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他们坐在容家屋顶，看着这场从下午就开始筹备的滑稽闹剧。

接连不断的死人让镇民无所适从，他们发誓要在今天找出魔人，不计代价，一定要杀了她。

元霁清试着劝过，但是没人听他的。

他们都疯了，长久以来民风淳朴的假象被打破，这些人迫切地需要找回往日的安宁。

他们架起草垛，绑好木桩，全力搜查魔人。

金莲的丈夫检举了她。

他一向老实本分，没人怀疑他的话。

金莲的哭喊声越来越弱，浓烟从街边升起，灰黑色的阴霾笼罩在整个桂霞镇上方。

元霁清转过头，不忍心再看。

何宴也有点难受，问：“我们真的不去帮忙么？”

“怎么帮？”陆臻反问，“把要烧死她的凡人杀了？”

元霁清：“可她并不是魔……这些凡人也不想想，若真是魔，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绑了烧死吗？”

陆臻：“师兄还不明白么？这些人要找的不是真的魔，只是要找个安心。说白了，他们甚至不清楚魔气是什么，他们只想找人来承担这些，好让他们相信，把源头消灭了，桂霞镇就安全了。不是金莲，也迟早会找到别的什么人，哪怕我们把真正的魔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元霁清低头不语。

“这就是凡间。”萧子晗突然开口，他眼里映着蒸腾而上的灰烟，显得格外幽深，“这就是和魔气相互助长的**与私利之心。魔气一日不除，人间便多当一日的炼狱。”

陆臻一怔，想起了书中的内容。

萧子晗虽然是主角，但也并不是不会受伤。

只不过，作为正道扛把子，他从未忘记他刻在骨血里的使命。

每次，只要他稍微恢复了些，便又开始跟着各门各派的情报，四处镇压魔人。

其他门派的人总想先保留一部分实力，怕被魔人趁虚而入，吃力不讨好。

唯有萧子晗，全力而入，力竭方归。

陆臻每每看到这些文字，都只觉得萧子晗是个字里行间都在被夸赞的假人，代表着作者三观中最“正”的部分，却也刺伤了最亲近的人。

萧子晗，这便是你宁可牺牲一心待你的徒弟，也要守护的人间么？

真可笑啊。

翌日，几人坐在庭院的小桌旁，不觉有些气馁。

“昨晚那么大动静，这魔都不出来，亏我浪费了那么多符纸去检验他的动静！”

“就连李铁匠都不是魔。”何宴烦躁地踢开脚边一粒石子：“这魔人到底想干什么，桂霞镇那么多事，却没有一桩是他干的，他到底隐藏在这做什么，看热闹吗？”

陆臻问：“师尊，魔人真的是酒楼内五人中的一个么？”

萧子晗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抓人！”何宴拍桌而起，“就两个人了——哦，金莲丈夫也还活着，这三个人轮流抓了审问一番，总能发现端倪吧！”

元霁清迟疑道：“可是，那就伤害凡人了……”

何宴烦躁地说：“不抓，看着这些凡人一个接一个地死？”

“他们都不是魔杀的。”陆臻提醒道，“前两人不清楚，至少我们来后，魔从未动手杀过人。”

何宴挫败地坐了回去。

“还有最后两个。”萧子晗突然说。

何宴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臻意会得很快：“师尊是说，酒楼里……不，参与当年‘容家’的事的，还有张木匠和绣娘最后两个人？”

“嗯。”萧子晗点头，“这次的魔人与正常的不可同日而语，他藏在镇中，不露声色，但一直在暗中推动这些事。这么费时费力，你们觉得是为什么？”

何宴激动地拍了下手掌：“吃饱了撑的！”

萧子晗：“……”

陆臻：“……”

萧子晗不愿意对弟子进行激励诱导式教学的原因找到了。

何宴委屈道：“难道还能是为了正义么？”

陆臻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何宴的头。

他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说明世道还没有乱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元霁清好心提醒道：“魔人应当与他们忌讳莫深的‘容家’有关系。你看金莲的死，和那夜我们在墙上看到的影子一样，是被捆在木柱上，生生焚烧而死。若是林志义因此而心虚，肯定和之前的事有关。”

何宴长长地“哦——”了一声。

就在此时，砸门声响起。

陆臻嫌烦，直接把门打开了。

张木匠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一群身强力壮的镇民，满脸写着来者不善，跋扈地看着他们。

他说：“几位，桂霞镇魔人已经死了，你们可以走了。”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巴不得把他们赶走，但碍于萧子晗昨天那道剑气的威慑，他不敢造次，只得才用了一个相对而言温和的方式。

虽然还是很让人不爽。

张木匠看他们迟迟没有动作，烦躁地跺了下脚：“我们镇里什么都没有，你们留在这也——”

话还没说完，方才一直定定看着他身后的萧子晗动了。

他伸手抓向虚空，在张木匠又惊又惧的眼神中，从他背后的空气里拉出一个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嘴一开一合，开始唱歌：“离人命，天莫测；故人返，阴阳隔……”

萧子晗一把捏碎了它。

娃娃发出一声尖叫，异变突生。

眼前的一切被不知从何处而起的白雾遮住，陆臻觉得头脑越来越沉重，慢慢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先在这里吧。”耳边有人说，“我真气耗尽，没法再走了。”

陆臻意识还不甚清醒，嘴上却立马接道：“师尊总是为了这些凡人拼尽全力。”

对方没有答话。

陆臻眨眨眼，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起来。

他们正位于群山中的一个小镇内，此时正好黄昏，层云迭起，漫天红霞，接道两边落英缤纷，青石砖间芳草萋萋。

好一个世外桃源。

就是房屋和道路都废弃了，很多地方还留有烈火灼烧的痕迹，人类的文明还有少许留存，但活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陆臻并不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对，他饶有兴趣地问：“师尊，这是哪？”

“桂霞镇。”萧子晗说，他依旧身着红袍，为了方便只用了发带，眉眼间全是倦色，“多年前，这里居民曾被魔人屠杀殆尽，我来得晚了，未能救下他们。”

“天下之大，师尊哪能处处照拂到。”陆臻点上萧子晗额头，替他揉了揉穴道，“师尊尽力了。”

萧子晗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亲昵，低头不语。

“这里可真好。”陆臻感慨道，“没有人，便也不会有魔气了。”

他这话有点危险，果然，萧子晗不悦道：“星阑！”

“我知道我知道，”陆臻摊手，“本末倒置嘛。”

“不要再提这些。”

陆臻突然开口：“师尊，若是有一天，世间魔气尽除，我们也找个桂霞镇这样的地方过一辈子好不好？”

“为何是桂霞镇？”萧子晗不解道，“不回门派么？”

陆臻撇嘴：“师尊事务缠身时，就时不时要面对几位长老，这两年来，我连他们脸上几道褶子都数清了。”

“……星阑！”

“好好好，我不说几位长老的不是了。”陆臻迅速认错，“我只是想与师尊在一起。”

陆臻边说边伸手，把萧子晗方才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萧子晗配合地侧过脸，任由他动作，被触碰到的耳垂却红了。

他说：“我们现在，不也是在一起么。”

“那不一样。”陆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那时，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师尊关起来，谁也看不到，谁也不能拿乱七八糟的人间大义去烦你。”

萧子晗顿住了。他的眼睫快速眨了几下，少顷，他轻轻吸了口气，转头看向陆臻。

陆臻从他澄澈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神情，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写满了憧憬。

萧子晗轻声说：“你已经做到了。”

“……什么？”

“关起来……”萧子晗耳垂红得几欲滴血，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你在时，我总觉得……很容易分心。”

陆臻在心里细细品了很久，久到萧子晗已经窘迫到想落荒而逃，久到萧子晗方才的话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种，从他的耳边一直烧到心里，让他热血沸腾。

这……这是萧子晗的表白么？！

萧子晗终于站不住脚，低头就想走，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陆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高兴到声音都在颤抖：“师尊方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萧子晗无论如何都没勇气把话说第二遍了，但此时不否认无异于承认，陆臻收紧手臂，开心地在萧子晗耳边呢喃：“真好……师尊，我好高兴。你一直不说，我本以为，你并不是真心接受我……”

萧子晗本来想呵斥陆臻的不规矩，听到“我好高兴”四个字时，他却心软了，松了力气，任由陆臻没骨头一样赖在他身上。

他不自在道：“该歇息了。”

“良辰美景，怎好安睡？”陆臻心头的热血慢慢下移，他幽幽地说，“顶撞师尊，算大逆不道么？”

“什——”萧子晗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粗鄙之语！”

“那师尊怎么听懂我的粗鄙之语了？”陆臻笑眯眯地说，“而且懂得这么快。”

“……”

陆臻擒住他的下巴，强行转回他的脸，向萧子晗的嘴唇凑过去。

——如想象一般清甜而柔软。

一个时辰前，这人还浑身浴血，大杀特杀，现在却浑身脱力，只能软倒在他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陆臻一脸餍足：“师尊好甜。”

他嘴上调侃，手上动作也不停，慢慢向下探去。

方才双目迷离的萧子晗突然僵了一下，瞪大眼睛。

陆臻调笑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害羞不成？”

他的手指轻车熟路，几下就解开了萧子晗的腰带，手指在紧致流畅的肌理上流连。感慨于指尖细腻的触感，陆臻又在萧子晗嘴唇上啄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真美味。”

萧子晗的身体抖得很厉害，陆臻安抚般地撬开他的双唇，追逐他的舌头，手上动作也越发放肆。

“你……”

“**苦短。”陆臻说，“子晗。”

萧子晗的身体很热，陆臻并不以为意，他体质异于常人，情动之下，这很正常。

然而手下的温度越来越高，竟然变得有些烫手。

陆臻疑惑道：“咦，你今日怎么——”

“你疯了！”真火剧烈地燃烧起来，笼罩在萧子晗周围，“给我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