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她

徐檀和周寻风离开后,殿门合拢,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担忧,可实在是无能为力。

毕竟他自己今日就差点命丧黄泉,哪里还救得了旁人。

林阁老依旧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听到脚步声后,才转身回望,“出来了。”

他语气平和,看徐檀脸色不好步调虚浮,便挥手叫宫人来搀扶一二。

徐檀拂开宫人的手,拖着及近麻木的腿走向了林阁老,“劳阁老费心了。”

他自诩不凡,但对于林阁老还是心怀敬意与尊崇。

林阁老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有劲头有根骨是好事,但你若命丧于此,还不如碌碌无为,这般老夫才不会为一个人才的陨落而感到惋惜。”

徐檀垂着脑袋一语不发,沉默地接受着老者的训诫。

周寻风把着剑柄,欲言又止,等林阁老话音散去,才说:“那位质女在里头,阁老是否要进去帮她?”

他是清楚赵烛衾的脾性,现在也唯有林阁老才能力挽狂澜,把这个被他们选中的女子救出来。

但林阁老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很轻松,想来并不担忧她,“小丫头很厉害,也很聪明……她对付陛下,绰绰有余。”

周寻风听到这话,不免惊愕,“就她?依臣判断,悬。”

“你能判断出个什么?等着瞧吧。”

林阁老无所谓地笑了笑,由侍卫护送着下了台阶,坐上轿撵就出宫了。

折腾了这么久,他这把老骨头哪里还撑得住。

御书房内,诸人退出,显得过于静谧。

立在御台上的两人都没说话,乐正黎根本不反抗,就这样被他单手盖住了下半张脸。

生气的赵烛衾,瞧着有些新鲜。

长而锋利的眉毛随眉骨下陷的走势而微微合拢,愈发凸显出那双眸子的狭长凌厉。

漆黑瞳仁嵌在里面,若是细瞧,他这双眼睛竟有些偏向桃花眼的形状。

可惜赵烛衾太少笑了,有时笑一下,还是冷笑。

他不笑,所以寒冰难融,眉目线条便异常冷峻,挺鼻薄唇勾出一股矜贵傲气,间杂了几分凶戾杀意。

以帝王之身,行疯子之事。

偏激如烈火焚心,也不知道烧的是他这一眼望到头的命,还是不受控的杀欲要拖所有人都与他同归于尽。

乐正黎的视线太烫了。

在她专注地盯着某个人时,眼珠子都转动得很缓慢,仿佛是要用目光把被注视的人笼罩在其中,化作实质去抚摸此人的皮囊和灵魂。

赵烛衾却只觉厌恶。

他的手指猛地扼紧,掐得她呼吸艰难……

短刃被送回扶手的暗格中,他连刀都不想用,就为了不让她死的太快。

“你真的不怕死?还是装出来的不怕死?”赵烛衾面无表情,嗓音冷冽。

乐正黎闻言,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试图拉开他的手,反而将他的手指往下移。

这个动作……意味着她让他掐她的脖子,跟那日拿着簪子抵住她的喉咙一样。

赵烛衾遂了她的意,冰凉的手指钳住了她的脖颈,分外细弱,恍如不堪一折的莲茎。

突出的骨节硌在她的肌肤上,跟随紧缩的力道而逐渐陷进了白皙的皮肉里。

乐正黎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腕子上,也在扣紧,另一只手松开,怀中的那件大氅骤然落地。

窒息感降临,让她喉咙中断断续续溢出些只言片语,“臣……若是……死,死在……您手上,也无妨。”

她仰着颈子,又开始笑,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既不害怕,也没有为了求生而挣扎。

仿佛能全盘接受,会包容赵烛衾的所有情绪与杀机。

就像是专门为他而来的人,一步步退让,袒露着最柔软的腹地,哪怕他数次要杀她……

赵烛衾厌恶至极……

厌恶这种人,厌恶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她不该出现的,这种能使人破例的特殊者不该有,更不该来接近他!

他最痛恨超出掌控的人或事。

失控感会夺去理智和主权……到那时,赵烛衾会生不如死。

杀意高涨,逼得他眼尾爆出血丝,猩红一片,薄唇紧抿,绷直的唇线像一柄锋利的刃。

垂下眸子,他注视着乐正黎的脸。

赵烛衾杀过很多人,由头千奇百怪,大部分很快就死了,其他的要么跪地哭求,要么丑态百出的惨叫……

只有她……连最基本的反应都不给他。

赵烛衾根本不相信她不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

很多人口口声声念着想死,也大抵是想一瞬间就结束生命或铲除属于自己的痛苦,而不是真的失去性命。

他明白这种感觉,因为他也惧死。

但他实在太痛苦了,诅咒如附骨之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折磨着他。

隐秘的倦意开始滋生,扰乱着他的心力和精神。

乐正黎的脸色逐渐变红,窒息让她难以控制地朝后仰着头,握住赵烛衾手腕的手指也松开了。

喉管似乎快要断裂,她眼前泛出阵阵白光。

“陛,陛下……臣都要,要死了……您,可否好好的,好好的笑一下?”

死到临头,竟还想着一睹美人展颜。

她要求还多,居然妄图赵烛衾能施舍给她一个正常的笑容。

帝王觉得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他拧眉,卡在乐正黎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你话太多了。”

乐正黎闻言笑了笑,她艰难地抬起胳膊,向前伸出去摸索到了赵烛衾的唇角。

两根手指头分别置于两边往上牵了牵,仿佛要帮他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来。

“陛下……笑起来,肯定,很,很令人惊艳……”

她磕磕绊绊地说着,已然出气多进气少,喉管发出难以承受的嗬嗬声。

赵烛衾当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一如之前。

薄唇勾起,稍一偏头,就让她的手指滑落了下去,但嘴角却好似被她的指腹给灼伤了,似有一股不合时宜的暖意残存。

毫不迟疑的,他的手指又收紧几分,指节几乎陷进了她红成一片的肌肤里。

如此决绝的力道,掐的乐正黎头脑发昏,眼前也乍现出一阵阵五颜六色的光斑和光痕。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感觉后背有一股暖意生出,顺着脊骨往上,蔓延开来如同一张铺陈的大网,替她撑住了赵烛衾所带来的压迫和威胁。

暖意融进后颈,随之是脖子……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力量,将她瞬间就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不仅能呼吸了,还感觉擒住自己脖子的手有了松动迹象。

很快,她就发觉锁住咽喉的力道撤了。

乐正黎眼前趋于清明,耳边的嗡鸣声也在慢慢退散。

她睁眼看去,就瞧见赵烛衾用左手握住了自己刚才掐她的手腕。

他脸色阴郁,皱着眉头往后面退了一步,低头看去,什么异常都无。

可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一股尖锐的刺痛涌入他的骨头里。

像是开凿石头的錾子猛地狠狠钉了进去,疼的赵烛衾头皮发麻,半条手臂都脱了力……

还没来得及找出缘由,乐正黎就瘫软着身子扑进了他怀中,赵烛衾攥着手腕,想躲开却没做到,被她撞得闷哼一声,又接连退了两步才抵着桌案止住。

“滚开。”

赵烛衾眉眼萦聚着几丝阴翳之色,语气更是极为不善,“离朕远点,别碰到朕!”

乐正黎靠在他胸口处,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精力来回应赵烛衾,“咳咳咳……陛下,何苦这般吝啬,便大方一次,让臣靠一靠吧。”

她话说的无赖,携了点玩笑之意,但赵烛衾很抵触。

他的右手还泛着阵阵酥麻,使不上力,便用左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管是推出去还是甩出去,反正要把乐正黎从自己身上格开。

乐正黎却像一块儿融了一半的饴糖,黏黏糊糊粘在了他身上,环住他后腰的手臂比那日在床榻上更为紧连。

她仰头去看赵烛衾,“陛下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明明臣都俯首就缚了,你杀我轻而易举,为什么松手了呢?”

脖颈上的红色指痕颇为触目惊心,乐正黎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唇角微勾,笑容意味深长。

赵烛衾眉峰蹙叠,眼神冰凌似刀,他冷哼,“朕可没有心软。”

他懒得多说,自然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乐正黎,但心底却起了疑云,若没有猜错,那种力量是属于国师的……

她身上又为什么会带着徊仙的术力?

赵烛衾头脑昏沉,左臂无力地垂于身侧,右手在伸出去推乐正黎时,从她的肩膀处错开了。

乐正黎正要说什么,就敏锐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于是,她亲眼目睹了赵烛衾人格转换的过程……

他突然就闭着眼眸陷入了沉眠,失去控制的脑袋和手都缓缓垂落,乐正黎把肩挪过去,让他得以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脖颈里。

她终于能松懈片刻,静静等待着他再次醒来,把另一个赵烛衾带到她面前。

在心底默声掐着秒,差不多过了三分钟左右,被她拥着的男人有了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去感知发生了什么,就与偏着脸望向他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他神色平静,眸光再无任何晦暗与阴冷,墨色瞳仁干净明澈,是与刚才那般阴沉狠戾模样的极端相反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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