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白墙的玄清观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铜铃随风轻晃,叮咚声惊起檐角的白鸽。五岁的叶澜依蹲在丹房门槛上,捧着比脸还大的《易经》残卷,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碎的阴影。玄清子手持拂尘立于三丈外的青石坪,望着女童专注的侧脸,银眉微挑——这孩子竟将“乾三连,坤六断”的卦象口诀,与昨日他讲解的星轨运行图联系起来。
“小丫头,过来。”玄清子的声音惊散了叶澜依的思绪。她抱着竹简蹦跳着跑过去,发间的桃木发绳还沾着晨露。老道突然手腕翻转,拂尘如灵蛇般扫向她的脚踝。叶澜依本能地向后仰身,小小的身躯竟做出个标准的“鹞子翻身”,裙摆扬起的弧度间,依稀可见科学家灵魂赋予的敏捷反应。
“不错,倒有几分习武的天分。”玄清子抚须轻笑,袖中滑出一柄刻着云纹的木剑,“从今日起,卯时练剑,辰时习卦。记住,剑道如天道,讲究顺势而为;卦理通数理,贵在以象推衍。”
剑穗扫过掌心的瞬间,叶澜依仿佛触到了前世实验室里精密仪器的金属外壳。玄清子演示的第一式“清风徐来”,看似轻柔的挥剑轨迹,在她眼中却化作无数条动态抛物线。当老道剑指北斗,讲解“天罡七星步”的方位变换时,她突然开口:“师父,这步法的角速度与地球自转角速度有关联!”
玄清子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前的女童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可细细推敲,又暗合道家“天人合一”的至理。他沉默良久,突然将木剑重重拍在石桌上:“既懂天文,可敢解这卦象?”
龟甲在火盆中噼啪作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叶澜依盯着裂纹的走向,前世研究数据模型的经验突然涌上心头。她伸手蘸水,在石桌上画出卦象图:“此乃天风姤卦,初六爻动。从裂纹分布来看,左宽右窄,恰似水流遇阻……师父,山下的老槐树怕是要倒了!”
话音未落,西南方向骤然传来轰隆巨响。玄清子快步走到观前,只见那棵屹立百年的老槐树果然拦腰折断,树冠不偏不倚压在山道上。观中弟子们惊呼声里,老道回头望向气定神闲的女童,第一次正视起这个身世神秘的徒弟——她解卦的方式全然不按章法,却总能直击要害。
随着日月轮转,叶澜依的学习渐入佳境。练剑时,她将牛顿力学融入招式,自创出“抛物线刺剑”,能精准击中三丈外随风摆动的香头;习卦时,她把统计学原理与卦象概率结合,在竹简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占问天气,乾卦准确率73%,需结合云图修正”。玄清子表面斥责她离经叛道,却偷偷将这些“离经叛道”的心得抄录成册。
某个梅雨绵绵的午后,叶澜依正在研读《梅花易数》,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哭喊。她抓起卦筒冲出门,三枚铜钱抛出,卦象显示“坎下艮上,蹇卦”。“遇险于山中!”她顾不上穿鞋,拎着木剑冲进雨幕。
泥泞的山道上,三个猎户模样的人正围着个晕倒的少年。叶澜依将木剑一横,奶声奶气却威严十足:“放开他!”为首的壮汉狞笑着逼近:“小杂毛,别多管闲事!这小子偷了我们的猎物!”
女童突然笑了,眼中闪过科学家特有的冷静。她瞥见少年腰间露出的半块玉佩,卦象与记忆中的线索瞬间串联——这少年竟是书中叶家的死对头陆家走失的幼子!若此刻袖手旁观,未来必将成为叶家的大敌。
“我用三卦换他性命。”叶澜依将铜钱抛向空中,“第一卦,算你家中老母今夜咳血;第二卦,算你三日后猎虎折腿;第三卦……”她故意停顿,盯着壮汉骤变的脸色,“算你若不放人,必遭天谴!”
这番话本是虚张声势,可壮汉却被她笃定的眼神唬住。尤其是当叶澜依精准说出他家堂屋供着的土地公像缺了半只耳朵时,三人吓得屁滚尿流。少年醒来后,叶澜依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算出的“猎虎折腿”确有其事——那片山林近日确实出现了猛虎。
此事传回玄清观,叶澜依“小道仙”的名号不胫而走。但她并未沾沾自喜,反而陷入更深的思考。夜晚,她蜷缩在蒲团上,望着窗外的星河喃喃自语:“算卦不是迷信,是另一种形式的数据分析。可这世间真有注定的命运吗?”
玄清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所谓卦象,不过是天地给的提示。就像这漫天星斗,看似永恒不变,实则时刻在变。”老道将一卷泛黄的帛书放在她膝头,“明日起,教你推演之术。但记住,天机不可尽泄。”
叶澜依翻开帛书,晦涩的古文在她眼中化作数据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而来或许并非偶然——这个世界的玄学与前世的科学,本质上都是对规律的探索。而她要做的,就是用两种思维解开命运的密码,改写叶家覆灭的结局。
春去秋来,道观的枫叶红了又黄。叶澜依的剑法已能在雪地上画出完整的太极图,算卦的准确率更是达到惊人的九成。但最令玄清子震撼的,是她在推演“地火明夷”卦时,竟结合气象学知识,提前七日预测到百年不遇的山洪,带领村民转移至高地,救下数百条性命。
“你这本事,该下山去了。”某个月圆之夜,玄清子望着月下舞剑的女童,眼中满是不舍与期许,“记住,剑可防身,卦可谋事,但真正的力量,在于永不言弃的决心。”
叶澜依收剑行礼,剑穗上的铜铃轻响,惊起栖息在松枝上的夜枭。她知道,道观学艺的日子即将结束,而真正的挑战,正藏在山下那片未知的天地里。怀中的帛书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她: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而她,正是那个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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