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

裴行澈的视线尚未完全清晰，眼前唯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在晃动。那身影修长，轮廓隐约可见，面容却始终朦胧不清。

这里是地狱，还是天堂？

不过……

他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天使吧。

裴行澈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一阵尖锐的疼痛骤然刺入脑海，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扎进神经。

紧接着，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是不属于他的记忆，却真实得令人心惊。

裴行澈，一个毕业刚工作没两年便确诊绝症的倒霉蛋。

他的家境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殷实无忧。他上有哥哥，下有妹妹，手足和睦，父母恩爱。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从入学考试到职场就业，一路顺风顺水。

他自认为，自己这短暂的人生已经足够幸福了。

因此，经历了短暂的治疗后再次收到病情恶化的通知时，他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他见过太多被疾病拖垮的家庭，尤其是像他这种无药可医的病症。

与其在痛苦中不知能苟延残喘到几时，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完成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花了几天时间说服父母后，他立刻办理了出院。

家人直接掏出积蓄想带他出去旅游，看看大好河山，权当散心，说不定对他病情有益，但被他拒绝了。

他怕死半路上，会很麻烦。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只是单纯不想再待在医院里。

思来想去，他觉得答应过别人的事还是要做到。

于是，他赶工完成了鸽了妹妹三年的手工玩偶。

——果然很丑。

还有答应母亲的、父亲的、兄长的……

哦对，还有他那个损友。

那小子曾给自己推荐过一本小说。

“虽然人气不高，但作者写得贼好……”

裴行澈一直口头答应得好好的，说有空一定看，实际到现在也没打开网页搜索过。

哪怕他朋友隔三差五就要催一下。

嗯，再不看，小说都快完结了。

《众生之主》——一本男频中常见的东方玄幻文，剧情俗套，讲述废柴男主逆袭，最终成为“众生之主”的故事。

难怪不温不火，如今的小说市场早已更新换代，没有粉丝基础就贸然写这种偏古早风格的小说，确实难有起色。

裴行澈开始一章一章地阅读。

在见证主角一路的成长后，裴行澈发自内心地爱上了这本小说……里的男二。

论人格魅力，男主自然无人能及，但他就是凭感觉被男二吸引住了。

朋友得知后，一度骂他“没品”，无论对方发了多少条小作文夸赞男主如何坚毅、果敢、洒脱；女主如何强大、美丽、温柔；他都无动于衷。

对方恨铁不成钢，一不小心剧透了男二是大反派安插在主角身边的卧底，于是他就这样被剧透着看到了结局。

——还是最喜欢男二。

期间，他疯狂给小说打榜、投人气票、买推广，一跃成为榜一大哥。

在他的财力支持加之小说本身质量就不错的情况下，这本书渐渐有了热度。

为了感谢榜一的支持，作者将笔下一直未透露真实姓名的大反派，取他网名“云澈”中的“澈”字进行命名。

裴行澈：“……”

想不出好名字倒也不必这般乱取。

在小说完结后，意犹未尽的裴行澈直接把“老婆本”（他从小到大被父母或是哄骗或是建议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的钱）全打给了作者，只求写一篇关于男二的番外。

只可惜，他还没等到番外更新，便被病魔吞噬了。

……

裴行澈缓过神来，他终于看清眼前之人。

那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默如深潭，又像无星无月的夜空，死寂而冰冷。左眼眼尾缀着一颗泪痣，衬得那张脸过分妖冶精致，美得雌雄莫辨。

可惜，这般惊艳的面容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这……

对方的外貌特征，加上脑海中杂乱的记忆，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这人是《众生之主》的男二，楚平澜！

再次看向眼前人，对方冷着一张脸，眼神未施舍给自己半分，但裴行澈却从中感受到，他对自己迟迟未动这一行为，有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耐烦。

“楚……平澜？”裴行澈张了张嘴，嗓音有些干涩。

对方抬眸扫了他一眼，半晌才堪堪施舍般赐予他一个音节。

“嗯。”

这算是回应了他，也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意味。

裴行澈的脑子却轰然炸开。

这是他弥留之际的幻想吗？

没看到番外，太遗憾导致死不瞑目了，因此产生了幻觉？

不对，情况不对。

裴行澈才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不是很能过审。

他连忙退了出来，迅速整理好衣着。

楚平澜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神色漠然，仿佛置身一场无聊的闹剧。

裴行澈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对方。

“你先出去吧。”裴行澈低声道。

楚平澜并未多言，转身便走。

裴行澈揉了揉眉心，努力平复心绪。

这不像是他的臆想——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幻想和楚平澜的初次见面是这种场面。

除了楚平澜外，他第二个在意的是，根据他梳理好的那部分记忆来看，他现在的身份，是书中的最大反派，同时也是楚平澜的顶头上司——那个因某些原因和他同名的角色，“裴行澈”。

“……”

结论：他穿书了，且没有系统。

裴行澈很快接受了这个荒诞的事实。

能见到楚平澜，他激动得几乎要冒烟，可他这身份……

楚平澜怕是早就恨透了他。

毕竟在原著中，“他”虽然是被主角打得奄奄一息，但最终的死法，却是被楚平澜一剑封喉，连魂魄都被碾碎。

且不论从前，就他方才刚穿过来见到的那一幕，就已经够楚平澜杀他八百次了。

好消息：死后见到自推了。

坏消息：自推对自己厌恶至极。

裴行澈倒不担心楚平澜想杀他——在“剧情”走到最后之前，原主都是本书的战力天花板。

而且，原著中楚平澜所修的功法，是原主自创的君臣类型功法。

原主为君，楚平澜为臣。

后者所有以灵力为基础的攻击，对上这具身体，效果都会大打折扣。因此楚平澜根本无法真正反制他。

功法是修炼的根本，好的功法能助人在修行之路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楚平澜所习的功法，是身为第一强者的原主根据自身功法改创的，品阶自然极高，但恶心也就恶心在这里——

原身创造的一切，皆是为了服务自己。

由于他们的功法同源，身为“君主”的他，可以随时通过接触吸取“臣子”的灵力，提升自身修为。

有人或许会说，那楚平澜躲远点，不让他碰到不就行了?

理论上确实可以。

但问题在于……还有一个更恶心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