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陌柔关心着宁子玉一事,约了石謇之相见,主仆二人带着两个侍卫,坐着轿子,偷偷地从角门,看门的下人很早前就被她收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出去。
新开的酒楼名为蔚然居,楼上青编入骨香,楼前碧岫透帘光,是个极清幽淡雅的好地方,舒陌柔对此很满意。
她抬腿刚想跨进酒楼,石謇之就从她身后的马车里下来了,舒陌柔嫣然一笑,“石状元真守时。”
“应该的,舒小姐,有礼了。”
舒陌柔还想说些什么,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里头又走出一人来,出来的人正是舒陌柔避之不及的太子殿下。
可能是因为书中的舒陌柔命丧男主之手的原因,她每次看到男主都头皮发麻,哪怕石謇之也在,她都不想和男主坐在同一处,“石状元有要事,那改日再邀。”
辛肇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看着这位每次见他都兢兢战战的舒二小姐,心中升起一股烦躁感来,这两姐妹怎么都躲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无碍,正好孤有事要问舒二小姐,你一起来。”
说完,太子负手跨进了酒楼,根本不给舒陌柔拒绝的机会,他正想着如何探听舒府里的消息,人就送上门来了,岂能不好好利用。
舒陌柔没有办法,愁眉苦脸地跟着进去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来,还不如待在府里不出门呢。
“你不要担心,在下也在,太子殿下不会为难你的。”他终是不忍看到她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出声安慰她道。
这话让舒陌柔安了心,男主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可是石謇之是个正气凌然的人,不会坐视不管的,她没必要这么怕男主的。
三人进了二楼的雅间,太子辛肇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听闻太常少卿宁子昂经常去府上拜会?”
“太子殿下何必多此一问,二表哥原和我们是一家人,我爹娘和府中其余人都欢喜他来。”虽然不一定欢喜他娶姐姐,不过她也没说谎,希望男主识相点,晓得适可而止,知难而退。在书中,要不是书中的舒陌柔出了事,女主姐姐不得已代嫁,作为男二的宁表哥说不准就抱得美人归,把姐姐娶回家了。所以男主,你已经阴差阳错地抢过一回二表哥的媳妇了,就不要抢第二次了,二表哥对姐姐也比你对姐姐好多了。
辛肇并不恼,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吗?孤怎么听说宁府不是很欢迎舒大小姐?”
他查过了,陌桑的娘亲和舒夫人不对付或者说是相互厌恶,宁子昂作为舒夫人的亲外甥,要娶陌桑可不是简单的事。舒陌柔如此说,大概是被宁子昂收买了,想要他知难而退。
真是异想天开,他是不会放弃的,娶到陌桑的一定是他,宁子昂急着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正说明了他和桑儿之间的阻碍不小,有可趁之机。
舒陌柔想解释,可大户人家的事情哪有不透风的,她们家那点事,有心查一查,没有知不道的,男主得意的嘴脸着实可恨,可她一时想不出好的说辞来。
“殿下过分了,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窥探他人私隐不合君子之行,道听途说之词不应随意听之信之,更不该在人前妄议他人家事。”石謇之直言不讳。
辛肇听了,没有生气,他看了看石謇之又看了看舒陌柔,心中暗笑一声,有趣。
这两人之间虽不明显,但是辛肇看出来了,他们间多少存着些暧昧,说不准是郎有情妾有意,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收敛神色,对舒陌柔说道:“孤失礼了,舒二小姐见谅。”
有人帮衬着,舒陌柔有了底气,阴阳怪气道:“岂敢,岂敢,我等升斗小民怎能和太子殿下计较。”
若能轻而易举就被人激怒,那他这么多年的太子也就白当了,如果舒陌柔对石謇之有想法,那对付她的手段多得是。石謇之过于刚毅,是一把最好的刀,不过再好的刀都需要被人赏识,不然与废铁无异,而他无疑就是这把刀最合适的主人,所以他向父皇推荐此人,任职殿中侍御史,专门负责纠察、弹劾官员。
辛肇没有理会舒陌柔,而是和石謇之说起正事来,“有人检举吏部侍郎宁子玉贪污赈灾款案一事,你调查的如何了?”
世家大族哪处不藏污纳垢,官官相护,不过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都经不起细查。现在这群昏鸦中出了个不一样的人来,他好好利用石謇之,能除掉不少碍事的人,他的刀第一次出击,不知道效果如何,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石謇之不通人情,不代表他不知人情,太子的算计,他心里一清二楚,可为了黄州无辜受难的百姓们,他被利用一遭又如何。豺狼虎豹为祸,他不站出来,大随朝的百姓生计艰难,大随朝的荣光也将永远不能恢复了,他过世的祖父一直念叨的盛世就只能存于过去了。
“臣详查了此事,人证物证已全。”他这样顺利,也是多亏了舒小姐,她没有包庇宁子玉,而是站在百姓这一边,站在他这一边,那日李花下的相遇,他只当是一场了无痕的美梦,如今他有点当真了。
辛肇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舒陌柔,心里很是畅快,“那就好,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为难之处,孤一定全力相助。”
宁家碰上石謇之这个钉子,得苦恼好一阵,到时候看宁子昂还有什么精力来和他抢人。
而舒陌柔此时所想,全都是担心石謇之的安危。在书中,石謇之是一个人硬抗整个宁家的,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如何是宁家的对手,石謇之遭遇了他的第一次贬职。
宁子玉虽然是她的大表哥,但她是站石謇之的,侵吞赈灾款项,这是在活活逼死黄州的百姓,说来高云汉也是黄州人,他流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宁子玉就是罪魁。她讨厌男主是不假,男主未必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帮石謇之的,可就算是男主的私心也没关系,他愿意帮石謇之就好,宁子玉这样的人能害一个黄州,就会有下一个黄州。
“贪百姓的救命钱,这种人可恨,你不要怕宁家,我去求求我大哥和父亲,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舒陌柔心里没把握,她跟她父亲不亲近,大哥和宁子玉又是亲表兄弟,她之前先斩后奏大哥没有拒绝,不代表他会愿意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
而且这一手插进去,说不准跟二表哥的关系都要弄僵,然而她一回想起第一次见高云汉时,他那被打的惨状,就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整个黄州不知道有多少个高云汉因为吃不上饭被卖,又有多少个高云汉在大户人家生死难料。
宁姨妈以后不光是不待见姐姐,也会不待见她的,正义太沉重了,而书里的石謇之承担了一切,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心疼石謇之,心疼高云汉,也心疼黄州卖儿鬻女的百姓们。
她在支持他,石謇之早已预料到了,可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默默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为着她这份体谅苍生的善心。
石謇之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就是决然的,经历过十年前的那一次,他认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稳重,足够坚韧了,可遇上了她,心乱了。在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路上,他不知道相遇究竟是好还是坏。
而一旁看好戏的太子心思更活跃了,石謇之太冷硬,就算有了救命之恩,他也没有把握动摇此人,可是人一旦有了弱点,那就不一定。
这次三人的相聚,带着严肃的气氛。石謇之因为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开了,留舒陌柔和辛肇两人相视无言。
舒陌柔还没有想好要离开的理由,辛肇先开口了,“石状元一表人才又才能出众,京中不少大家闺秀都视他为良婿。”
“太子有话不妨直说,我是个愚笨的,听不懂言外之意。”别跟她打哑谜,有话就说,她可不想和男主多待一秒。
辛肇道:“孤觉得你和石状元很是相配,孤一向好成人之美,此等好事,是乐于相助的,只要舒二小姐……”
舒陌柔打断他的话,“不必,不牢太子殿下操心,感情之事,顺其自然就好,强扭的瓜不甜。”想要她帮着他接近姐姐?想的美,姐姐喜欢谁,她才支持谁,像男主这样耍小手段的,她才不帮。
辛肇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了,要不是看在这人是她的妹妹的份上,敢这么顶撞他,他早就饶不了她了,“你这么帮着宁子昂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在你针对了宁子玉后,宁子昂能大度到像以往一样待你?”
这种上位者的气势,果然她还是不能适应,但有关姐姐的事情,她输了气势也不能怂,“谁管他,我帮的不是他,我帮的人只有姐姐。”
她所做的不但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姐姐幸福,她不希望姐姐和书中一样辛苦,她这样好的人,不该受那样的罪。
说完,舒陌柔就跑了,她一个人真的没有办法应对男主,心机比不上,武力值也比不上,还是先走为妙。
回家还算顺利,不过恰巧碰上了宁子昂,因着宁子玉的事情,舒陌柔也不知为何就心虚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二表哥,你,你来找姐姐啊。”
宁子昂见她这副躲躲藏藏的样子,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姨妈和表哥都不在家,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舒陌柔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没有的事,二表哥找姐姐有什么事啊?”这其实是废话,依姐姐和二表哥的关系,二表哥没有事也会往府里来走动。
“你还好意思问,前一阵兴致来了要开作坊,今日找你来商量,人却找不着了,真不知你哪来的底气要做生意。”宁子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和桑儿两人一起共事是好的,但是他担心桑儿太操劳累着了,柔儿妹妹找的事,没道理全累着桑儿了。
舒陌柔忙道歉:“对不住了,不知道二表哥今日来,早知你来,我肯定就不出门了,不知可还有要我做的事情?”
“你去桑儿那看着点,多分担点事,别让她累着。”宁子昂直叹气,这就是个不稳重的,桑儿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怎么就没被她影响呢,他一直盼着有一天给桑儿收拾烂摊子的,心上人太可靠了,也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知道了。”舒陌柔做出保证,然后又悄咪咪地试探他,“二表哥,如果,我说如果啊,大表哥要是犯了大罪,你会怎么做?”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宁子昂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难道他那个好大哥惹出什么事情来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二表哥给说说呗。”
宁子昂冷哼一声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保他。”那可是全府都向着的人,大世家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也用不着他,他的父亲怕是怎样都要保住他大哥的。
“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宁子昂认为自己应该早做打算,云宛柳那件事他还记着,要不是踏青之日,云宛柳丢了脸,他祖母还打算继续把这个麻烦丢给他,他可不会每次都给他大哥背锅。
舒陌柔急忙否认:“没有,我随口一问的。二表哥啊,若是大表哥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要保他吗?”
“柔儿妹妹希望我怎么做呢?” 宁子昂不答反问,谁会没事找事乱做假设。
“我希望二表哥秉公处理。”
宁子昂笑道:“你这是信不过我吗?小小年纪,别管外头这些事,快找你姐姐去。”
等舒陌柔走远了,宁子昂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嘱咐跟着他的心腹道:“去查查她刚才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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