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陷在被褥里，神情异常的痛苦，他死死地抓住楼如雪的手，不断发出破碎的呻吟，“疼，好疼……”

沐溪青扣住沈闻的手腕，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按理说以他的灵根是无法筑基的，可是现在他不仅筑基了，灵根还更稳固了。”沐溪青奇怪地看了一眼全身蜷缩，无意识靠近楼如雪的沈闻，“他的脉象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解释不出，但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只有在你身边痛苦才能减轻，你待在他身边试试吧。”

沐溪青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论医术虽比不上他家老爷子，但也是尽得他真传，他说没看出那就是真没病了。

况且沈闻身上疑团太多了，楼如雪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更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出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他。”

楼如雪撩起沈闻汗湿的发，开始赶人。

房间一静，沐溪青目瞪口呆地看向楼如雪，“这是我的房间吧，你赶我走？！”

大半夜扰他清净，他看在儿时的情分忍了，如今又为了一个外人赶他走。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这样的道理。

这时，沈闻疼叫出声，紧皱着眉头咬伤了下唇，苍白的下唇染上了一抹殷红。沈闻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不清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一瞬的清醒，他看了楼如雪一眼，极轻地叫道：“师兄。”

然后，又晕了过去。

一股莫名的恐慌袭来，楼如雪把沈闻揽到怀中，压抑不住怒火，“拿药来。”

沐溪青身子一震，吓了一跳。他和楼如雪从小长大，还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也慌了，“什么药……哦，对，伤药。”

把药给出，沐溪青稀里糊涂地出了自己的房间，还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站在门外，他忽然想起楼如雪金尊玉贵的，会给人上药吗？

可是又想到楼如雪那张骇人的脸，他决定不去触楼如雪霉头了。夜深露重的，沐溪青一身单衣，感觉晚风格外萧瑟，他抖着肩膀去隔壁房间睡了。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可能身上的剧痛过去了，沈闻安静地躺在楼如雪怀中。他不时地会蹙眉，发出几声闷哼，想来是梦魇着了。

唇上的伤口不大，但沈闻咬的极深，还在丝丝缕缕渗出血来。

楼如雪用帕子擦了擦他唇上的血，片刻，那方帕子被血染红。楼如雪停下了手，指尖在沈闻唇边轻轻一点，那道伤口转眼愈合了。

“看来沐溪青给的药是用不上了，我先替你收起来。”

知道沈闻不会说话，楼如雪自作主张地收起了药。将人放回被褥里，楼如雪想要松开沈闻抓着自己的手。

沈闻依旧抓的死紧，没有放开的意思。

楼如雪：“……”

强行松开会伤到沈闻，楼如雪干脆坐在了床边，任他抓着。

其实沐溪青这张床两个人躺下绰绰有余，只是楼如雪想到这样做，沈闻醒来怕是又会生气。而且他也不习惯和人一起睡，就这样守了沈闻一夜。

翌日沈闻醒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楼如雪的那张脸。

楼如雪靠在床栏快天亮的时候睡了会儿，没有睡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醒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闻撑着床起身，突然愣住了，他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什么。

怔怔地望向楼如雪，楼如雪含着笑的眼睛回望住他，打趣道：“握了一晚上了，还想握多久？”

沈闻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楼如雪的手，急忙松开了。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的涌来，沈闻记起那阵寒意和剧痛来临的时候，是楼如雪那块玉牌救了自己。再然后，楼如雪来了，他好像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

越想越羞耻，沈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咬着牙，低头不敢看楼如雪，羞愤道：“昨晚……多谢师兄相救。”

楼如雪揉捏着被沈闻握的发红的手腕，掀起衣袖盖住，“昨晚是我大意了，才让你陷入危险。那三个魔修用了傀儡术引走了我，他们去了相反的方向想借机出阵，对不起。”

“只是我没想到你在危难关头会筑基，要不是你筑基的那道雷，恐怕我真要筑下大错了。”

楼如雪眼含愧疚，那愧疚背后还有一丝丝的后怕。

“作为云山宗弟子，还有你的师兄，这件事我都难辞其咎。回去后，我会向掌门禀报这件事的。”

这次任务带沈闻，楼如雪是有私心的。一方面想解决一下沈闻灵根的问题，另一方面看看在魔修面前沈闻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让沈闻单独面对魔修不在楼如雪的计划范围内。

被楼如雪这么看着，沈闻有点心虚了。

遇到魔修是他主动招惹的，和楼如雪没有关系。

他如果听楼如雪的话待在原地，就算楼如雪被魔修算计，有玉牌在沈闻也不会有事。

“师兄不必这么说，没有师兄来救我，我早死在魔修手里了。”

沈闻仰起头，“关于魔修，我有话想对师兄说。”

楼如雪不自觉低头，“什么？”

沈闻:“他们有古怪。他们第一次袭击我的时候，明明被师兄给我的玉牌打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是立刻，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就过来攻击我。”

沈闻面色凝重，“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不是人了，我试着和他们说话拖延时间，可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杀戮，玉牌打倒他们后，他们两眼赤红，眼中只有杀意，似乎更强了。我没有见过其他魔修，不知道这个描述对不对。”

“师兄，”沈闻微微抬了下头，楼如雪嗯了一声，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贴了那么近。楼如雪的下巴，差点就碰到了沈闻的额头。

“你观察的不错，修魔虽然会让人变得嗜杀，但是不会眼中只有杀戮。至于你说的两眼赤红，倒地后更强，寻常魔修也不会，这更像是中了蛊。待会儿问下沐溪青吧，这方面他懂得多。”

说曹操曹操就到，沐溪青推开房门，啃着包子进来，准备喊人起床，屋里的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沐溪青一顿，后退半步，“好早啊，你们醒了啊。”

楼如雪笑了声，“正找你呢，过来坐。”

沐溪青乖乖地坐过来，听着楼如雪把刚才沈闻的话说了一遍，神情忽然一变。

“魔族又在搞什么，这些年把三界搞得大乱还不够，又整这些阴损的法子。”

沐溪青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听你们这么说，应该不止是蛊，可能是比蛊更恶心人的东西。要是是蛊的话，他们不可能在想杀人后，又在看到是雷灵根停止杀戮，商量绑人回魔界，这说明他们还有神智，不是完全失去自我，中蛊的人不会留有哪怕半分神智。这……玉灵，那两名魔修还在月月那里吧，带我去看看。”

“不对，”沈闻从一开始都在沉默，他一把抓住楼如雪的手腕，黑沉的眸子一派冷静，“来不及，那两名魔修死了。”

此话一出，楼如雪和沐溪青纷纷看向沈闻。

楼如雪没有多少惊讶，淡淡地看着沈闻，“为什么？”

沈闻面上浮过一抹痛苦之色，头痛欲裂。虚弱道：“我不知道，师兄……快去救人，晚点，那些弟子都得死。”

楼如雪不再多问，转身出了门，叮嘱沐溪青，“帮我照顾好他，我去救人。”

沐溪青扶住昏迷的沈闻，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取出银针扎在沈闻的头上。几针下去，沈闻的头痛之症缓解了不少。

***

陈月月打算晚上绑了那两名魔修第二天送到扶月阁的，那两名魔修被楼如雪重创，已经没有作乱的能力。

然而，今天她准备去扶月阁的时候，两名五花大绑的魔修忽然气绝了。

他们死状很是凄惨，尸体像是被吸干精气一样，干枯的尸体上面皮肤如同枯死的树皮。

失踪多日的弟子出现了，但是他们昏迷不醒。

弟子身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线，近看下，是一根血管。流着红色的血，连在干尸上，弟子的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刻比一刻白。

楼如雪赶到时，陈月月正六神无主，她刚准备找楼如雪，楼如雪就来了，见他来，慌张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楼如雪看了一眼眼前发生的情景，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

陈月月有点害怕，“刚刚。”

楼如雪沉声道：“上报仙盟，将这件事通知到各大宗门和世家，暗中戒备。临安城从此戒严，发现魔修，立刻告知云山宗，宁可错杀不得放过。”

陈月月得令，“是，我现在就去。”

楼如雪召出随风走上前。

几名弟子身上的红线感受到他身上的灵力气息很兴奋，雀跃地围向楼如雪。

楼如雪眼眸一眯，“魔界在暗中寻找有天赋的弟子，是要干什么？抓了我四名云山宗内门弟子，又想抓走一位雷灵根的弟子，谁派你来的？”

红线像是能听懂他说的话，僵硬在半空。

楼如雪语调一冷，“放了他们。”

浑身威压释放，红线不堪重负，发出了尖利的惨叫，似乎万鬼同哭，令人毛骨悚然。

剑气四起，白光起落间，红线断作数根，随风飘落地上，天空中下起了血雨，楼如雪身上滴血未沾。

他一身寒意未散，冷声对着空中不住嚎叫的哭号道：“再来临安城放肆，犯我云山宗弟子，我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