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心口残留的熟悉灼痛中醒来的。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客栈房梁,以及坐在床畔、脸色有些苍白却带着审视目光的红袖,不过在看见凤倾睁眼之后就转换成了关切的神色,而这些变化并没有被刚醒来的凤倾发现。
“秦妹妹,你醒了?”红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凤倾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红袖立刻会意,小心地扶起她,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几口温水润过喉咙,凤倾才感觉好受些,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窗外天色昏暗,已是黄昏。
“红袖姐姐……我……这是怎么回事?莫寒和黎辰呢?”她立刻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以及那两个应该来救她的同伴,心中涌起不安。
红袖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她将水杯放好,简单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开口:“你被柳如诲掳走后,莫寒和黎辰寻到了染坊,我们一路追踪到城外深山……”红袖语速平稳,但凤倾能听出她话语下压抑的情绪,“我们找到了柳如晦的巢穴,与他交了手。”
她省略了其中许多细节,比如钟离辰安如何破阵,自己如何展现真实实力,只是重点说道:“那老怪修为高深,手段歹毒。黎辰他……为了护住莫寒,被柳如诲一掌重伤,性命垂危。”
凤倾的心猛地一沉,脸色更白了几分。
红袖继续道:“莫寒见黎辰重伤,情急之下,不知动用了何种秘法,强行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重创了柳如诲,将其惊走。但莫寒自己也因力量反噬,昏迷不醒,伤势极重。”
凤倾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单,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甚至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惨烈。
“我将你们三人带回客栈时,商队已经准备出发了。”红袖的声音低沉了些,“我与李管事交涉,赔付了商队双倍的损失,他们已经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丹霞城。”
凤倾闭上了眼睛,商队的离开在意料之中,他们不可能为了几个临时加入的修士无限期等待。只是如今,钟离辰安和即墨寒冽重伤昏迷,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被困在这丹霞城,前路茫茫。
“他们现在怎么样?”凤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颤抖。
“黎辰公子心脉受损,中毒颇深,我虽用丹药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拔除了大部分毒素,但何时能醒,能否恢复,还不好说。”红袖语气凝重,“莫寒的情况更麻烦,他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经脉受损严重,灵力紊乱,若非他根基扎实,恐怕……我现在也只能以灵力慢慢疏导,稳住他的情况。”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两人心中沉重的阴霾。
过了好一会儿,凤倾才重新睁开眼,看向红袖,眼神里带着感激和深深的疲惫:“红袖姐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必当铭记于心。”她知道,若非红袖,他们三人恐怕都已死在柳如诲手中。虽然眼前的女子从未说她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但凤倾心里非常清楚在丹霞城这样一个几乎陌生的地方,钟离辰安和即墨寒冽能发挥的作用实在太低了,从商量商队赔偿一事来看,估计红袖在丹霞城的影响力绝对非同一般。
红袖只是简单摇了摇头:“不必谢我,若非……。”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但并未明说。“当务之急,是治好他们的伤。你们……暂时怕是走不了了。”
凤倾点了点头,感受着心口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和空乏的身体,知道红袖说的是事实。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走不了,便不走了。等他们好了再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只是,在这陌生的城池,带着两个重伤的同伴,面对一个可能仍在暗中窥伺的入微境邪修,以及身边这个愈发神秘难测的红袖,未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
凤倾暗暗握拳,必须尽快恢复实力,炼制出更好的丹药,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雨。
三天过去了,客栈房间内,气氛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掩盖不住那份源自伤痛的压抑。
凤倾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心口的伤处隐隐作痛,但更让她揪心的是躺在旁边两张榻上的同伴。
按照红袖之前的判断,钟离辰安虽心脉受损、中毒颇深,但在服用了她提供的珍贵丹药后,情况应该能稳定下来,甚至比强行催动秘法、经脉受损的即墨寒冽恢复得更快些。
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
钟离辰安依旧昏迷不醒,气息虽然被丹药吊住,不再继续恶化,却也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平稳地维持在一个低点,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眉头因痛苦而紧蹙着。
反观即墨寒冽,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起初也是金纸一般,但不过短短一日夜的功夫,他周身那原本紊乱狂暴的灵力,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平复下来,并且自行缓慢运转,开始修复受损的经脉。
更令人惊异的是,三天的时间他体内散发出的灵力波动,非但没有因为重伤而萎靡,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隐隐透出一股更加精纯、浑厚的气息,甚至带着一丝即将突破某种界限的迹象。
红袖自然也察觉出了他的变化,在她再次为莫寒检查后,秀眉微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不合常理。他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经脉受损之严重,按理说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调理绝难恢复,更别提精进了。可现在,他的经脉不仅在被快速修复,其灵力似乎也在增长?难道是因为之前他体内那股突然爆发的奇异力量?”
当时绝境之下她没有细细感知那股灵力的特殊,现在想想那股灵力的气息和莫寒本身并不吻合。
凤倾也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在很早之前她就深知即墨寒冽天赋异禀,气运惊人,但这恢复速度也太过匪夷所思。
她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落在莫寒腰间那枚看似普通、却一直佩戴从不离身的白色玉佩上。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躺着的即墨寒冽,周身突然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无形的灵力涟漪!这涟漪温和却不容忽视,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
而他腰间的那枚玉佩,在这一刻,骤然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温润光华,一闪而逝。
紧接着,即墨寒冽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还有些迷茫和虚弱,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冷冽,只是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更加深邃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随即自己也愣住了,体内那原本预计需要漫长时日才能修复的损伤,此刻竟已好了七七八八!而且丹田内那枚一直难以炼化的上古鲛珠,似乎又缩小了一圈,释放出的精纯灵力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隐隐触摸到了问道境巅峰的那层屏障!
突破,似乎只在旦夕之间!
“你醒了!”凤倾又惊又喜,挣扎着想下床。
“感觉如何?”红袖也立刻上前,仔细观察他的气色。
即墨寒冽撑着手臂坐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除了些许虚弱感,竟无大碍。
他看向凤倾,见她虽然脸色不好,但精神尚可,心下稍安,又立刻看向另一张榻上的钟离辰安,眉头瞬间紧锁:“他……”
“情况稳定,但还未醒。”红袖简答,目光依旧探究地看着他,“你的恢复速度倒是远超预期。”
即墨寒冽自己也觉得疑惑,他隐约记得昏迷中,似乎有一股温和而古老的力量在引导着他体内狂暴的鲛珠灵力,抚平创伤,滋养经脉。就在这时,一个久违的、带着一丝慵懒和欣慰的苍老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傻小子,这次可真是险之又险啊。若非这枚鲛珠本质温和,与你属性相合,再加上老夫及时苏醒引导,你这条小命和这身修为,怕是都要交代了。”
师尊!
即墨寒冽心中一震!这枚玉佩是他早年一次奇遇所得,里面的残魂老者在他最孤苦无依时给予指引,虽然后来时常陷入沉睡,但在他心中早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没想到,这次生死危机,竟将沉寂许久的师尊再次唤醒!
“师尊,您醒了?”即墨寒冽在心中回应,难掩激动。
“嗯,被你小子那不要命的玩法给惊醒了。”老者的声音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不过,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次铤而走险,倒也让你因祸得福,炼化了不少鲛珠之力,距离合宗境只有一步之遥了。只是,你身边这丫头看着……”老者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透过玉佩在观察红袖,“不简单……她身上的气息,还有那把弓,小子,你们这是卷入什么麻烦里了?”
即墨寒冽心中一凛,师尊竟然也注意到了红袖的特殊?听师尊这语气像是知道一些关于红袖的秘密。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凤倾和红袖,沉声道:“我无碍了。此次多谢红袖姑娘救命之恩。”他抱拳一礼,虽然依旧面色冷峻,但语气诚挚。
红袖深深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腰间的玉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不必客气,你们是因我提供的线索才涉险,我出手是应当的。”
凤倾对于玉佩老者早就心知肚明,他们的对话她也听的一清二楚,只是看着苏醒后气息似乎更加强大的即墨寒冽,又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钟离辰安,心中百感交集。
即墨寒冽的师尊苏醒,与他们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但钟离辰安的伤势,以及红袖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都让未来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即墨寒冽的苏醒带来了希望,但也带来了新的变数。他玉佩中苏醒的师尊,似乎看出了红袖的一些来历,这会对他们与红袖的关系产生怎样的影响?
而依旧昏迷的钟离辰安,又该如何救治?所有的答案,好像都隐藏在前方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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