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节体育课之后, 顾晏楚一改前几天的躲避，两人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在学校像只没断奶的小狼崽一样绕着林岁寒转。

搬到角落的座位当节课间就被主人颠颠地搬回林岁寒身边。

“因为喜欢, 所以不敢接近。”林岁寒做题的笔顿了顿, 脑中又浮现出顾晏楚之前所说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岁班在想什么？”身旁的人很快注意到黑发少年略微飘忽的眼神, 冷白的脸侧过去, 撑着脑袋看他。

明明其它人叫“岁班”这俩字就很自然，但这个称呼从顾晏楚嘴里说出来, 林岁寒却忍不住后背起寒颤。缱绻暧昧的咬字，刻意拉长的尾音, 明明十分正经却又不那么正经。

林岁寒头疼：“……你还是别这么叫我。”

顾晏楚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光看脸和这幅神态还真以为这人是只委屈又柔软可rua的小白兔：“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我就不叫了。”

恰巧课代表找他交表：“岁班，我这里的齐了, 先交给你。”

林岁寒一转头，果然看见顾晏楚对课代表死亡凝视完, 扭头看他又是隐忍又委屈眼神。

林岁寒：“。”他怎么觉得男主马甲掉了之后, 撒娇扮柔弱起来更加变本加厉了。

但关键在于那张天选之脸, 连林岁寒这个对人外貌不敏感的神经, 都觉得让那张脸出现这种表情实在过分。

顾晏楚毛茸茸的头蹭过来的时候，林岁寒肌肉记忆, 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

手感极好。

等摸完他也不好“下次一定”，就默默把这个莫名带点某种play的称呼掀过去了。

“所以——岁班刚刚在想谁？”顾晏楚启唇, 刻意放柔的声线像是某种名贵又动人的乐器, 十足降低人的警惕心，一双黑眸中却全是莫测又残忍的情绪。

恶魔降临人间之时一定有副完美皮囊的嗓音，用以引诱靠近的人堕落共沉沦。

找到分走心上人注意力的人, 让他再没机会沾染和引诱他的神。

林岁寒没注意，顺着随口答道：“在想你。”

顾晏楚周身蔓延的黑气跟着主人一顿，慢慢变成了带着羞涩的粉红泡泡。容貌精致的少年美人蛇似的缠过去，明知道这人说的不是他想要的那个意思，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往上飘：“咳……想我？”

林岁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讷讷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在想你之前说的话。”

“哪句？”顾晏楚轻笑了声，“让我猜猜。”他修长的手突然抓住林岁寒放在桌上的右手。触手微凉，像块温玉，令人忍不住握得更紧，最好永远不放手。

“不敢触碰你，因为每次一触即走的接触都是饮鸩止渴。”

他居然多少能够理解顾帝那个人渣为什么不肯戒-毒。如果他是瘾君子，林岁寒一定是他专属的最猛烈的毒，哪怕下一刻就要死亡，这一刻也不想放手。

顾晏楚不会输给毒-品，却会输给林岁寒。

“当我现在碰到你的手，还有昨天握住你的脚踝，你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林岁寒被越来越近的少年堵在课桌和墙壁的狭小空间中，莫名心慌，他摇头。

顾晏楚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动了动，凑到黑发少年耳边，充满磁性的嗓音沙哑但清晰地将所有不堪的念头赤-裸-裸摊在阳光下。

单纯又清冷的神，只是这样说，仿佛对他的神已经是种亵渎。顾晏楚远不满足于此，心中的渴望如森林大火一般猛烈旺盛地蔓延，将所有冷静烧成灰烬。

他闭了闭眼，勉强找回理智。

别把人给吓跑了。

但听了满耳朵奇奇怪怪的play和骚-话的林岁寒已经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温室里的花朵哪里经历过这种风雨。

黑发少年白净的脸爬上烧红的云，语言中枢系统都有些罢工，磕磕绊绊道：“你、你一个小孩怎么这么多……”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么多不健康小清新的想法。”

顾晏楚被他可爱得嘴角的弧度一个劲上扬：“这就不健康小清新了？”

林岁寒震惊：“这还算健康小清新？”少年睁圆了清润的猫儿眼，红润的唇也微微张开，警惕：“三、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平日总是少年老成严肃着一张好看的脸，现在这幅受到惊讶又极力镇定表情，让人忍不住上手掐掐他脸侧的软肉。

顾晏楚微笑，掩住眼底的疯狂和痴迷：“在有人伤害你之前，我会先一步让所有威胁你的隐患消失。”

林岁寒微怔。

顾晏楚继续：“当然包括我自己。”

林岁寒自己都以为自己会被男主暴露出来的疯狂一面吓到，但他听完居然只想苦心地劝慰：“没必要没必要，依法治国。”

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大，应该归功于刚才的“大刺激”。

顾晏楚满是锐气的眉目软化了些，黑沉沉的眼盯着林岁寒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侧趴在课桌上，半张脸埋进手臂中，捏着发懵少年的手按在自己露出的侧脸上。

感受到脸侧的柔软和凉意，男主满足地叹了一声，缩着不动了。

刚才还在怒吼的大型食肉捕猎者，突然钻进黑暗狭小的洞穴中，变成了露着毛尾巴蹭着主人手撒娇的无害兔兔。抱手的动作像抱一根胡萝卜。

林岁寒：“……你在干嘛。”

顾晏楚想了一下，理直气壮：“我应该是在害羞。”

林岁寒：“……”你害羞个der。

林岁寒本来想抽手回来，让男主结束他的表演。但看着顾晏楚恬静闭眼的精致侧脸，还有恍若紧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握住他手的动作，林岁寒许久不见的父爱又默默翻涌起来。

嗯……听徐为和黄茂抱怨，这人这几天板着脸机器一般加班，已经连续几天只小睡一会儿了。

林岁寒静静叹口气，最终还是没动。

他轻轻动了动搭在男主面上的手，圆润白皙的指尖悄悄戳了戳他弧度恰好的颧骨，戳完又乖巧地停住当个摆件，小声嘀咕：

“所以之前不敢接近，怎么现在又接近了。”

少年恬淡地闭着眼，呼吸轻浅而有规律，对他的声音没有反应。

“睡着了吗？”

气势惊人的双眸仍然敛着。林岁寒恶向胆边生，趁机又戳了戳那片冷白的皮肤。

刚才热闹的课间也逐渐过去，这节课是最后一节自习。这几天林岁寒的睡眠也着实不算好，睡意传染之下，他慢吞吞地趴伏下来，浓密卷翘的睫毛挣扎着动了动，如同蝴蝶轻微地扇动翅膀，最后又归于寂静。

等到少年的呼吸均匀下来，刚才从容闭眼的顾晏楚却睁开眼。

眸如寒星，纯粹漂亮的眼瞳中只装着眼前一人，固执又坚定。

顾晏楚用眼神眷恋而贪婪地描绘了会儿少年的五官，想起刚才少年轻声嘀咕的问题，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两个字：“木头。”

他捉住那只作恶的手指惩罚似的轻咬了下，连印子也没留下，语带笑意：“让你调皮。”

咬完又后悔，红润轻薄的唇忍不住眷恋地啄吻几下那已经温热的手指。

*****

林岁寒觉得最近他大哥有些不对劲。

每天晚上回家，进门时一定眉头紧皱。他最近跟反派大哥相处得多了，多少能够看出点他的神情，这应该还不是心情原因导致。

他家大哥那个冷漠严肃的个性，外面要是谁惹到他，最后皱眉的肯定不是他。

难道是身体有不适的地方？

林岁寒绞尽脑汁回忆，没想起原书中有什么反派生病的情节。但转念又想，林楼不是主角，对主线情节没影响的病症肯定不会写出来，但现实中林楼是个鲜活的人，一旦生病却是真切的难受。

这天林楼皱着眉头回来时，林岁寒忍不住开口：“大哥，你要注意身体。”

林楼脱西装外套的动作一顿。

他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常年冰冻的神情化开，冷肃的眸中淌过一丝暖意。

“好。”男人先是一口答应，随后谨慎地开口，“为什么想起说这个话题。”

林楼倒不是对自家弟弟有什么怀疑，只是怕有风言风语让他产生了误会。

林岁寒先是反省了一下自己。他是不是太过火，以至于大哥都把自己当学习点读机，关心一下他的身体都觉得自己别有目的。

“只是觉得你最近太辛苦了，”黑发少年犹豫下，“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就医。”

林楼松了领带搭在一旁，抬手亲昵地捏了捏林岁寒腮边的软肉：“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最近有几个难缠的企划。倒是你最近看着又清减不少，最近多休息，晚上不准偷偷看书。”

林岁寒看着林楼眉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乖乖点头。

大哥不想说，林岁寒觉得以自己和对方的话术差距，想套话是不可能了，他只能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打听。

沈秘书将文件人工快递到老板家后，出门被林岁寒叫住。

他一向公式化的表情带上些真切的疼爱，想了想：“最近难缠的客户啊……”依照大老板对岁寒弟弟的宠爱程度，什么秘密对他肯定都不算秘密。

“我记得最近没有直接跟老板对接的工作，难缠的客户和企划案据我所知没有。”就算是有，那因为压力过大头秃掉发的也不会是大老板，肯定是手底下的员工和对手。

但后半句话沈秘书不敢说，万一被大老板听见在他可爱的弟弟面前“诽谤”他的形象，沈秘书今年的年终奖就没了。

林岁寒听完若有所思。

他不怀疑沈秘书所说的话，所以大哥到底在隐瞒他什么？

不会他没看的原文中真有什么奇怪的伏笔，譬如绝症和意外，来圆反派过于强大的bug？

想到以前听过反派退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林岁寒的心提吊起来。

又过了两天，林楼眉间的疲倦依旧，林岁寒在阿姨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小少爷，我是拿大少爷没办法了，您有机会劝劝他。”

阿姨是林家用的老人的，关系亲近，知道的肯定不少。捕捉到关键词条，林岁寒警觉地竖起耳朵，关切地询问：“好。阿姨，大哥最近怎么了？”

阿姨马上滔滔不绝地开始告状：“你大哥他坐飞机反应大得狠，每次下来都难受好长一段时间。我给他做了解晕的吃食，他又嫌味道不好挑嘴不吃。最后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林岁寒微怔：“飞机？”

阿姨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该还没给岁岁讲。小区那片有块停机坪，咱们家有私人飞机，要是有事你直接给你刘叔打电话，想用直接用就可以。”她扬了扬手中纹丝未动的一小瓦罐汤，抱怨，“大少爷之前上下班堵车，一段时间也试过直升机上下班，结果后遗症太大，最后干脆推迟回家时间错峰。”

“现在不知道怎么又选了直升机，停机钱都是小事情，省下那点时间人难受啊。”

后面的话林岁寒没太多心思仔细听，他心口翻涌着各种情绪，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岁寒听班上其它富家子弟说过直升机在一个商业中心顶楼停机的价格，寸土寸金的地方落一次就六位数。他大哥工作的那幢大厦地理位置不逞多让，想来价格也不会差太多。

哦，楼都是自己家的，那没事了。

林岁寒无言，恍惚间第一次这么深切感受到自家的有钱程度。

但最拨动他心神的不是林楼昂贵的出行价格，毕竟对于他大哥来说，省下的时间要是用来办公远比这些花费金贵。

可林楼忍着难受晚上挤出这些时间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给他补课。

想到林楼最近眉目间的倦意，林岁寒感动又心疼。

林岁寒思虑之下做了个决定——晚上放学直接去林楼工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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