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君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糖人突然被人劈手夺走。
郎白安的眼眶仍然是湿红的,用力捏着糖人底部只剩下一半的木棍,憋着一股气说:“一点都不丑!”
华文君的手指被他抽了一下,不太痛,反而像是挠痒痒。他收回手,心里有些纳闷:现在脾气倒是不小。
郎白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华文君知道郎白安的脾气向来不算好,以前在无垢门时对待外门弟子就颐指气使的,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师兄梅伊世也没有好脸色,整日里撅着嘴,稍有不顺心就哼来哼去地发脾气,像只娇生惯养的猫。
但偏偏除了华文君之外的所有人宠着郎白安,任由郎白安对他们摆架子。
华文君那时觉得郎白安像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公子,没有半点修习之人该有的样子,因此对他严苛极了。
不过说来奇怪,郎白安所有的坏脾气都是对着别人的,面对华文君时就收得一干二净,即使华文君冷漠得不近人情,郎白安也会一次又一次讨好地凑上来。
而现在,郎白安竟然会拍开华文君的手。
华文君没由来地有些不安,心底像是破了一个小洞,冷风呼呼灌入。他看向郎白安。
郎白安看起来是真的气狠了,鼻头皱着,娇嫩的双唇撅起来,昳丽的小脸上又惊又气。捏着糖人木棍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恨恨地瞪了华文君一眼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梅伊世总算是开口了:“筠儿身体不太好,别在外面吹风了,快回屋子里去,当心着凉。”
华文君冷冷地瞥了梅伊世一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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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后温度骤降,打更人寂寥的号子飘荡在夜空中。
李员外矮胖的身躯跨出纷繁热闹的烟花巷,满脸不耐地推开凑在身边的仆役,
那仆役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焦急:“老爷,您快回去吧,夫人说您再不回去就打断您的腿!”
李员外闻言瞪大了一双眯缝眼,脸上的横肉都被撑开了:“她真这样说?”
仆役看起来都快要哭了:“千真万确啊。”
不光要打断老爷的腿,还要将他们这些仆役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
仆役此时恨不得扛起李员外就往府里跑。
李员外的小眼睛珠转了转,推了仆役一把,口中喊着:“备马车,快备马车!”
直到坐进马车后李员外才感觉急速跳动的心脏平息了几分,他肥胖的身躯倚在坐垫上,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没能玩尽兴,李员外心中不太舒服,眼前又浮现出曾在彩船上惊鸿一瞥的凤筠的身影。
李员外摸了摸肥腻的下巴,眼睛中不自觉放出了贪婪的光芒。
多美的女人啊,可惜,被梅老弟占了。
李员外想起自家夫人,嫌恶不已。
正在这时,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李员外喝了酒,头脑不太清醒,问驾车的仆役:“到府了?”
仆役颤抖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模模糊糊的:“老爷,有个人拦住了我们……”
李员外听了登时火冒三丈。
他以为是哪儿来的乞丐想讹人,粗声粗气地下了命令:“把拦路的赶走啊!这点事还要我教?”
仆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是、是梅公子挡了我们的马车。”
李员外心头疑惑:什么没公子有公子的……
他费劲将自己沉重的身躯挪到马车车窗处,一把掀开了帘子往马车前方看去。
视线在醉意下变得朦胧,化出了虚影,好半天才重合在一起。
李员外看清了拦在马车面前的人。
那人右手提着已经出鞘的佩剑,一向挂着亮堂笑意的面容阴沉着,正一言不发地盯着李员外。
旁边还站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表情同样不好。
李员外瞪圆了眼睛,酒意散了一大半,脑袋嗡嗡作响。
梅伊世侧头问岑际:“此人白日里真的对筠儿说了非分之言了?”
岑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愤不平:“他真的说了!他说小娘子美得像是仙人,只是可惜已经是主人您的未婚妻……”
岑际的话音未落,梅伊世手中的剑已然动了。
他神色冷淡地向前挥出一剑,凌厉的剑风裹挟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向李员外的马车袭去,不远处烟花巷的娇笑声在某一瞬变得模糊起来,万物寂静中,一道刺耳的“咔擦”扩散开来。
李员外只觉得身下的马车摇摇欲坠,他慌张地想要挪动身子跳下马车,却在下一秒听到车底接连断裂的声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一声巨响,李府原本精美坚实的马车在梅伊世一剑之下被劈成了两半,轰的倒下扬起漫天的灰尘。那驾车的仆役手疾眼快地跳下车,没什么大碍。
只是苦了李员外被埋进了车底,等他好不容易拖着一身肥肉爬出来,头顶的苍白月光不知道被谁遮住,眼前是一双纯黑皂靴。
李员外只觉得后颈上满是寒意,他僵硬地抬起头,入眼的便是梅伊世那张背光的脸。
李员外被吓了一跳:“梅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梅伊世的声音凉丝丝的:“李承福,之前看在尊夫人的面子上,我同你兄弟相称。但凤筠是我的未婚妻,未来也会与我成亲。”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你以后如果再敢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有如此车!”
李员外被这幅样子的梅伊世吓住了,忙不迭点头。
直到梅伊世和岑际离去许久,李员外都还心有余悸,后背的衣裳早就湿透了,和皮肉紧紧相贴。
他让愣在一旁的仆役滚过来扶自己起身,骂骂咧咧的:“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可宝贝的!我明天就去买一个更美的!”
仆役苦着脸搀着腿软的李员外,左右为难。李府的马车肯定不能再用,如果靠两条腿走回去,夫人必定会发火,到时候受难的就是他们这些做奴仆的了。
但他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
华文君一袭白衣长身而立,看了一眼裂成两半的马车,道:“不愧是主角,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他长得一身仙骨,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不那么正派的气息。
就好像这幅仙君皮囊下,隐藏着另一个恶犬般的灵魂。
李员外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肉颤了颤,眼珠开始打转。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个白衣公子是名满天下的华文君,亦是梅伊世的师尊。
眼下徒弟因为一个女人居然做出此等恫吓凡人的事情,华文君身为师父一定会生气吧。
李员外推开仆役往前走了几步,扯着喉咙凄厉地叫喊:“华文君,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华文君的视线落到李员外脸上,疑惑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主?”
李员外似乎觉得有戏,又靠近了一段距离,生气地说:“我白日里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话,谁知那梅伊世竟然当了真,还拦住我当街劈了我的马车!您身为无垢门主,定不会纵容徒弟如此行事吧!”
华文君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胸膛震动,喉咙里发出一道短促的笑声:“你的打手白日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是玩笑?”
李员外声音顿时小了下去:“只、只是一场误会。”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和华文君白天的冲突,只是李员外实在无法想象华文君会如此记仇。
不是说修仙者不在乎凡尘俗世,一心修道吗?
再说,后来误会不是解开了嘛。
李员外这样想,嘴巴动了动,显然是想要狡辩。
华文君却失去了耐心:“行了,我可不是来主持什么公道的,我只是来杀你的。”
华文君抬起手,指尖飞出一道金色光芒,如闪电般飞掠到李员外身前上,倏忽间隐没进了他的脖颈。
李员外只觉得脖子一热,随后一阵剧烈得无法忍受的疼痛在一息之内贯穿躯体,没有半点预料的,他突然发了疯似的拼命挠着自己的喉咙,即使是挠出了血印也不停手。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来两拨人,还都是找麻烦的,李府的仆役早就吓傻了,他很想拔腿逃跑,一双腿却仿佛陷入沼泽般动弹不得。
华文君语气平平地道:“一刻钟后他会将自己的喉管挠穿,尸体就扒光扔去乱葬岗吧,烧了也行。”
仆役反应了许久才发觉华文君这是在对自己说话。
紧接着华文君又扔给仆役一个沉重的钱袋:“这些钱你拿着,离开这里,听你们刚才的谈话,你若是回到李府一定活不下去了,另寻个去处吧。”
仆役呆呆地望向华文君,见他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眼眶忽的一红:“谢过公子,今夜的事我一定不会对外说!”
华文君垂下了眼:“随你。”
杀了李员外之后,华文君绕开梅伊世提前回到梅府。
簪花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今天才只是第一天。白日里前来赏花的宾客大部分留在了府中,还未进府就听到一阵谈笑声。
系统兴奋地在脑袋里叽叽喳喳:“宿主你刚刚可真帅!我白天时就看那个李员外不爽了!明明那么丑还肖想别人的未婚妻,他要是好好活着我真的会睡不着觉……”
它平时并不会过多约束华文君的行为,《穿书系统培训手册》里说过,只有当宿主的行为影响到主线剧情时才可进行劝阻,而一个炮灰的生死自然不可能影响剧情。
当然,系统劝阻是一回事,宿主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好在华文君向来听话,从不做出背离剧情的事。
华文君早已习惯了系统在自己脑袋里聒噪,但此时却觉得有些吵,呛了它一句:“你一个电子人也需要睡觉?”
系统大声纠正华文君:“什么电子人,我可是人工智能穿书系统!”
华文君被它闹得脑仁疼,低骂了一句:“人工智障还差不多……”
梅府门口守着的小厮早知道这位白衣公子身份不简单,没人敢拦他,华文君就这么在系统闹哄哄的噪音进了梅府。
但府内更吵,白日里遗留下来的宾客们显然兴奋劲还没过,或三五成群坐在亭子里喝酒,或月下漫步谈些江湖八卦,总之全在高谈阔论,让人不得安生。
华文君越往里走,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面无表情地从吵闹的宾客中间穿梭而过,只想去个清静的地方,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此处的灯火不够明艳,花树草丛全隐没在了一团灰暗中,近处就是一片湖泊,月光洒下显得波光粼粼。
宾客的谈笑声离得很远,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似的,模糊不清。
华文君视线转了一圈,落到不远处一间精美的小殿上,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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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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