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腌臜地她感恩戴德,但白捡个夫君是怎么回事?!
赌约输了,又白捡个师傅!
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是给人当小妾?!
苏清鸢的脾气已经被这本书的世界观磨圆了。
遭遇过了纪扉尧那种人,领旨谢恩对她来讲都是小场面。
她面色如常,在诸位公公眼皮子底下安安分分伸手接旨,当小妾就当小妾,好歹这位素未谋面的夫君能助她脱离苦海。
“罪女领旨谢恩。”
待苏清鸢领完旨,便被跟着来宣旨的几位嬷嬷拉走。
先是将她蓬头垢面的一身洗去,给她换上丝绸衣裳,拿出首饰耳环戴上。
苏清鸢穿来前原主就在这里呆了三四个月,算下来真正在岭南的日子约有半年,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嬷嬷们当即准备好饭食让她好好饱餐,再为她调理身子。
后又按照尺寸裁身量,说是做喜服。
最让她意外的是,扳倒纪扉尧竟如此简单。
沐浴时,苏清鸢按照官差说的低头哭泣,怂着肩。
几位嬷嬷见她哭个不停,怕照顾不周得罪她,虽说是妾,但皇帝派他们来这里一趟,表明看重这婚事,加上这位姑娘是冲喜,几位嬷嬷也多了几分同情。
“姑娘,怎么哭了?”一位嬷嬷为她梳发,亲昵问。
苏清鸢摇摇头。
这时另一位嬷嬷也问:“姑娘有伤心事不如和老嬷说说,也能为您想法子呢。”
可苏清鸢不言语,一味的哭。
几位嬷嬷一对视,别是不愿意给世子当妾吧?
“姑娘呀,您别想不开,老嬷跟您说,这婚事可是顶好的,虽不是正室,可您如今待罪之身,能嫁给咱们世子真是福气。”
苏清鸢没有搭话,几位嬷嬷继续劝。
“您想想,圣旨一下您就不用在岭南受苦,回京一成亲,姑娘您加把劲儿早点诞下小世子,再和世子求情把您位份提上来,虽不能做正室,但有了小世子也保管您一辈子吃喝不愁。”
苏清鸢哭笑不得,“嬷嬷们,我并非因此事难过。”
几位嬷嬷松口气,看她眼睛红彤彤的格外可爱,一时心软极了:“那是为着什么?给我们几个说说,我们为您排忧解难。”
苏清鸢假意回想,突然浑身发抖双手抱头,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垂着头,不动声色将手腕的伤亮在她们眼前:“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敢了,不敢了。”
几位嬷嬷一看,最初还以为是在这里待久的缘故,毕竟官差打劳犯是常事。
直到她们听见一句“求您别再命官爷和犯人欺负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们是深宫里的老人,什么腌臜事没见过,若换别人也就罢了,苏清鸢再怎么也是世子的人,婚事是皇上看重的,人是兰妃的亲妹妹。
今日若处理不好,来日传到世子和皇上耳中,再加个兰妃,她们性命还想要?
几位嬷嬷配合默契,只一对视就规划好事情,留下两位嬷嬷伺候苏清鸢,剩下几位嬷嬷去和皇上身边的公公知会。
苏清鸢抱着自己,权当怕的发抖,嬷嬷伺候的同时不停安慰她,完全错过她眼中的冷厉。
后来的事情苏清鸢不用猜,没过几天纪扉尧就被抓起来,听说被抓的时候人还在榻上和涟娘颠鸾倒凤呢。
再后面不知听谁说的,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的证据都被藏着院内一棵大树下,听说指证人是涟娘。
而得知这一切的纪扉尧当着涟娘的面破口大骂。
这一次不仅是纪扉尧,连带着流放地的知县也下了大牢。
临走前,苏清鸢去见那官差一面。
“今日过后,我便要走了,这盏茶奉您,以后您就是我师傅。”苏清鸢递茶给他,又给他磕了头。
官差喝了茶,“既然喝了你的茶,不送徒弟东西也不好,这把刀跟我好几年了,送你。”
苏清鸢接过刀,刀身虽有些旧,但上面的花纹隐秘诡异,和她师傅一样,神秘又难测。
“记住你师傅的名讳,段乔泽。”官差卸去官服,一身邪气,却让人不容忽视。
苏清鸢神色清明:“我还想再问您件事。”
段乔泽余光瞥向不远处那棵树:“你想问涟娘?”
苏清鸢点头。
段乔泽伸手接住树上掉落的叶,回忆道:“几年前,她还不是涟娘,那时她叫穆小莲,和她弟弟相依为命,同你一样,因美貌出众被纪扉尧注意到。”
“她当然是宁死不从,然而纪扉尧心狠手辣,绑了她的弟弟作要挟,她只好妥协。但就在第二日出了房门,被纪扉尧的属下告知她弟弟因哮喘发病前天半夜就死了。”
听到这里,苏清鸢不忍。
难以置信穆小莲委曲求全到最后,所有的希望被打碎,只剩下绝望。
段乔泽感慨万千:“她跟了纪扉尧,已不是黄花姑娘,嫁人是不可能了,弟弟也死了。
在纪扉尧给一些好处妄图弥补她揭过这件事后,她就待在那个男人身边,一边获取信任一边搜集罪证。
我让你做的事只是给了一个调查纪扉尧的机会,至于罪证就要看她自己了。”
“那她人呢?”
“大仇得报,算算时辰,这会儿已见到她弟弟了。”
听完,苏清鸢复杂说道:“等回了京城,我会去寺里给她和她弟弟点个长明灯。”
段乔泽这次颇为好心:“回去的路上会路过那处院子,不想做噩梦就别去看。”
岭南的事处理完,苏清鸢踏上归京的路途。
陆元昭是皇帝最宠爱的堂弟,这点苏清鸢明白,加上这次冲喜,宁王府比她急。
事关重大,苏清鸢不担心路上会有什么匪徒。
到京城后,苏清鸢就被送入皇宫。
说来奇怪,明明纳妾,却要以正妻礼相待,苏清鸢问过身边嬷嬷,说是王府看重,尽捡好听话说。
直到见到兰妃,她才明白事情原委。
“民女见过兰妃娘娘。”
苏清鸢还未行礼就被拉起,兰妃抱她相拥而哭。
“我苦命的妹妹啊,清鸢,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你。”
苏清鸢心绪复杂,兰妃的亲妹妹早在岭南受苦受累时就撑不住去世了,眼前的她虽占了身体,却不是她妹妹。
苏清鸢和原主不同,据兰妃所说原主在家中十分受宠,与兄弟姐妹关系亲近,家人之间和睦相处。
她不是原主,或许一辈子都成为不了原主。
苏清鸢在现代时上有哥哥,家里重男轻女,高中没读完就辍学打工为哥哥攒彩礼,父母关爱的重心是哥哥,从来没有她。
没有得到爱,她如何会爱?
兰妃拉着她的手,她克制着将手抽出来的想法,若不是怕对方太伤心的话。
前辈子她靠自己的努力考研考公,买房买车,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能依靠别人,要自己为自己托底。
只是刚刚过上好日子,就被拉到这里来。
苏清鸢想到这略有感伤,但兰妃身怀有孕,她勉强打起精神,微微笑道:“姐姐为我做的够多了,与你无关,不怪你。”
兰妃拿起帕子擦擦泪,苏清鸢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有件事好奇很久,但那些嬷嬷说话半真半假不可信,我想问问姐姐。”
兰妃摸着她在岭南干活了半年的手,最后一次相见时这双手还是葱白细嫩,如今掌纹粗糙,比宫内洗衣宫人的手还难看。
兰妃心里难过,面对妹妹整个人变得柔软:“好妹妹,想问就问,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宁王世子娶我既是冲喜,又是妾室,不该一进京城直奔王府?怎的又要正妻礼相待?”
兰妃眼神忧郁,叹息道:“玄晖道长特意嘱咐,冲喜是以你的气运补世子的气运,既是补气运,若潦草了事,于世子身体无益。”
苏清鸢:“……”
这本书的作者是真的很喜欢玄学,这么bug的事情都能圆。
前不久遇着师傅,现如今遇着玄晖道长。
罢了罢了,随他们折腾吧。
兰妃拍拍她的手:“只是要委屈你了,我本欲求皇上立你为侧妃,可……戴罪之身,能有幸做回寻常百姓已是恩典,若再在身份上……只怕满朝文武不会轻易罢休。”
苏清鸢摆摆手:“不不不,我不介意,能再回京城已是好事,不敢奢求。”
“你且听姐姐说,我求了皇上,皇上已应允,待你诞下子嗣,允你做世子侧妃。”
苏清鸢尴尬道:“真的不用了。”
开玩笑,她那夫君生死未卜,两人婚前陌生人,怎么可能生孩子?
兰妃心思郁结,这才一会儿又落了泪:“父亲母亲弟弟都在远处受苦受累,独我在宫里安稳过活算什么!”
苏清鸢被她震惊,这才多久又掉泪了,看来兰妃的人设目前是脆弱小白花啊!
她记得十分清楚,在原著里皇帝的所爱之人就是兰妃,兰妃因苏家的事疏远皇帝,生下小皇子后搬到佛堂每日为家人祈福。
但随着时间流逝,心中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最终做下了弑君之事。
皇帝爱她,顶着前朝的压力赦免了她,可她心魔难解,痛苦不堪,自刎结束这一切。
皇帝皈依佛门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兰妃的死。
思绪回笼,她连忙宽慰哭成泪人的兰妃,这天天哭算怎么回事?这样下去眼睛迟早哭没,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在宫中还没陪兰妃几日,苏清鸢就在一个良辰吉日穿上大红喜服出嫁了。
出嫁前几日,宫中嬷嬷教她规矩,早起侍奉公婆,管理府内账务,平日伺候夫君,为夫家早日添丁,从大婚流程到春宫图无一不教,苏清鸢都快被封建礼仪泡没了。
这桩婚事由宁王向皇上提起,早早操办起来,岭南到京城一路耗时不少,是以没待几日就该出嫁了。
按照正妻礼迎娶,苏清鸢是从宫中上轿,一路直至王府,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这么短的时日世子身体好转了些,还能跟她拜堂。
可若她嫁过来,这位世子再无好转怎么办?
那位什么玄晖道长万一说错了,那她接下来会不会比在岭南过的还惨?
苏清鸢不得而知。
她只知她的师傅说得对,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绝对的自由,郁郁寡欢改变不了处境,主动争取才有生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待拜完堂,苏清鸢被送到喜房,头上首饰重,她不敢轻易挪动,头上隔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不能掀开,这个要等她那便宜夫君掀。
既然躲不过,她想的清楚,为了活命能忍则忍,死不得其所,还是拼命活吧。
正如同她现在死,尸体埋入宁王府,她这辈子走到头。
来之前,苏清鸢问段乔泽,既然他可窥天象,那她死后是会回到家,还是就此地埋了再无意识?
这个家是指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问题十分抽象,苏清鸢不确定答案是否准确,但她不愿赌。
段乔泽说身死即灭,再无其他可能。
也就是说,在这里死后不会再回原来的世界。
何况死也不安生,活着是宁王府世子的小妾,死还要埋他们家。
那便活着吧,兰妃跟她讲过,这桩婚事特殊,虽然地位低,却是陛下亲自批准的,无论陆元昭日后是死是活,若她不愿在府里,兰妃也可为她周旋和离之事。
在合适的时机提和离。
想到此,苏清鸢越发充满希望。
这时,房门打开,陆元昭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咳嗽几声后让丫头婆子出去。
接着,拿起秤杆一步步朝床榻走来,他身体不好,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走的坚定。
盖头掀开的一瞬,眼前浮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冲她浅浅一笑。
苏清鸢心脏狂跳,这……宁王府世子,长这般模样?!
还不等她的激动之情表达出,这人语调冰冷的把她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夫人,本世子有话同你说。”
苏清鸢定定神,示意他说。
陆元昭神色淡漠:“这门婚事本世子事先不知,若非念及你是为冲喜才嫁入王府,父王母妃态度坚决,本世子一定不会同意。”
苏清鸢:“……”获利者果然横。
陆元昭坐在桌旁,默默给她立规矩:“宫中嬷嬷想必已教过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进了王府就收起小性子,父王母妃为了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但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若是得罪别人我可不管。”
苏清鸢不解:“世子的意思是……?”
陆元昭慢悠悠沏茶,恍然道:“你莫不是忘了?我二叔家的堂妹与你兄长早有婚约,苏家获罪后婚约作废,因此事她没少被京城贵女嘲笑,你猜我若是她,看见你,心情会好吗?”
苏清鸢:“……”
果然是炮灰,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有这么多看不惯她的人。
她转悠转悠黑眼珠,接着捧笑道:“世子,妾身如今已是您的人了,您好人做到底呗,妾身感激不尽。”
陆元昭放下茶具:“好好说话。”
“哦。”苏清鸢真心实意道:“其实我们都是被捆绑在一处的,由不得自己,互相仇视何苦呢?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您若愿意庇佑我,我也真心相待,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意。”
“说的好听,你有什么价值?”陆元昭冷笑。
“这可问到关键了,若我毫无用处,您的师傅玄晖道长为何要您娶我?您一点都不好奇?”
苏清鸢淡然自若,走到陆元昭对面的位置坐下,大红喜服在她身上俏丽无比,双目自信昂扬。
陆元昭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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