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沉甸甸的银子，林氏是眼不花、腿不痛、戏也不演了，一个鲤鱼打挺，比谁都利索。她站起来拿走了季衡手里的银子，动作快得林北君都没瞧仔细。她张嘴咬了咬银子，确定是真的之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那我先回去了，北君你和仙长好好办事，早点回来。”

那语气要多黏腻就有多黏腻，林北君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把值钱的撂下，要不然谁都走不了！”

身后突兀地响起了恶狠狠的声音。

林北君无奈。就非得他救呗，劝走林氏不触发危险，反正不行呗。

【本系统友情提示，林北君有灵力。】

有灵力有个鸟用啊，他又不会用。

【你不会用，季衡会用啊。】

林北君又心生一计：“如果我让林氏赶紧跑，我故意惹怒山贼，山贼来杀我，然后季衡杀山贼救我。这是不是也可以？”

系统CPU真干糊涂了，变成了一堆乱码。

林北君再接再厉，“你想啊，季衡救的又不是林氏，他救的是我。是不是没毛病？”

系统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数据，【是。但是宿主你确定季衡会救你？】

这还真不敢……不对，当然确定啊！季衡现在也是一个白莲花人设啊，他只是人有点孤僻阴暗，但是还是正义之士的。

说干就干！

林北君赶紧给林氏使了一个眼色，“快跑！”

那林氏根本不需要他劝，转眼就连发尾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转身拦住季衡，“季大……季仙长，一会您再出手，我先去送个人头。”

说罢，他仔细看着那七八个很表面化的山贼，掂了掂手中那根本砸不出伤来的石头，用力地往中间那一看就是大佬的山贼身上一丢，石子就擦着那人胳膊三厘米处飞了过去。

很好，一顿操作猛如虎兽，输出伤害几乎为零。

那山贼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们就看到林北君一脸真诚，“来打我啊。”

这种要求，一般没有人会拒绝。

“兄弟们，给我上！”

林北君往后一退，“季仙长，看您的啦！”

但见季衡眼神都没有变化，只轻轻一扬手，那些山贼就齐齐摔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系统响起了声音：【恭喜贵方完成副本——保护林氏，加成值1分。道具城已开，任君挑选。】

那大锁抖了两下，打开了，满屏的药物、衣衫、武器，琳琅满目。

等等！

一瓶金疮药需要一百加成值，系统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系统有理有据，【咱们是仙侠频道，这金疮药可以医治法器所致的伤口。】

林北君挥手示意系统关掉道具城，不过几秒功夫，季衡已经打倒山贼，并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山贼频频点头称是，一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模样，季衡这才将他们放了回去。

林北君又开始敲系统，“这些山贼之后还有戏份吗？”

系统翻开小说时间线，【季衡失去修为之后有愧大师兄身份，不愿意待在云端之巅，便收拾行李下了山，途中曾被他们洗劫一空。】

林北君想起来了，季衡的母亲给他留了一块玉佩，就是被他们抢走的，还把他的身份牵了出来。

“季仙长，”林北君郑重其事，“你要不把他们都杀了吧。”

季衡：？

山贼：？？？

林北君说这么狠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季衡被废修为，未婚妻和男主风花雪月，都不足以让他崩溃。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是他的母亲，顾氏。

他是青楼女子所生，生父不详。

据《三生债》中所写，季衡生母顾氏自小就被她的父亲以一小袋糙米的价格卖进了青楼，十四岁挂牌，二十五岁生下季衡，这期间她没有干过其他生计。遇人不淑，误把恩客当依靠，拿出了积攒的大半银子替自己赎了身，谁知那男人不仅有家室，还是个倒插门，根本不可能纳她进门。

顾氏倒也硬气，转身就走，独自带着季衡生活。

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尝试着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

可是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太难了。

一个美艳的寡母，怎能不遭异性觊觎，不遭同性妒忌。她如履薄冰，加上不识人间烟火，她很快就花光了手头上仅有的银子。

她不得不重操旧业。

然而年岁愈大，再加上这些年过得艰难，她早失去了容颜。

老鸨压根看不上她，就差人将她赶了出来，还少不得揶揄几句。无奈之下，她只能在家接客，往往一个眼神，大家便心知肚明。

也有人欺她孤儿寡母，要嘛不给足说好的银两，要嘛家中的妻子过来闹事。顾氏不但拿不到钱，还挨了一顿打骂。

年幼的季衡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他不明白邻里的大娘、婶子为何总是骂他是杂种，骂他母亲是贱货。他也不明白那些大爷、叔叔为何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又视自己为敝屣。他还不明白学堂里的同窗为何总是说他肮脏，不和他玩。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顾氏就被诬陷偷盗死在了牢狱中。

那之后，下山游历的云端之巅的宗主捡到了发着高烧的季衡，将他带回了仙门。

季衡也没让宗主失望，身负灵根，日夜勤于修炼，成为了年轻一辈的翘楚，逢乱必出。

长大之后的他明白了那些他小时候不明白的事，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屈辱的过去，只是当他在拥有一切后又变得一无所有，再有人指着鼻子嘲笑他是□□之子，他便再受不住了。

他决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这身世很男主，但很可惜，季衡只是作者笔下的反派，所以作者没有让他坚守初心。

林北君还记得让季衡彻底崩溃的一句台词，是一个路人甲说的，甚至在之前也曾受过季衡的恩惠的老百姓，他对着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季衡道：“你叫季衡，你的季该不会是妓/女的妓吧？”

那时他说不清自己看完是什么情绪，只是他当下觉得，你爸爸这词写得可真狠啊！他要是季衡，他也会黑化。

倘若，没有这些山贼，季衡的身份没有被揭穿，他能不能再撑一会呢？

林北君来不及想完，那熟悉又陌生的疼痛再次爬上了他的脑袋。

他下意识随便抓了个什么，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脑子，把里面的烟花锥子大榔头通通拿出来。

太疼了！

疼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在疼，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

这系统要是装在季衡脑子里就好了，他一有变坏的兆头就让他疼懵逼，那他也不能变坏啊！

毕竟这变坏的代价太大了，再怎么疼几次也该放弃黑化了。

【惩罚结束。宿主，惩罚三次就要扣十分加成值了哦。】

疼痛刚消散，林北君就直接浑身脱力，瘫在地上，连辱骂都无力。

攥紧的手也松了下来，手指被什么缠着，掌心里还有一个硬块，圆润且冰凉。

林北君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视线里出现季衡那张看一次惊艳一次的脸。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还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下季衡，“季衡季仙长啊，人不能变坏，变坏就会有报应。”

季衡蹲在他的身侧，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季衡这张脸，真不浪费你爸爸洋洋洒洒的那八百字小作文。

【宿主，你不怕季衡了啊？】

怕啊！当然怕。但是不把季衡招来，先死是他。况且眼下季衡还未黑化，依旧是那个一身正气的大师兄，他小命还是苟得住的。

他现在要做的，要嘛就是趁早弄死三长老，要嘛就是调和主角和季衡之间的关系，尽量让季衡保持初心，继续当他云端之巅风风光光的大师兄。然后，顺顺利利当上宗主或者飞升成仙。

可是，没有成群的后宫，算是真正逆袭了吗？

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林北君抬手举在眼前，他攥着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珊瑚玉，成色不怎样，一看就是便宜的西贝货，也没有什么造型和浮雕，纯粹一块椭圆形的玉，没有任何加工，却用一条特殊编造的绳子串着，显示着主人对它的珍视。

这是！

林北君抬眸看向了季衡，这是他第一次在季衡眼里看到了些许波澜，那是一闪而过的慌乱，他急急伸手，“道友，这块玉是我的，你……”

林北君动作更快，他将玉收进掌心护在胸前，对上季衡有些疑惑的眼神，他斟酌道：“你手里是不是也有我的玉？”

“是。”季衡低头，从袖袋里掏出方才收起来的月牙吊坠，林北君避之不及，差点就沾到了。他赶紧往后一躲，慎重其事道：“季衡，我们交换信物吧。”

季衡怔在当场。

林北君刚被系统折腾了一翻，又在地上滚了一圈，汗湿了额头，碎发和泥土黏糊糊地沾在了脸上，狼狈异常。他还未看过小说里自己的脸，若是看过他便会知晓，小说里的林北君生得不逊色于季衡，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下还有一颗淡红色的痣。他就这样仰头凝视着蹲着的、比他高一个头的季衡，带着无比的虔诚，浑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微风轻拂，林北君耸了耸肩，不禁打了个寒战。

季衡总算有了动作，他歪了歪头，“啊？”了一声。

【信物，百度百科中的解释是：被作为凭证的物品被称为信物。在古代，会以情书、诗歌、器具、香囊、同心结等作为信物；在现代，信物的种类则变得五花八门，例如玫瑰、戒指项链饰品，再或者是香车、别墅等奢华大件。在人们心里，信物与爱情也是密不可分的。】

林北君的脸从疑惑到茫然再到震惊，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他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季衡的玉在他手里，那就不会被抢走，不会因为它而引发那些后来的事。

系统忍不住吐槽，【你真的是做过责编的吗？】

雨女无瓜！

“不是这样……”

林北君提起一口气刚要给自己的脑子一时短路做解释，就听见季衡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好。”

这口气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他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字：“啊？”

“我方才说，”季衡就像刚刚林北君所做的那样，缓缓将吊坠收进掌心，认认真真地说道，“好。”

仿佛要，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