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倒在地面上，她好像看见了司瑤，她听见了司瑤在喊她，听见她说。

“俞秀，辛苦你啦。”

俞秀举起手，司瑤拉住了她，一如当初在竹林里，她被那些人围攻，司瑤替她解围，拉住满身伤痕的她，说：“要跟我走吗？”

俞秀记得当时的她，很肯定地回答：“好。”

手臂垂落在地面上，尘土飞扬。

姜洛泱握着翠心的手松开，同时踉跄了几步，她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面上，她望着眼前笑着离开的俞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杀的人，也是她杀的第一个她觉得无辜的人。

姜洛泱擦干眼泪，把翠心收回，走到俞秀身边，将她抱起来，她要带她回去。

俞秀身上的暗金色符文并没有褪去，只是失去了光辉。

她抱着俞秀走了许久，一路上的花鸟都枯萎死亡。

“泱泱！”

“师妹！”

姜洛泱停下来抬起头，泪眼蒙眬看着来人，江静檀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一日，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顾书衍是因为发现了俞秀待的地方，他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只留有余温，于是他顿感不妙，急匆匆往回赶。

“师姐，师兄。”

姜洛泱腿脚一软，一膝盖跪在地上，把两人吓了一跳，顾书衍立马上前扶住姜洛泱，顺势把姜洛泱怀中的俞秀放下。

“泱泱……”

姜洛泱看着江静檀，哑着嗓子道：“师姐，我杀了俞秀。”

“我杀了俞秀！”

江静檀闻言立马安抚着姜洛泱，眼前的少女此刻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事的，泱泱。”江静檀把人揽入怀中，“不怕了，师姐在呢。”

顾书衍也立马安抚她，“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姜洛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蛋，“解脱吗？可为什么是她死啊？”

“明明来之前她还说要给我织一个剑穗，她说等回去再补几针就完工了。”

姜洛泱不懂，“我要怎么跟小虎交代，俞秀死了。”

江静檀把人揽入怀中，“泱泱，这是俞秀的选择，她信任你，是你帮了她，给她解脱，她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姜洛泱瞳孔盯着地面上的少女，她是笑着离开，是亲口说着感谢她，希望她可以赐予自己解脱。

可是……可是她要怎么办？

姜洛泱闭上眼，不再说话。

顾书衍望着俞秀的身子，即便不忍，但还是要有所作为。

“我们得把她的尸体烧了，那怪物在她的体内还未死亡，我们必须有明火烧了她。”

姜洛泱听见顾书衍这么说，突然就睁开了双眼，“所以，我们带不走她的尸体吗？”

顾书衍对上姜洛泱的眼睛，摇摇头。

姜洛泱深嗅一口气，“能不能把小虎带过来？”

顾书衍答应了。

在准备了一番后，回到司瑤的家里，那里啊站了许多的族人，他们都看见了姜洛泱怀里抱着俞秀，纷纷后退几步，生怕沾染到什么。

“仙长，既然这俞秀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带回来？”

“就是啊，万一她把不干净的东西传给我们了怎么办？”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姜洛泱头疼，她紧紧握拳，正想说什么，谢昀景登场了。

少年往最吵的那人身上贴了张符咒，那人立刻成了哑巴。

接着又往其他几人身上贴了些东西，那些人一脸惊恐望着谢昀景，少年只是冷声道：“再多嘴，就把你们变成真哑巴。”

其余的人一脸瑟缩。

谢昀景又走进了几步才瞧清姜洛泱的状况，满身是血，眼眶红肿，他神色凝滞了片刻。

“你……”谢昀景视线落在了床上的俞秀身上，像是明白了什么。

屋外的架子已经搭好了，可是姜洛泱却不让人把俞秀搬出去，而是把人都赶出去了。

“姐姐！”

小虎的声音让姜洛泱浑身一震，她转身看向顾书衍身旁的小虎。

小虎跑过来紧紧抓着她的手，“姜姐姐，姐姐没有死对不对？”

姜洛泱低着头看着小虎，“你要不要进去在看她一眼？”

泪珠大颗大颗从小虎眼眶中滑落，江静檀红了眼别过头，姜洛泱伸手摸摸小虎的脑袋，带他走进屋子远远看了一眼。

小虎不相信那是他的姐姐，他想要扑上去却被姜洛泱拦下，“别哭了，她不会想看你哭。”

小虎哽咽地答好。

姜洛泱把小虎带出来，放出火烧了眼前的小木屋。

“泱泱？”

姜洛泱没回答，只是揽着小虎看着漫天的火光，直到变为灰烬。

“从今往后你们都不用害怕自己会死了。”姜洛泱淡淡道，“我们回家，小虎。”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所有人都无心用食，特别是小虎，他坐在餐桌前，小心翼翼的。

“姜姐姐，你们会抛下我吗？”

姜洛泱答应了司瑤和俞秀，自然不会。

“姜姐姐，我很乖的，我会自己煮饭，会洗衣，会照顾自己，别抛下我好不好？”

餐桌上的几人皆是一愣，听着小虎带着哭腔的声音，露出不忍。

姜洛泱：“你乖乖吃饭，明日会有人带你走，那人是我们师兄，你去拜他为师，他可以照顾你。”

小虎摇摇头，“我只想要姜姐姐。”

姜洛泱安慰他，“你拜他为师，他可以教你东西，等回去有空了我也可以去见你，或者你来找我，都可以的，听话好不好。”

小虎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只是坐在他身旁的谢昀景清晰地看见了他落在碗里的泪珠。

把小虎哄好了，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后，姜洛泱也回屋去了。

江静檀望着姜洛泱离去的背影，：“阿昀你去看看泱泱，我有些放心不下。”

谢昀景迟疑了片刻，点头。

*

早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姜洛泱就失去了力气，她靠着门缓缓坐下，把头埋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美得凄惨。

“姜师姐。”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口掉了进来，姜洛泱抬头一看，是糖葫芦。

谢昀景正站在窗边，“吃吗？”

姜洛泱转动身子，换了个方向，背对着谢昀景。

谢昀景知道姜洛泱这是在闹小脾气了，翻了个身跳进姜洛泱屋子里。

“那吃八仙楼的糕点如何？”

姜洛泱还是不理他，谢昀景双眉颦蹙，走到姜洛泱身前，放轻了嗓音，“不然我去给你买城西你爱吃的那家糕点寨如何？”

姜洛泱还是没理他。

“姜师姐——”

“别理我。”姜洛泱终于回话了。

谢昀景这才发现姜洛泱似乎哭了，嗓子有些沙哑。

“娇气。”

谢昀景走了，姜洛泱听见了声响，有些失落难过，但大约一刻钟后，一股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

姜洛泱抬头看向来人。

少年正拎着她爱吃的东西站在她跟前，神色有些别扭。

“别怪自己了，你没有问题，快吃吧，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