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租屋

言妈妈温柔地看着儿子,努力掩住自己眼中的悲伤:“言言啊,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妈妈,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知道吗?”

“妈妈,你要去哪儿啊,我也跟你一起去。”五岁的小言好踮着脚趴在病床上,看着妈妈奶声奶气地问。

“我也很想带上你,但是那个地方不能两个人一起去,你就乖乖的跟爸爸生活,以后再来找妈妈好吗?”言妈妈拼命忍住眼泪。

“你不回来吗?”小言好不解。

“会回来啊。”

“真的吗?那要出去待几天啊?”

“我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回来,所以以后都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小言好看着妈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妈妈,能不能不去?”

言妈妈看着儿子苦涩地摇了摇头。

小言好攥紧被单,强忍住眼泪,最后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淌下来浸湿了床单也浸湿了言妈妈的心,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言言,妈妈没有离开,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守护着你。”

“真的吗?”

“真的。”

……

“言言,来把菜提回家。”十岁的言好路过春婶的菜摊时被她叫住了。

言好小声地道了谢,然后提着菜回家。

言好没走多远,春婶就跟旁边的人唠起了嗑:“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明明小时候很活泼开朗的,谁知道生在这么一个不幸的家庭。”

“对啊,他那混蛋老爸简直不是人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警察也不管管。”

“家事怎么管,哎,可怜啊。”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言好的耳朵,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家,烂醉如泥的父亲正躺在沙发上含糊的骂着什么。言好把书包放到房间里后就去做饭,尽管才高出灶台一个头,但他已经能踩着板凳熟练操作厨房用具了。

很快,菜炒好了,言好盛好两人的饭端就开始吃饭。

他吃完时言强还在昏睡,言好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上前轻轻推他:“起来吃饭了。”

言强嘟囔着:“滚。”然后反手一个巴掌把言好扇到一边,他的脑袋磕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言好捂着脑袋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然后默默地回到屋里去写作业。

言好写完作业在屋里看书,看了差不多快要两个小时的时候,他的房门被猛地敲响,一声大过一声,那凶狠劲儿好像把门掀翻似的。

言强在外面怒吼:“做好了饭就你自己吃是吧,现在菜都凉了,你让老子吃冷饭冷菜啊!”

还在骂:“TMD给老子滚出来,白养你那么多年了,白眼狼!给老子开门看老子不打死你!”

言好被那一声盖过一声的敲门声和辱骂声吓得不轻,他缩在角落僵硬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生生撞破了,浑身酒气面色酡红的言强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言好的衣领轻松提起来:“还不给老子开门,能耐大了啊。”

言好尖叫着想要挣扎逃离,却是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不抱希望的解释:“我叫你了,但是你没醒。”

“没醒不会多叫几声啊!”说完一把把言好扔到地上,还没等言好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直打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可是这还没完,言强掐住言好的脖子威胁他:“如果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直到把他掐的面色发紫才想起来把言好弄死了不好收场,这才松开了手。

言强丢下疯狂咳嗽的言好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老子也拉扯你这么久,不念着老子的好,只记得那娘们,你要真想她当初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去死啊,都是贱人。”

话音刚落,一个坚硬的东西猛地砸在言强的后脑勺上,他被砸的一踉跄差点摔倒,还没站稳又来了一个。

言强好不容易抽空回头,只见到言好正丝毫不惧地瞪着他并将书桌上的书一本本的扔向他。

此时言好有些失控,他心中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听见他骂妈妈后一瞬间爆发。这样的他陌生极了,但似乎又熟悉极了,好像他本该如此。

见到眼前这一幕的言强顿时暴怒,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言好的头猛地往地上撞,一声比一声沉闷,偏偏言好还不怕死地笑着,疯了一般。

言强被这笑容惊到了,有一瞬间的呆滞,正在此时言好猛地咬上言强的手腕,死死地咬住不松口。

言强惨叫一声,使劲掰着他的脑袋想把他弄下来,但是言好却像挂在上面了似的,言强甚至觉得言好想把自己的手腕咬断。直到他抬起手猛地往墙上撞去,言好的脑袋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才失去意识松口倒地。

过了很久言强才捧着手腕回过神叫了救护车,言好送到医院急诊被判定为重度脑震荡,好歹救助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此后言强倒是安分了许多,可他的事迹已经被传到了十里八乡,言好成了别家小孩眼里的怪物。

出院后的言好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沉闷地状态,心中那种躁动的情绪平静地消失了。

他时常会想自己为什么会接受这种生活,既然早已没有了牵挂的东西又为什么不选择逃离,没有人回答他,他只是安静的重复着自己操蛋的日子。

十二岁时,言强出车祸去世,邻居帮言好把他父亲草草埋了了事,劝他好好生活,可他们却不知道言好有多希望他死。

十五岁上高中时,言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搬离了原来的家到城里租房住。

他本以为生活会有那么一点改善,可是他想多了。谣言,辱骂,欺负,暴力似乎成了他的附属品,跟他如影随形,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从未得到过片刻的宁静。

他一直劝自己忍耐,流言总会散去,施暴者终会停手,可是他错了。有些东西一旦成为习惯就改不掉了。

更可怜的是,他也习惯了,只知道被迫承受不知道要反抗。

可是他本不想忍耐,他想变成一个张牙舞爪暴戾成性的大怪兽,把他周围肮脏的一切都摧毁干净。可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可以这么做,他就是要隐忍,他必须要保持这样等到一个人出现。

言好每天都会问自己一遍,既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跟他们拼了而要默默地承受,但最后答案都会默默沉寂,好像他的人生似乎并不存在触底反弹这个东西。

高三,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人。

那个女孩叫杨娆,她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无需忍耐无需压抑,仅仅是这一句话就把他心底的怪兽放出来了。

他将墨水全部泼到视而不见的老师头上,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同时放声大笑;

将那个嘲笑他辱骂他的男生最心爱的汽车模型当着他的面踩烂碾碎,在男生对着他破口大骂时扑上去跟他对打,最后坐在失去意识的男生身上扬起挂青紫的脸展望天空;

将那个传播他谣言的女生关进学校老教学楼的一间屋子里三天两夜,看着她在深夜被吓得抱头痛哭;

巧妙地挑起社会混混与那几个总是喜欢对他使用暴力的混蛋之间的怒火,悠悠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在后街的小巷子里“自相残杀”,最后上去补刀。

那几个月里他玩疯了,他太喜欢这种以暴制暴的手段了,他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他,一个真正的怪物。

可是那个女孩仅仅呆了一个学期就离开了,他再次恢复到沉寂平静的状态,此外还开始疯狂的想念那个女孩。

他确实想念她,想念那个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的时期,好像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恢复到这种状态。

他开始频繁的走过杨娆走过的地方,像魔怔了一样,深夜里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反抗时抽空问了文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喜欢吗?最后他的答案是,可能吧,说不上喜欢但一定是特殊的。

后来想念女孩的时间渐渐超过他专注于学习的时间,他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学习是他在压抑时期最热爱的事情,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不是恍然大悟而是更加迷惑,他这是强烈的喜欢还是被下咒了。

不管怎么,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杨娆,日子也过得憋屈平淡。但好在,在他狭窄破败的小屋里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一旦出了门就会把自己伪装起来变成另一幅模样,他都怀疑自己有第二人格。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但是某一天他下班回家时被人叫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倒在地疯狂地拳打脚踢。

这时候他脑子最先冒出的想法居然不是还击回去或者干脆死了一了百了,而是他不能死,还没有找到她。

言好甚至走神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回忆那个她是谁,后来才想起来这个她就是自己天天念念叨叨的杨娆,看来他果然有双重人格。

后来他渐渐招架不住,失去意识之前他甚至还有一丝庆幸,终于可以结束这操蛋的人生了。

后来……

“妈妈。”

“……我不是你妈!”

“姐姐。”

“以后我做你的超人好不好?”

好啊。

这会是一个全新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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