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州无头谜(六)

掐在脖颈处的手宛若火炉,烫的何余一激灵,不过比起这个沈徽脱口而出三个字更令她窒息。

她脑子不停飘过……完了完了完了。

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她该说些什么,死嘴快说啊。

何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点,他和何余有交集吗?

原主家人察觉不对劲她可以理解,但男主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原著害她不浅啊。

“你在说什么哦……”何余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点,很懵懂无知的样子,只不过没等她展示演技,脖颈力道逐渐加重。

何余眼前发黑,拼命拍打对方手臂,但对方纹丝不动,沈徽……是真的要杀了她。

在痛苦窒息中,她目光无意识瞟过沈徽胸口,求生的本能让何余集中最后的力气,一拳砸向那个位置。

沈徽发出一声闷哼,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何余趁机挣脱,大口喘息着,看到沈徽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沈徽昏厥倒地瞬间,何余利落地用腰带反绑了他的双手,想了想又扯下自己的腰带牢牢捆住他双脚。

何余喘着粗气猛退两步,身子不受控制发着抖,她盯上地上昏迷不醒的沈徽,抬起脚狠狠踹他的那只好腿。

“创死你个王八蛋。”她哑着嗓子骂,狠狠踢在他的膝盖上,沈徽即使处于昏迷仍闷哼一声。

此时此刻她脖颈火辣辣的疼,脑海里还残存着方才的窒息感,亏她还觉得他可怜送给他伞,还让他独享功劳。

以德报怨的贱人。

她盯着沈徽那张苍白的脸,胸口剧烈起伏。

“活该。”

她又补了一脚,却看到沈徽胸前渗出的血迹时僵住动作。

何余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在经过沈徽时踉跄了一下,腿软得厉害,实在是怕得不行。

她平时也是个泰山崩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没想到还真遇到泰山塌了。

如今只想离开命案现场,万一又发生意外那就有的玩了。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微弱的声,何余脚步一顿,咬了咬牙。

“他有主角光环死不了。”她自言自语继续往前走。

又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何余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关她什么事儿,他刚才可是要杀她灭口。”

何余捂住耳朵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她清楚知道一定是哪里出现问题了,脑子很乱,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哪里都是问题。

她想回去静静。

又又是轻微的呼痛传入她耳中。

“草!你赢了!”

何余咒骂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沈徽的脸色有苍白转为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滚烫,刚刚掐住手腕的时候就觉得体温有些不正常。

何余解开他的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他左胸用有道新鲜的伤,原本结痂的伤口此刻正渗着血。

应该是被她锤的。

她掏出方蘅之给的上品金创药,倒出一点点在掌心,指尖蘸着药粉小心翼翼往他伤口上抹。

药粉刚触皮肉,沈徽喉间溢出痛苦的抽气,即便是昏迷,身体也本能紧绷。

何余动作一顿,眼里闪过复杂情绪,随即又被烦躁压下去,他要杀你唉,不要同情心泛滥。

她抠了抠残留的粉末,全部撒在伤口上。

“你也别怪我小气,这药实在是太贵,连何琰都舍不得给。”她一边说一边把药碾开,确保每一丝都沾在伤口上,多一分都不肯往外匀。

眼看掌心空了,她盯着药瓶里剩下的粉末,终究没再倒出来,往怀里揣时动作重得像在藏什么宝贝。

低头看沈徽,血倒是止住了些,脸色却依旧难看,何余踢了踢他绑着的脚,“算你命大,遇上我这么个心善的。”

嘴上硬气,手不由自主探了探额头,烫得吓人,她从他身上撕开块布沾了雨水,让他头上一敷,动作粗鲁的像是在擦桌子。

“你可千万别死。”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恶狠狠的,“死了我这药不白瞎了?”

说完,她又瞪了沈徽一眼,像是在确认他听没听见,这才转身找了个角落坐下,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既防备又别扭地守着。

凭她体力抗下山属实不自不量力,等他醒了让他自己走。

啊,他脚好像也有伤。

她好像把他受伤的腿给绑起来了。

皱着眉挪过去,脱掉沈徽鞋袜,就见脚踝处肿起老高,青紫色顺着脚踝蔓延开,看着就怵人。

“啧,下手可真狠。”

这日后要是不报复回来,她都看不起他。

竹篓里翻出药材,她记得好像有采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

她摸出块小石子当锤子,对着草药咚咚敲起来,药汁染在手上,敲到一半时,身后传来轻响。

可能方才惊恐的一幕还未在她脑海里散去,她汗毛瞬间竖。

几乎是本能反应,转身往前一推,正推在沈徽刚撑起的肩膀上。

他身子本身就虚,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失去平衡,后脑勺砰的一声磕在树干上。

而何余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转身太急,脚下又不稳,推完人就踉跄着往后倒,屁股结结实实摔在硬邦邦的石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

何余捂着屁股吼道,抬头就对上沈徽那双沉沉的眼,他额角沁出冷汗,被反绑的双手在身后挣了挣,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狠戾,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探究。

“你不会又想恩将仇报,那也太不是人了。”

“你在做什么?”沈徽的声音还哑着,目光落在她掌心的草药上。

何余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脸一热,梗着脖子把敲好草药往他受伤的腿边一凑,“看你快瘸了,顺便积点德。”

早知道他醒得这么快,刚才就该多踹两脚。

太亏了。

又是一片沉默,何余踌躇半天,往他旁边挪了挪,“那个沈徽,我给你上药。”

“松开。”耳边传来沈徽毫无感情的声音。

“不行。”

何余看着他绑住的双手,虽说有伤在身,但两人之间力气还是过于悬殊。

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将他摁下来,沈徽要把脚抽回来,何余一把摁住。

“别动,还想不想治腿。”

她厉声呵斥,眉头不自觉蹙起来,最烦病人讳疾忌医。

沈徽的动作顿住,何余见状连忙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何余不说话,周遭瞬间静下来,沈徽倚靠着树,偶尔沈徽动作重了点,他也只是轻轻皱眉,并未出声。

她在敷药间隙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潮红明显,额头冒出密密麻麻一层薄汗,再这么下去就要烧坏了

她熟练的在他身上撕块布条,又取来几根木棍把小腿绑起来,每撕一条,沈徽眸色就深一分。

“看什么看,总不能撕我的吧。”

沈徽偏过头去没说话,男主的话实在是太少了,她算是比较喜欢说话的,所以不太理解那些话少的,不会憋坏吗?

像这种三句话打不出个屁,相处起来太累。

她一丝不苟包扎好伤口,何余看他还是保持原先姿势,眼睛闭着,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还是没有反应,还得去看大夫,物理降温不行。

看他额头汗珠,她拿起一旁的碎布就像给他擦擦,谁知道刚碰到额头他就睁开眼睛,下意识想伸手全然忘记手被绑住,整个人用力一抻猝不及防栽倒在地。

等目光完全清晰,看见何余后,双眼中的戒备一点一点散去。

何余举着湿布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沈徽狼狈栽倒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什么臭毛病,梦里也有人追杀你。”

沈徽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手脚被绑得结实,活像只翻壳王八,何余本想冷眼旁观,可看他额头青筋暴起,伤口又渗出血丝的样子,终究骂骂咧咧地蹲下去拽他,“烦死了,上辈子欠你的。”

她揪住沈徽的衣领往树干上一怼,结果力道没控制好,后脑勺又磕在树上,沈徽疼得瞳孔一缩,何余立刻心虚地别开脸。

“活该,谁让你乱动。”

何余用余光瞥见沈徽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胸口起伏明显比方才剧烈,显然在忍痛。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后把湿布往他额头上一拍。

“烧死你算了,不舒服就回家躺着,不知道出来干嘛。”

沈徽被冰得一颤,听见眼前人咬牙切齿地补充,“就你弱鸡体质还想学杀人,多吃点饭吧。”

说着竟三两下解开了他脚上的腰带,但手上的束缚纹丝不动,“绑着腿还得我扶你下山,想得美。”

何余刚系好腰带,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她浑身一僵,循声望去,只见何瑾站在十几步开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她旁边还站着个眼生的男人,男子一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当即转身背对。

“阿,阿余……”何瑾结结巴巴开口,眼睛在衣衫不整的她和被捆绑双手的沈徽之间来回扫视。

完了,这画面,要出事。

何余的脸腾得一下烧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襟凌乱,腰带松垮,而沈徽更惨,上衣几乎被撕成了布条,胸膛半露,手还被绑着,任谁看了都会想歪。

“不是你想得那样。”何余慌忙摆手,“他受伤了我在给他包扎。”

崔元灏闻言身形微僵,背对着的身影如青松般挺直,“本朝有律,男女严禁野合,违者杖八十。”

何余脑内瞬间炸开。

八十?

打完还有人样吗?

老娘给他包扎伤口还要挨板子!

“眼睛不用可以捐掉。”何余嘴都气歪了,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怒意,“没看见他胸口那么大个窟窿。”

是大邺朝的野合都这么重口,所以才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吗?

他始终保持着背对的姿势,透着股端方之气,“若真如姑娘所言伤重,更该速请大夫,这荒郊野外……”

话到此处顿住,像是被什么不堪的画面噎住了喉咙。

“阿余……”

何瑾目光看向沈徽他确确实实受了伤,她信她妹妹的为人,她打心里觉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此情此景她说不出其他话。

何余指着前面那堆土,仿佛失去全部力气,“你们去看看前面,别和我说话,怕动杀心。”

两人对视一眼,便朝着所指方向走去。

何余站着原地捂住脸。

好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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