“你还好吗?”
谢妄连眼皮都没掀,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不了。”
还是那句口头禅,但气势弱了不少。
顾闲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两颗朱果——那是他偷偷留下的,本想应急,现在看来正是时候。
“给。”他把朱果递到谢妄唇边。
谢妄睁开眼,看着那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又抬眼看向顾闲。月光下,青年的脸是漂亮的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眼睛是亮亮的带着些许担忧。
“你留的?”谢妄问,声音沙哑。
“嗯。”顾闲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怕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
谢妄看了他几秒,才低头就着他的手把朱果吃了。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顾闲的手心,让顾闲微微一颤。
服下朱果,谢妄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他靠回树干,看着顾闲在旁边摸索着收集干燥的枯枝树叶,动作笨拙却认真。
“你在做什么?”谢妄问。
“生火啊,夜里太冷了,你伤没好透,不能再着凉。”顾闲头也不抬,努力回忆着钻木取火的技巧。他试了好几次,手心磨得发红,才终于冒出一缕青烟。
微弱的火光亮起时,顾闲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成了!”
那笑容干净又带着点小得意,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竟有几分……顺眼,蠢是蠢了点,但还算有用:“过来。”
顾闲疑惑地凑过去。谢妄伸出手,顾闲下意识想躲,却听见他说:“手。”
顾闲迟疑地伸出手。谢妄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指尖在他磨红的手心轻轻拂过。一股微弱的暖流渗入,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大、大哥?”顾闲愣住了。谢妄在……用灵力给他疗伤?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别浪费柴火。”谢妄松开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弄伤了手,谁给我找吃的。”
顾闲低头看着自己不再刺痛的手心,又看看谢妄装作若无其事的侧脸,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后半夜,顾闲守着火堆添柴。谢妄闭目调息,忽然开口:“明天往东走。”
“东边?那里不是更深入林子了吗?”顾闲不解。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最安全。”谢妄睁开眼,火光在他眸中跳跃,“他们以为我会往外逃。
顾闲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听你的。”
谢妄看了他一眼,这凡人,倒是对他挺信任。
“不怕我把你带进死路?”谢妄故意问。
顾闲往火堆里加了根柴,火光映亮他清秀的侧脸:“怕啊。但你看你现在伤成这样,估计连我都打不过,真要死路,你也跑不了。”
谢妄被噎了一下,随即嗤笑:“胆子倒是大了。”
“跟你学的。”顾闲小声嘟囔,“反正横竖都可能死,不如想开点。”
谢妄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跳跃的火焰,不知在想什么。
天亮后,两人继续往东走。顾闲找到些野果,勉强充饥。谢妄的伤依然严重,走得极慢,但至少不再发烧。
走到一处溪流边时,谢妄忽然停下:“这里有烈阳草的气息。”
顾闲立刻警惕地四处张望:“哪儿?”
谢妄指向溪流对岸的岩壁:“那边。过去看看。”
溪水不深,但顾闲扶着谢妄过去时,还是打湿了裤脚。岩壁上果然长着几株叶片狭长、边缘有细齿的植物,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是这个吗?”顾闲不敢确定。
“嗯。”谢妄难得语气肯定,“摘三株,连根。”
顾闲小心地爬上岩壁,按照谢妄说的采摘。他动作笨拙,好几次差点滑倒,但最终成功摘到了三株完整的烈阳草。
“给!”他献宝似的递给谢妄,脸上带着点小骄傲。
谢妄接过草药,检查后点头:“不错。”
顾闲喜滋滋地笑了,那笑容干净又满足,让谢妄多看了一眼。
当晚,谢妄用烈阳草配合剩余的一点朱果调息,效果显著。顾闲守在一旁,看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心里莫名踏实了些。
夜深了,顾闲靠在火堆旁打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往他身上盖了件衣服——是谢妄那件已经洗干净的外袍。
他睁开眼,看见谢妄正收回手。
“大……”
“闭嘴,睡觉。”谢妄打断他,背过身去。
顾闲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上的衣服,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把衣服裹紧了些,上面还残留着谢妄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却不再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第二天清晨,顾闲是被鸟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谢妄已经醒了,正坐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一片叶子。
“醒了就起来,该走了。”谢妄头也不回地说。
顾闲爬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今天往哪走?”
“继续往东。”谢妄站起身,虽然依旧需要倚靠树干,但比昨天稳了不少,“如果我没记错,东边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可以暂时落脚。”
“你怎么知道?”顾闲好奇。
谢妄瞥了他一眼:“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不多。”
顾闲撇撇嘴,觉得他有些臭屁,上前扶住他:“是是是,大哥最厉害。”
谢妄被他这句没什么诚意的恭维逗得嘴角微扬,很快又压了下去。
两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前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闲忽然觉得,这样走下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有人陪着他,有人需要着他,至少现在,谢妄不再动不动就要掐死他,偶尔还会别扭地关心他一下。
而谢妄看着身边这个明明怕死却一路坚持、明明弱小却努力照顾他的凡人,或许连谢妄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里那堵冰墙,也不知不觉裂开了一道细缝。
前路依然未知,危险并未远离。但这一刻,晨曦微光中相互扶持的两个身影,仿佛有了某种默契。
或许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春日里融化的冰一样,缓慢却不可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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