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一个月，外门弟子过的苦不堪言，每每一到上剑法课，所有弟子好像被抽掉了魂一样，苦着一张脸心里默数着时辰等着下课。

现在弟子们只要看到楼如雪那张脸，立马紧张地手心冒汗跑的比兔子还快。

沈闻强撑了一个月，被折腾也是不轻，偏偏他前些日子主动找到楼如雪说想要用灵力，于是，下课后，沈闻就被楼如雪留下，一点点地稳固灵根，稳固后还要练习对雷灵根的运用。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沈闻总算不用再被自己的雷劈了。

这日，云山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这节剑法课改到了去屋里上，一间屋子自然装不下所有外门弟子，所以只来了一部分，来的人叫苦连天，没来的人待在院子里躲得清闲。

沈闻和李风在这节课中。

楼如雪还没来，沈闻坐在位置上发呆，李风趴在桌子上睡觉。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屋内响起有人提醒的声音，“快醒醒，长老来了。”

声音不大，却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打瞌睡的瞬间清醒了，走神的纷纷回过神，屋内所有弟子下意识坐正，目光不由自主地齐齐地看向门边。

入目是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油纸伞，随即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水墨色的衣摆从伞下晃出，一双修长的手收起了那柄伞，露出一张熟悉又惊艳的脸来。

尽管这张脸天天看，弟子们还是屏住了呼吸，一时竟忘了这些时日在这人身上受到的折磨。

沈闻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转过身，就看到李风伸着脖子，瞪大眼，俨然一副被勾了魂似的。

他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李风的后脑勺，“别犯花痴了，看看是谁？”

沈闻这一巴掌很重，李风差点一头栽到桌子上，捂着脑袋吃疼道：“沈闻你轻点，嘶，脑袋要掉了。”

李风抬起头，楼如雪已经坐下，水墨色的宽袖堆叠在腰间，红色的发绳隐在黑发中垂在身后，他环顾了一下屋子，垂下了眸，神情淡淡。

李风忍不住和沈闻犯嘀咕，“虽然知道这位师兄到底有多可恨，但是他为什么要长这样一张脸呢？”

沈闻拍了拍李风的肩，莫名有点心酸，自从楼如雪来到外门授课，沈闻好像找到了无数同道之人，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受罪了。

“沉迷美色没错的，”沈闻语重心长道：“看看今天他又想什么花招吧。”

李风蔫了，双手合十，两眼闭合，“菩萨在上，保佑我今天顺顺利利下课。”

沈闻叹了口气，悲悯地看了李风一眼，太可怕了，居然把一个修仙之人逼得迷信了，恐怖如斯啊。他不去教导问题儿童，去邪教组织真是屈才了。

“云山宗下雨了。”

楼如雪低头整理着繁琐的衣袖，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

下雨了……啊……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是考验他们剑法？

弟子顿时如临大敌，聚精会神地看向他，同时脑子转的飞快思考楼如雪这句话的意思，他们一会儿看向屋外的雨，一会儿又转头看他，频率出奇地一致。

弟子中唯一没跟上节奏的是沈闻，他扭过头看着窗外，出了神。

下雨……云山宗上似乎有结界，沈闻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云山宗见到下雨。

难道是云山宗的结界出了问题？

可是看他的反应，应该不像。

果然就听到楼如雪用那懒懒的音调解释，“云山宗上布有结界，平时是不会下雨的。最近徐长老要加固结界，外门的结界会有段时间薄弱，这雨自然挡不住了。魔修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不过，仙魔关系吃紧已经快百年了，现在也是越演越烈，你们是不是觉得对抗魔修这件事离你们还很远？”

楼如雪还在整理他的衣袖，头都没抬。下面的弟子一个个都难堪地低下了头。

沈闻看着他越理越烦躁的手，惊奇地发现楼如雪来上课没有带书，手上空空如也，身边只有进门时的那柄油纸伞。

屋内上剑法课都是讲理论的，不带书，上来又东扯西扯他想干什么，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想讲课，在这拖延时间。

“半个月后外门弟子间会进行一次大比，前三名可以进到内门，那之后，不管你们在外门和内门都要去接宗门的任务，这任务中，当然有和魔修的。”

理了半天楼如雪终于放弃了，抬起头来，将各色的目光尽收眼底，“原本时间不该这么短的，只是如今的魔修……都敢在临安城动手了，云山宗尽管有长老守着，可是不是安全的还不可知。”

“你们还是要自己强起来。”

临安城可是有世家驻守，连那里魔修都敢造次，可见当前的局势危急。

下面弟子有不少知道的，脸色变得苍白，短短几句话就闹得人心惶惶。

不过片刻，弟子中有人弱弱地问道：“可是云山宗不是有大师兄在吗？大师兄一介化神，有他在，魔修还敢来云山宗吗？”

一提到大师兄，垂头丧气的弟子们燃起了希望，齐齐望向他。

楼如雪一怔，埋头理起了袖子，“大师兄有事要忙，不能时时刻刻在宗门守着。等你们接了宗门任务，你们手中的剑，是要护住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到那时，大师兄还能去救你们吗？”

弟子们齐刷刷又低下头。

“这一个月来你们的剑法练的也差不多了，后面的试炼好好练，大比后我再教你们新的，剑诀之前的长老应该教过你们了，剩下的时间想想大比的事吧。”

“啊——”

全屋哗然，不可置信楼如雪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这就结束了……”

楼如雪抬起眼，“不想的话，我就让雨停了，出去练剑。”

瞬间无人说话了。

沈闻托着下巴，讪讪地收回看戏的视线，意兴阑珊。

说了这么多还真是不想讲课，没想到这人看着对修炼超乎寻常的上心，却那么讨厌讲理论，而喜欢搞实践。

沈闻与他恰恰相反，宁愿听一上午理论课，也不想出去练剑。

外门雨声淅沥，沈闻静静地想着楼如雪方才的话，他刚刚提到了宗门大比，好像可以进到内门。

论修为他是没戏了，李风倒是很有希望。

“沈闻，你说我们真会遇到魔修吗？”李风郁闷地抱着双臂，趴在桌子上，“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楼如雪那唬人的话还真让人抑郁了，沈闻不怎么会安慰人，“会的。但是只要你够强，他们就奈何不了你。”

“我知道他们很强的，”李风转过脸，勉强笑了下，“我见过他们。”

沈闻没有探究人秘密的癖好，嗯了声，“以你的修为肯定会进内门的，进去后，变强了就不怕了。”

李风耷拉下头，“要是你也能和我一起进去就好了。”

那恐怕不行，沈闻目前的灵根还处在要碎不碎的状态，修为连筑基都稳定不了。

“你进去后罩着我。”

***

课后，屋内其他弟子走了，沈闻照例坐到楼如雪身边。灵根稳固很多次了，沈闻几乎感受不到疼意了，楼如雪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就收回了手。

“你可以慢慢提升境界了，不用压在筑基初期了。”

沈闻的灵根稳固地差不多了，用用没事，只要不结丹都无妨。

“好，多谢师兄。”

楼如雪侧撑着头，冷淡的眉眼染上笑，带着几分打趣，“宗门大比你就不想进内门？”

沈闻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想进的，只是……我才筑基初期，离大比不过半月，应该是来不及了。”

楼如雪沉吟片刻，“我当时好像只用了半天时间，你灵根如果没问题的话，时间上应当和我差不多。”

沈闻沉默了。这就是内门天才的实力吗，一个npc也来扎他的心。

“对了，我听徐长老说，你到无妄峰找大师兄有事，大师兄忙于宗门事务时常不在宗门，你不如和我说说。”

早该猜到这人和他们一伙的，沈闻深吸一口气，彻底没了脾气，他忍。既然一直见不到主角，那么让他知道告诉主角也一样，反正这人看样子和主角关系匪浅。

沈闻天真地问道：“师兄和大师兄关系很好吗？”

楼如雪轻咳一声，“还行，算是同一时间入门的，一起修炼。掌门和徐长老事务繁忙，不会常管我们，我经常会向大师兄请教剑法。”

“原来是这样。”沈闻了然地沉思，“那……这件事和师兄说也一样了。”

“师兄还记得我灵根稳固晕倒那次吗？”

楼如雪神情一肃，靠近了沈闻，“怎么了？”

沈闻皱起了眉，脸色瞬间变得很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声音止不住地发抖，“我在那梦里，看到全是血和遍地尸体……”

沈闻攥紧衣襟，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他们的胸前，心脏那里，有一朵盛开的红色的花。”

楼如雪不由提高声音，“长什么样子？”

“长……”沈闻十指插进发丝中，头疼欲裂，目露惊恐和哀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楼如雪揽住沈闻的肩膀，将人按到怀中，“沈闻，醒醒，沈闻，醒醒。”

沈闻扯着头发，痛苦道：“我不知道……不是我，走啊，走……”

楼如雪神色冷静地抓住沈闻的手，两指按在他的脖颈，注入了一缕灵力，沈闻疯狂的神色渐渐清明，最后晕倒在楼如雪怀中。

楼如雪撩起沈闻散乱的发丝别在他耳后，沉了沉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