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粥脚步极快。

快速的奔跑带起风，衣袍和碎发均往后侧飘动。

脸上拂过丝丝缕缕的凉意，察觉到异样，粥粥的脚步缓下直至停顿，幽密的洞穴里全是她的喘息声。

那股凉意再次拂过她的身体，身上的汗液和它相撞，浑身都舒畅凉爽许多。

前方有风漏进来，看来此洞并非只有一个入口。

秘境之内无法使用玉简，她总觉得，裴珑就在这洞穴某处。

不知走了多久，洞穴内逐渐敞亮，前方漏出微弱的光线，粥粥一边跑一边收起夜明珠，洞穴内壁突然溢出浓密的红雾，她的眼被红雾遮蔽，无法看清周围。

就在这时，洞中某处惊现猛禽的嚎叫声。

粥粥反应极快，下意识寻声刺去，剑不过刚脱手，口鼻便被人捂住。

一手从身后圈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捂住她的鼻，肩膀上枕着颗有气无力的头。

粥粥当即眼神一变，便要反身擒住他。

“……粥粥，是我。”

含着梅香的气息在耳根萦绕，片刻散去，紧接着又有一团拢向耳畔，久久如此。

“裴珑？”背上的身体炙热，粥粥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腰间的力道猛地收紧，五指攥着粥粥的衣裳，这力道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待粥粥反应便松开。

“是我。”裴珑声音沙哑，喉结悄悄上下滚动，他艰涩道，“小心些，此雾有毒。”

覆在鼻唇上的掌心滚烫。

“毒？”粥粥疑惑道，润湿的唇贴在炽热的皮肤上，她感到裴珑的手似乎哆嗦了下。

眼前的红雾散去，不远处躺着一具丑陋的庞然大物，浑身密布红色的小疙瘩，它双目圆睁，天灵盖插着柄直挺的剑，已然呈一副死相。

裴珑眷恋地深嗅粥粥脖间的味道，舔着干涩的唇，终是体力不支倒靠在墙边，掌心朝后，撑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以此支撑自己滑落的身体。

他眯着一双发红的眼，瞧见粥粥胸口处钻出的白兔，颇有些委屈，唇舌之间紧紧相抵，奈何他有气无力，只好破罐子破摔问道：“粥粥，那是什么？”

心中升起酸涩。

周鹤与他争粥粥，这小畜生也与他争粥粥。

“路上捡的。”粥粥道。

它一直跟着她，好几次都险些被她踩到，即便如此，这家伙仍旧要赖着她，未免耽误时间，最终她还是带上了它。

粥粥没有多解释，比起小兔子，她更在意的是裴珑的情况。

少年此刻面色潮红，软软靠在墙边，清透的瞳孔已然不复存在，眼角粉红，看人时竟有浑然天成的媚色。

而他衣袍被什么割破，手背、手臂、脸上都是细小的伤口，腰腹处的衣裳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也不曾幸免，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带血的肉翻开，上面还粘满了泥土碎渣。

尤其是脖子。

那处有一刀痕，地上又躺着巾策。

……是自伐的痕迹。

粥粥深吸一口气，便开始为裴珑处理伤口。

处理完后，对上他一双热潮的眼，媚色更重。

粥粥看不懂这种眼神，但不妨碍她觉得裴珑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她蹲下身去探裴珑的额头。

裴珑也不阻止，当少女白皙纤细的手碰着他的前额，他还舒服地蹭了蹭，先是用额头乖巧地抵着粥粥的掌心小心翼翼地动，见粥粥满脸沉思不曾抗拒，他便移动着头向后仰，粥粥的手因此滑动到裴珑的鼻尖，少年像只小动物，鼻尖贴着掌心嗅，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用唇濡湿粥粥的皮肤。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这些触碰勉强令止住他因看见粥粥而喷薄的**，意识稍微清醒。

“那兽名、名为情魇……身体释放的红雾，能令人意乱情迷。”裴珑的脑袋往后贴，远离粥粥的手，语句断断续续，“粥粥，别再靠近我了。”

裴珑的眼眶越发红，摄住她的眼竟像是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粥粥后知后觉地向后挪，明白了方才裴珑捂住她口鼻的原因。

“你还好吗？”粥粥盯着裴珑脸上的汗珠，一时间无措。

她说话时，胸前的兔儿跳到了裴珑身上，四只爪挂在红色的袍子上，划拉出道道痕迹，小兔子仿佛格外喜欢裴珑，贴着裴珑静悄悄的。

粥粥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裴珑暗自瘪嘴，**无限放大他的喜怒，心中便更是不喜这白兔，但粥粥正盯着他，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晃了晃头，咬着舌尖强迫令自己清醒：“此毒无解，只消两三个时辰，我忍忍就好。”

照进洞中的光线越来越弱，外边似乎有水声，粥粥探头看了一眼，拧眉对裴珑道：“等我片刻。”

她转身走出洞内。

洞穴中只剩下他，裴珑抿着唇轻笑，不再压抑自己止不住的嫉妒。

也许是因为中了情毒，此刻大脑酸胀，即便是对着一只没有思想的畜生，他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涩。

于是毫不留情地将兔子摔在地上，兔子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个圈，四脚稳稳落在地上，眼神阴恻恻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瞧着裴珑。

看出不对，裴珑敛笑，抬起下巴：“你是……什么东西？接近粥粥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与地上的白兔对峙着。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粥粥正在折返途中。

裴珑不再质问，反倒抽出巾策，操纵着灵力，立刻要置它于死地，巾策贯穿它胸腹，裴珑眸色越发冷，不待他收拾兔子的尸身，便见它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他的神识。

诡谲的声音飘荡在识海中。

“别白费力气，你杀不了我。”

粥粥走进洞中，兔子不见她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以为它又跑了。

“外面有个寒潭，我下水试过了，没有危险。”

她走过去搀扶起裴珑，只等裴珑站稳就松开，不想裴珑浑身无力，连站也站不稳，软软倒在她身上。

裴珑紧闭着眼，唇抿得很紧。

脑中的声音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呀，有力气杀我，这会儿却连站也站不稳么。”

被点破小心思，裴珑也不恼怒。

它识破又如何，粥粥对柔弱而坚韧的人天生存有一分怜惜，她识不破就够了。

粥粥稳住心神，丈量了下从洞穴到寒潭的距离，没怎么犹豫便将裴珑打横抱起来。

裴珑反射性将手挂在她的脖子上，不太清醒的眼瞪大，唇微张，好似被粥粥这个抱法给惊住了。

他也确实被惊住了，更多是因为这个姿势而羞耻。

“……粥、粥。”

“好了，别说话。”粥粥目光平静，抱着裴珑稳健地朝外走。

实则她在心底发笑，裴珑目瞪口呆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的滑稽。

此刻日已迫近山崖，光线昏暗，粥粥弯下腰，动作平稳地将裴珑放入水中。

刺骨的冷霎时间令他神台清明。

注意到他的眼神，粥粥松了口气，开始询问：“除了我，你可曾碰见其他人？”

既然无尽说过有人想浑水摸鱼，趁机带走裴珑，找裴珑的应该不她一人。

况且方才裴珑身上的伤口不少，想来在她到来之前曾发生过打斗，至于是和情魇兽打斗还是和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嗯。”裴珑低低回应。

“你撒谎。”黑雾懒洋洋地在裴珑神识中穿行，瞧着他那些记忆，戳穿他，“你明明还见过另一个女人。”

那人他也认识。

他的本体刚诞生于世时，曾不甚被人布阵打散，以至于他部分本体被扣押在某处。

他谋筹着重新融合自己的身体，再令那群暗算他的人生不如死。

裴珑没有受脑中人的影响。

只要一想到郑璃趁机唤出情魇，想要玩弄他的模样，他便一阵作呕。

即便不曾被郑璃触碰，他也不希望这件事被被粥粥知晓。

下意识地隐瞒。

裴珑摸了摸脖子，那里的伤口已经被粥粥治愈。

因为吸入红雾，他体力不支，又与情魇兽缠斗，身上伤痕累累，犹如困兽，只剩下被郑璃带走的结局。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父母的死，无尽仙君的话。

想得最多的就是粥粥冷漠面孔下的担忧。

男人最珍贵的东西是要送于最喜欢的人的。

裴珑叹气，满目眷恋地将巾策贴近玉白的颈，刀面深入，只待用力便能割破血管，鲜血飞溅，一命呜呼。

但粥粥来了。

她再一次阻止了他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