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一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居然把顶级丹药当糖吃，并且没有任何反应的震惊中。
修炼时灵力积攒慢，尚可解释为资质愚钝；但用丹药拔苗助长却毫无用处，就可以说是惊世奇闻了。
连何宴都觉得新奇，课堂上总是忍不住往陆臻丹田处看，弄得陆臻浑身不自在。
终于，台上的教书先生也注意到他们这里的东西，捋了捋胡子，大喊一声：“陆臻，何宴，你们在干什么？”
何宴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拼命摇头。
老先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陆臻的丹田，陆臻坐立难安，在老头审视的目光下格外不自在。
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若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在课堂上商讨可没有用。若是有心，课后去医药堂看看，你还年轻，倒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陆臻的下腹，晃晃悠悠走了。
陆臻一脸懵逼，正在疑惑这老头今天怎么突然好说话了，看到何宴又是憋笑又是带着歉意的脸，脑袋一抽，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在光天化日下说了什么。
……你个老头才有隐疾呢！
他前几天甚至还在做春梦，一点问题都没有！
刚下课，他就忍不住了，在老先生犀利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有同窗看到他时，还调侃了一声“去医药堂？”，弄得陆臻颜面扫地，偏偏又不好解释，只得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
这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凝华丹，但萧子晗好心给他丹药，他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因此烂账记来记去就成了哑巴亏，陆臻心中郁结，却也无计可施。
凝华丹的事给门派里天天除了修炼外就无所事事的弟子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闲聊的话题，而且这事越传越离谱，陆臻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同门在说。
弟子一号：“听说了吗，旭阳真人把天璇长老的内务堂搬空了！”
弟子二号：“有人说旭阳真人和天璇长老论剑，把凝华丹都赢走了！”
弟子三号：“不好啦，旭阳真人把天璇长老打了一顿，吃了他所有的凝华丹！”
弟子四号：“震惊，内务堂凝华丹尽数失窃！”
弟子五号：“门派里都在传，有人误食了内务堂所有的凝华丹，撑得爆体而亡！”
……
弟子x号：“魔人胆大包天，竟然潜入凛江门偷走了所有凝华丹，意图扰乱修真门派，几大门派掌门都来商议此事了！”
陆臻：“……”
心里更难受了。
就连元霁清碰到他时都忧心忡忡：“魔人竟然如此大胆，趁凛江门迎客开放护山大阵时行窃，此事真的非同小可！不过，魔人也需要积攒灵力吗？”
“咳咳咳！”陆臻正在喝水，险些被呛着，“其实这事……”
“星阑知道内幕吗？”元霁清问，“也不知道魔人吃了这么多凝华丹，会不会直接被灵力撑死。”
陆臻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之前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干笑道：“是啊，真是太能吃了。”
他深深觉得，有必要去找萧子晗说一下这事。
不然，等到明天，说不定都有人会说，魔人偷走凛江门数百件珍宝，准备大肆进攻了！
银霜峰后山严寒程度更甚前山百倍，陆臻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冻得浑身发抖，需要不断运转功法，才能勉强保持四肢自由运转。
能强迫自己在这种地方闭关的人，肯定不是神经病，就是自虐狂。
陆臻深入后山，走到一座莲池旁。
池中水不深，并未冻结，却冰冷刺骨，寒气逼人。在如此严苛的环境下，水中竟然开满了朵朵晶莹剔透的冰莲，在水雾中摇曳生姿，如梦似幻。
萧子晗就在莲池中央打坐，冰莲拥簇在他身边，乖巧地低伏。
然而陆臻清楚，只要有人靠近，这池安静的冰莲便会立刻散开，莲花瓣化为冰刺，向敌人凶猛攻击。
因此陆臻并不走近，在远处高声喊了一句：“师尊！”
萧子晗没有反应。
他身畔莲花齐齐转向，“看”着陆臻所在的方向。
“别别别！”陆臻后退一步，朝莲花摆手，“我没有恶意，我就叫叫他。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让我过去的话，你们能叫他么？”
莲花们抖了抖花枝，似乎在考虑陆臻的话。
大概是因为陆臻身上的气息让它们很舒适，冰莲逐渐放松，摇曳花瓣，“交头接耳”。
半晌后，它们齐齐退开，似乎并不敢主动打扰到萧子晗。
陆臻认命地自行上前几步。
方才离得太远，萧子晗又坐在冰雾里，陆臻只隐隐绰绰看了个人形，并没有看真切。现在走近了，他才发觉，萧子晗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他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得过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竟然比冰莲还要剔透上几分。他的衣袍和头发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若不是身体还在微微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陆臻心脏“咚”得猛撞了一下胸腔，他顾不得思考自己心态的异常，忙给自己鞋上施了一层水灵法诀，踩着池水，三两步跨到萧子晗身边：“师尊？萧子晗？”
他的手碰到萧子晗的身体，被指尖的温度吓了一跳。
萧子晗周身火灵从来不退，这也是人人畏惧他的原因之一。
可火灵连靠近他的人都能灼伤，怎么现在连他自己的体温都无法保持？
别说是萧子晗，就连修为低微如陆臻，都能保持自己温度正常。他的真气呢？怎么周身空空如也，竟然一点真气流转的痕迹都没有？
陆臻连叫几声，萧子晗都没有反应。
虽然在修真界，入定之人对外物反应迟钝是常事，但是护身真气必不可能轻易撤掉，萧子晗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陆臻心一横，把乾坤袋中的凝华丹拿出来，往萧子晗嘴里塞去。
咽倒是咽下去了……但结果和陆臻一样，极品丹药仿佛石沉大海，一点效果都没有。
陆臻只得退开。
他刚刚看到萧子晗状态有异，脑子里大概是进了只蠢驴，让他头脑一晕，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想要叫醒萧子晗。
现在回过神来再想……
他操这门子心做什么？
且不说萧子晗可能会是他未来的仇人，就算他们是正常的师徒关系，他也应该禀告宗门，让专业的人来处理啊，怎么自己就冲动了？
想到这里，陆臻给了自己一巴掌，放开抓着萧子晗肩膀的手。
小说中既然没提这一出，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不影响萧子晗日后活蹦乱跳，真气十足，还有余力给他一剑。
收回手时，陆臻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之前因为萧子晗身上太冷，他冻得手脚发麻，没有发现，他碰到萧子晗肩膀的手上，居然沾满了血！
血还是殷红的，说明渗出并不会太久。
陆臻扶着萧子晗的肩膀，仔细看了看。
原来他红衣颜色鲜活，还有染血的缘故。伤口包在衣服里看不清楚，陆臻不好下手，原本打算对萧子晗的异状置之不理的心思又摇晃起来。
……毕竟，萧子晗的肩伤是怎么受的，他心知肚明。
陆臻皱着眉把萧子晗的衣袍又往下拉了少许，看到伤口下狰狞的黑痕，有些惊讶。
这种表现……是正常的吗？
要不，去医药堂找摇光长老帮忙看看好了。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和萧子晗半睁的眼睛对上了。
萧子晗眼神朦胧。
陆臻神色惊慌。
萧子晗似乎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异样，皱眉朝肩膀看去。
陆臻的手拉着萧子晗的外袍，正在往下拽。
陆臻：“……”
他一时心急，本意是想给萧子晗看看伤势，然而此情此景，怎么看，他都像一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行凶之时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陆臻想到自己在桂霞镇幻境里的前科，“嗖”得一下抽回手，装得若无其事，解释道：“师尊，我看到你好像有伤……我去找摇光长老！”
萧子晗似乎还不甚清醒，问：“摇光长老是谁？”
“医药堂掌管人。”
“不必了。”
“不必？”陆臻惊讶道，“可是这伤已经很久了，却迟迟不见好转。”
“我自有分寸。”
你哪有分寸。
我要不是个知恩图报、勉强算有良心的好人，为了日后着想，我方才一剑过去，你去地府里跟我讲分寸。
陆臻感到不爽，暗骂一声“不识好歹”，甩袖离开。
萧子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拉上被扯开了一点的外袍，缄默不语。
他身体冰冷，经脉里却翻山倒海地闹腾，终日不得安宁。
以至于陆臻接近时……他还以为又是幻觉，刻意紧闭双眼，不想去看。
不想这个“幻觉”却越发亲昵，不仅给他喂了东西，还揪开衣袍，让他不得不予以回应。
虽然在不知道是记忆还是幻觉中也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不，不可能是记忆，肯定是自己心魔猖狂，迷惑了心智。
萧子晗强迫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再度闭上眼睛，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