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夜深人静,外面不时传来阵阵虫鸣鸟叫声。
余风令沐浴完浑身清爽的躺在床上翘着腿,手里拿着下午在书铺子里淘来的话本子,手里一下一下的翻着书页。
“啧啧啧,这京城的话本子也没见多有意思,这不跟外面的差不多嘛。”余风令摇了摇头最终把书放下,仰面看向房顶,目光有些放空逐渐走神起来。
这些故事桥段都还不如君不离那绯闻有意思呢,不过他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呢?
这桥段好像狗血又不是很狗血。
流落在王府里当丫环的千金贵女,比皇子还受皇帝宠爱的病弱小王爷,女追男……
余风令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意识下沉之后,他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他一个爱看网文的同事一次跟他说,她看到了一本小说,里面有个男配跟他同名,说什么让他记下情节以防穿书。
他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无奈下班在地铁上无聊他就翻了翻同事发给他的这本言情小说。没看过言情网文的他第一次看还挺新奇,他草草的翻了翻也算看完了。
要说这男女主身世都多少有点儿狗血,男主明面上是皇帝幼弟,其实他是皇帝和先帝后妃生下来的,是皇帝白月光给他生的亲生儿子,女主流落在外的尚书千金,一母同胞的长姐是当今皇后。通俗来说,就是女主对男主一见钟情后面穷追猛打,什么美救英雄下药**使劲浑身解数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而他,余风令,则是一个对女主一见钟情的男炮灰,主要作用就是助攻,作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存在的,在男主对女主开始有意时,他就出现在女主身边故意亲近女主炫耀张扬挑衅让男主吃醋,接着男主发现自己的感情,两人互相走近。
虽然“余风令”在男主身边当过三年的伴读,虽然亲爹是当朝首辅,虽然祖父是皇帝的老师,但在这个男女主爱情大于一切的言情文里,他就是一个炮灰,在男主偏执病娇的属性下,他的结局就是在男主登基后死于“意外”。
当然,这个意外不必说,明面上是意外,其实就是死于男主之手。
余风令脑海中浮现出“死状凄惨”四个字,忽然画面一转,白日里大滩的血迹和散落在地的驴腿出在眼前,耳边是粘稠的血液从刀刃上落下的滴答声,那双驴腿忽然变幻成了人腿,他心脏忽的上上下下的剧烈跳动起来,紧接着他猛然惊醒。
胸腔里的跳动声在残留着夜色的屋里清晰入耳,余风令大睁着眼睛目光怔然,他愣神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有些反应不过来般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竟然不是简单的穿越,而是穿书,他竟然真的穿到书中同名的炮灰身上了。
这么荒诞离奇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这一切真的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余风令脑子里似乎是想了很多却又好像放空了什么都没想,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长叹了一口气来。
本来想着上辈子穷困潦倒受罪了一辈子,这辈子好不容易成了个官二代还不缺钱,正准备这辈子好好享享福当个混吃等死及时行乐的咸鱼呢,没成想说不好也要落空了。
若是按照那本小说里说的,他最后是死于君不离之手,那他可得离女主远点儿。
他脑子里七想八想的,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君不离的时候了,当时两人都是六岁,皇帝让他给君不离当伴读。
六岁的君不离因为早产体弱加上总是生病,体型比他瘦小多了,虽然病恹恹的但人还是好看的很,精致又漂亮简直像个小姑娘,他第一眼见他就保护欲爆棚,自觉的当起了哥哥。
后面的记忆倒是不是很清晰了,他只是模糊的记得小君不离人小但是高冷的很,相处了三年一直到他跟祖父离京都还不如他和顾随他们几个月说的话多。
再后来他记起了上辈子的事,心性一下子成长了很多,做事不再像小孩子那样莽撞,他渐渐也觉出来君不离可能不是很想和他做朋友,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因此之后写信也只是给顾随他们写,倒是一封也没有给君不离写过。
余风令啧了一声,要是早知道自己是穿书,他就应该也跟女主一样穷追猛打的和他加深感情,但凡和男主能混成个好兄弟,也不带有个那样的结局的。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天色破晓,晨光熹微,余风令干脆起了身。
余风令收拾了一下也没吃家里朝食,就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去他祖父家顺便混个早饭吃。
马车穿过尚且泛着些残夜寒气的街道,拐过街巷,来到一座高门大院前,府门上方高挂着沉雕匾额,黑漆金字的勾画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太傅府。
余风令刚下马车就见旁边那大门里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心中一震,连忙问身旁的小厮,“旁边那是谁的府邸?”
“禀公子,旁边是玥王府。”
君不离封号便是玥王。
余风令挑了挑眉,刚刚那人还真是昨天君不离身边的那个侍卫,他伸拳抵了抵掌心,看着太傅府相邻的王府暗暗道,“这就住这旁边,岂不是天助我也?这可是命定的缘分呐。”
他目光放在小厮手上提的食盒上,里面是早上厨房刚做的桃花酥,用的都是新摘的桃花,色香味俱全离近了都能闻到糕点的甜香味儿。
本来是准备拿来给祖父的,如今嘛,倒是正好借花献佛了。
***
玥王府。
管家拿着桃花酥送过来时,君不离刚起身,听到糕点是隔壁府上的公子送过来的,他用巾帕擦手的动作一顿。
“余风令?”君不离重复了声。
“是,于公子说这桃花酥是府上厨子今晨刚做的,桃花也是新鲜摘的,拿过来让您尝尝鲜。”管家在外回道。
君不离听了突然笑了声,“本以为他是转了性子了,没想到倒还是老样子,讨巧的很。”
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忽的落了下去,眼里带了些冷意。
手上的帕子被用力抛在透明珐琅的八吉祥纹面盆上,发出沉闷的“啪”的一声,端着盥洗器具的下人们下意识身子一颤,不自觉屏息着。
君不离睨了眼身旁双手有些发抖的一个下人,虽然垂首敛目,但身形瘦弱不高,面皮也能看出带着些稚嫩,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你多大了?”
这人肉眼可见的双手哆嗦的更厉害了,声音里也带着颤意,“小……小的……刚满十七。”
竟然和自己同龄,也和余风令同龄。
君不离张开双臂,身后的人展开衣袍手上轻柔的给他穿上,他定定看了一会儿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目光落在这人额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冷汗上,皱了皱眉。
这一副见他如同见了奸邪恶鬼的模样,若是以往他还能欣赏一番,现在只觉心里的烦躁更甚,君不离嫌恶的转开眼,语气不喜,“滚下去吧。”
余风令完全不知道他这盒桃花酥不仅没成功引起君不离的好感,反而引起了君不离这一天的坏心情。
他早上兴冲冲的见了多年未见的祖父,虽然糕点没了,但他带着嘴啊,见面就乖巧讨喜的说着这些年对祖父的想念,跟祖父从朝食前说到了朝食后,老太傅听得一早上嘴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老太傅致仕也有几年了,这次来祖父家,余风令跟家里说好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陪陪老人家。
但老人家毕竟精力有限,被余风令缠了一上午,吃了午食就困乏的紧回房休息去了。
余风令眼睛一亮,当即遣散了身边跟着的人,抬脚就往隔壁府走去。
铁画银钩的玥王府三个字在透雕匾额之上熠熠生辉,双扇的朱漆大门下铺着数级长阶,高门以木为格,用潇湘竹横斜钉着,两侧是用木板做的春帖,古青绿蝴蝶兽面的门环典雅庄重。
无一处不彰显着豪贵。
余风令面带笑意的让看门的侍卫帮忙通传一下,没过一会儿便开了大门。
格外顺利的进了王府门,余风令暗觉得意,自认为是早上的桃花酥起了作用,这东西果然没白送。
虽说和太傅府相邻,但君不离不仅府门高调,这王府看着好像比太傅府大多了,而且更加富丽堂皇的很。
余风令边走边四处打量着,流水池沼,亭榭堂庑,嘉树美竹简直是样样不缺,七拐八绕的穿过了庭院回廊,他看见了正躺在树下贵妃榻上的君不离。
少年一袭薄青色衣袍,阖着双眼慵懒的斜躺着,一头墨发披散着落在身侧,如雪一般带着些苍白的脸庞在日光下莹莹如玉,浅淡浓深的色彩纠缠着像是一副画卷一般,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来。
余风令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女主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呢,君不离这好看的都不分性别了,跟动漫建模似的了都。
君不离自然听到了离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感受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不明意味的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人。
余风令跟君不离对上了目光,连忙回过神来,但看着君不离瞥了她一眼跟没看见他似的,又闭上了眼睛,也有些懵然,这好像不太对。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勾起了常用的很容易获得人好感的笑,“小王爷多年不见,姿仪更甚以往,我昨日都没认出来,还请小王爷见谅。”
君不离依旧没看他,身形动都未动,“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
余风令嘴角的笑僵了一下,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像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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