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如同一块黑布一般，严严实实地笼罩整个青山镇。
白姐确认四周无人后，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一个侧身飞快地走了进去，并合上了门。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幽幽传来，白姐淡定转身。
原本还空荡荡的身后，此刻站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人身形佝偻，肚子上有着明显的赘肉，头发稀疏且花白，国字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皮拉耸着，却藏不住眼神中的精明与世故。
“路上遇到了些虫子，以防万一，兜了很多路才回来，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白姐将菜篮子放到一边，抬脚走向了一间房间。
悄悄打开房门，里面躺着很多小孩，他们年龄各异，手脚都被用麻绳绑了起来，有些嘴上还贴着胶带。
如果宋辞等人在这里，就能发现他们苦苦寻找了很久的佑安。
数了数人数，确定没有少人后，白姐才重新将门关上。
“笃、笃、笃”拐杖敲击地面的沉闷声响一声声地靠近白姐，在黑夜中犹如死神的脚步声。
白姐转身，面色沉重地看着老人说：“那些人什么时候到？”
“怎么？”老人反问道。
白姐眉头紧皱：“上次的那个阿兰，她没有听我的话，立马离开青山镇。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这么说，警察已经知道了你长什么样了？”老人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凶意。
“应该是的，”她揉了揉眉心，“等他们被带走后，我先离开这里躲一阵子。”
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到了窗边的凳子旁坐下。
他每走一步，都是先动拐杖，随后手微微用力，左腿往前迈，右腿却以一种使不上劲的角度，被拖划过地面。
动作迟缓又艰难，不难看出他的右腿有伤，且不良于行。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只照亮了老人的半边脸，另一半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猜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是夜晚的寂静太过诱人，引得白姐忍不住回忆道：“不过，我今天似乎看到了当年跑走的那个小孩。”
“哦？”老人饶有兴趣。
“虽然长大了不少，但那个五官，我是不会认错的。”白姐回忆着当时用余光看到的他们，
本来想引他进巷子后给他来一棍子，报复一下当年被戏弄之仇。
可惜地是，被他身边的女子给拦住了。
那个女子，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当时报纸上刊登了照片的...宋辞。
也是年二八那天在大广场上出尽风头的人。
年二八的事他们都略有耳闻，但是他们都没有出门。
毕竟他们现在不能太频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青山镇。”
潘礼杰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右腿膝盖，思绪也跟着飘到了二十年前。
那天向俊国外出，那个烦人的小孩趁他们不注意跑了出去。
黄依白留在原地看着其他小孩，他出门找向俊国一起去找那个小孩。
结果却无劳而返，担心小孩去找警察，他们连忙离开了青山镇，走了平日不走的山路。
却在路上遇上了山体滑坡，孩子们和向俊国死在了那场山体滑坡里，他和黄依白侥幸活了下来。
可他右腿却因救治不及时无法再行走。
他们在别的镇修养了好一段时间后，因为小孩都死了，他们没有办法把小孩们带到几公里之外卖给买家。
所有的钱又都用来治疗了。
无奈之下，身无分文的他们只能回到青山镇，在向俊国亲人给他留下的宅子里苟且偷生。
他的右腿无法支撑他继续从事远距离的孩童贩卖。
他和黄依白只能在这周围拐买孩子，再联系其他人来将孩子们带走。
可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大规模的拐买孩子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不能用同一个招数，更不能被当地警察发现。
所以他们的生活质量也大幅下降。
好在黄依白除了性别和力气，其他都比向俊国厉害。
出事后基本上都是黄依白出面，他渐渐隐身在后面，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被警察发现。
偶尔出了问题就黄依白自己到别的城镇躲一阵子再回来。
每次到阴雨天气，他的右腿都会隐隐作痛。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选择在青山镇停留，或者他当时带着黄依白去找人，又或者当时没有走那一条山路。
会不会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场面？
“对了，年前镇上来的那个上尉，走了吗？”潘礼杰突然想起一件事，锐利地眼神猛地看向黄依白。
黄依白摇头：“还没有。”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军人来过，但基本年初二前后都会离开。
所以她才敢在这个时间节点煽动阿兰的情绪，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没走，还在阿兰拐了孩子没多久后去了警局。
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潘礼杰思考了一下，做下了决定：“那些人明天应该就会来，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
宋辞一大早便起来了，告别了阮丝迎和宋勋后便骑着自行车前往警局。
她和苏然约好了在警局见，把昨天遇到的事情告诉李警官。
宋勋要去部队，晚些时候再和阮丝迎来警局。
宋辞来到警局门口时，苏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苏然独自站在街边，裹着一件厚实的黑色长款外套，寒风不断地吹拂着他的发丝。
“等很久了吗？”宋辞停好自行车后，朝他走去。
“没有，我刚到。”苏然拉过宋辞冰冷的手，用揣进自己捂暖的口袋里。
宋辞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苏然的脸，冰冰凉的：“胡说，明明就等了很久。”
如果是刚来的话，他的手应该和她一样冷，怎么可能那么暖和呢。
苏然也没有反驳，拿出自己准备的符合宋辞尺码的手套给宋辞带上：“走吧，我们进去吧。”
“嗯。”
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李正的办公室门外，敲了门之后让其他警员帮忙把李正叫出来。
李正拿着文件走出来，望宋辞和苏然身后看了看：“诶，怎么今天就你们两个？”
“我哥他们晚点来，玲玲姐他们就不知道了。”宋辞摇了摇头。
苏然直接开门见山：“李警官，我们提前来是想跟你说我们昨天看见了白姐。”
李正表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抬脚往会议室走：“走，我们坐下来详说。”
来到会议室后，李正在桌上摊开了一份地图，是青山镇的地图，地图上零星点点地画了几个红点，还有几条沿着道路画的红线。
“你们是在哪里遇到她的？”
苏然看了一下地图，最后在某一处落下了手指。
“这里。”
李正用红笔在那一处画了红点，继续问道：“有跟上去吗？”
宋辞点头，在地图上沿着街道划：“有，但跟到这里就没见到人了。”说着手指停到了另外一处。
李正用红笔画好后，一脸正色道：“感谢你们提供重要线索，但是以后还是不要干跟踪这么危险的事情。”
宋辞和苏然乖乖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但下次敢不敢你猜”的模样。
李正叹了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到地图上：“怎么走得乱七八糟的，一点儿规律也没有。”
危机解除。
宋辞和苏然同时抬起头看向地图。
“李警官，这地图上画着的都是什么啊？”宋辞问道。
“这是我们昨天带着画像去街上巡察的时候，各个队都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点，在不同的地方碰到了她，可是还没抓到她就跟丢了。”
李正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本来想着画下撞见她的地方和路能推理出他们的据点，但是完全没有规律。”
宋辞也仔细看了看，确实很乱，镇上的每个地方都有记号，没有集中的，更没有特意避开的地方。
“李警官，他们都是在什么时间点碰见的白姐？”苏然问道。
李正说了几个时间点，苏然看着地图喃喃自语：“都是在我们遇到她之后...”
虽然声音很小，但会议室也不大，李正听得清清楚楚。
“诶，”李正突然开口，“既然你们是最先遇到她的，那会不会最先遇到她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窝点附近，而后面这些偶遇都是迷惑项。”
李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刚想对着宋辞他们指出的地方附近研究，就被宋辞打破了幻想。
“我问过那里的摊贩了，白姐是第一次去那边。”
所以窝点反而不可能在那附近。
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又没了，李正无奈地靠在椅背上。
“唉，至少可以明确他们是在青山镇里没错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迷惑我们警方。”研究无果后，李正安慰自己。
“不过，让警官们专门去找白姐会不会打草惊蛇啊？”宋辞忧心道。
李正摇了摇头：“昨天我让他们主要巡察的目的不是找人，而是巡察门外的翅膀简笔画。”
他抽出一份资料，上面记载了很多地址以及孩童的信息。
“这些是他们昨天巡察到门口有翅膀简笔画标记的人家，上面这些是这几年孩童已经失踪了的，下面这些则是还没有被拐走的。”
李正抿了抿唇，他想过有，但没想过有这么多。
他看着名单的时候，不禁想，如果这次被拐的不是佑安，如果宋辞和苏然没有来帮忙，如果苏然没有发现翅膀简笔画，那还会有多少孩童被拐？
想到这里，李正背后已经冒了一身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