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晴是被一股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寒气顺着单薄的衣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景象——雕梁画栋,朱漆廊柱,自己正跪在一处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周围是穿着统一宫装的古代男女,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这是哪儿?
她不是应该在自家那间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厨房里,为今晚的品鉴菜单做最后的调试吗?怎么会……
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几秒钟后,黎晴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明白了。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她昨晚睡前随便翻看的、名为《冷酷暴君的白月光》的古代虐恋小说里。
而她,好死不死,成了里面一个连名字都懒得细写的炮灰女配——黎晴。
这个原主,是刚入宫不久的一名小秀女,因家世低微,性格怯懦,在宫中如同隐形人。而她的死期,就在今天!原因更是荒谬可笑:她被书中那位冷酷暴戾的男主,皇帝齐许烁,怀疑在进献的羹汤中下毒,直接被拖出去杖毙!
黎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
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碗正被她双手捧着,碗里是温度适中的燕窝羹。这就是那碗传说中的“夺命羹”?
记忆里,这碗羹是管事宫女吩咐她送来的,她根本连碰都没机会碰一下里面的食材。这分明是被人做了局,拿来顶缸的!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黎晴的心脏。开局就是死局,这还怎么玩?
“宣——秀女黎晴,进殿献羹!”
尖细阴柔的太监唱喏声如同催命符,在寂静的宫殿前响起,激得黎晴浑身一颤。
完了。
两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走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她,几乎是半拖半架地把她带进了那座象征着无上皇权、却也散发着森森寒意的殿宇。
殿内光线略暗,弥漫着一种浓郁的龙涎香也压不住的药味和压抑感。金砖墁地,光可鉴人,映出她此刻狼狈的身影。
黎晴被按着再次跪下,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微微抬眼向前望去。
不远处的蟠龙宝座上,倚坐着一个身着玄色龙袍的年轻男子。
他便是大齐的皇帝,齐许烁。
书中用尽笔墨描绘他的暴戾与冷酷,但亲眼见到,黎晴才知文字是何等苍白。他生得极其俊美,面容如雕如琢,棱角分明,但那双狭长的凤眸中却不见半分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墨色,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就足以让殿内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这就是掌控她生杀予夺的暴君。
“皇上,这便是进献羹汤的秀女黎晴。”引领她进来的太监躬身禀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谄媚。
齐许烁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将黎晴从里到外剥开。她感觉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捧着碗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碗里的羹汤晃动,漾开细微的涟漪。
她知道剧情,接下来就会有太医验出羹汤有问题,然后她就会被……
“验。”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一名老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从黎晴手中的碗里取出一小勺羹汤,仔细查验。片刻后,他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启、启禀皇上……这、这羹中……确有‘断肠散’之毒!”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黎晴的心还是瞬间沉到了谷底。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齐许烁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冰寒的眸子锁定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拖出去,杖毙。”
简单的五个字,宣判了她的死刑。
“皇上明鉴!奴婢冤枉!”黎晴几乎是凭借求生本能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带着颤音,却异常清晰地在殿中回荡。
不能死!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两名强壮的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道让她丝毫无法挣脱。手中的玉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精致的瓷片四分五裂,如同她此刻的命运。粘稠的羹汤溅开,弄脏了光洁的金砖地面。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救命!有没有谁能来救救她?!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欲,符合绑定条件。‘美食成神系统’正在激活……10%…50%…100%,激活成功!】
【宿主黎晴,您好。本系统旨在辅助您通过美食征服目标人物,走上人生巅峰。】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系统?!黎晴在巨大的震惊中,几乎要哭出来。是了,穿书标配金手指!她真的有救了!
【发布初始生存任务:制作一道能打动目标人物(齐许烁)的美食,扭转死局。】
【任务时限:半小时。】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
【任务失败:宿主生命体征消除。】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快得如同闪电,现实世界的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冤枉?”宝座上的齐许烁似乎因为她那声突兀的喊冤而提起了一丝兴味,那兴味却更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人赃并获,你还有何冤屈?”
抓住她的侍卫因他未曾改变的命令,继续将她向外拖行。
黎晴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打动他?用什么打动?她现在两手空空,连厨房在哪儿都不知道!
“皇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喊道,声音因被拖拽而有些断续,“这羹……这羹并非奴婢所做!也、也绝非上品!奴婢……奴婢有更好的手艺!能做出让陛下满意的食物!”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段话。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用她最引以为傲的厨艺,赌一线生机!
齐许烁微微抬手。
侍卫的动作停了下来,但手依旧像铁钳一样箍着她。
“哦?”他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目光在她因恐惧和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充满了审视与怀疑,还带着一丝被勾起的好奇。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小秀女,临死前不说求饶,反而夸口自己的手艺?
这倒是新鲜。
“你的意思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羹汤不入你的眼?而你,能做出更好的?”
“是!”黎晴斩钉截铁地回答,此刻她已经没有退路,“请皇上给奴婢一个机会!若奴婢做出的食物不能令皇上满意,再处死不迟!”
她仰着头,尽管脸色苍白,发髻微乱,额上还因刚才的挣扎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迸发出一种异常明亮的光芒,那是绝境中不愿放弃的倔强,和对自身技艺绝对的自信。
这种光芒,在齐许烁见惯了或恐惧、或谄媚、或麻木的后宫女子眼中,是从未见过的。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所有宫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帝王的决断。没人相信这个小秀女能翻出什么浪花,只觉得她是在做垂死挣扎,甚至可能死得更惨。
良久,就在黎晴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的压力碾碎时,齐许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准了。”
黎晴猛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支撑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大半。
“带她去御膳房。”齐许烁对旁边的总管太监吩咐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胆寒的弧度,“朕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若不能让朕满意……你知道后果。”
“是!奴婢遵旨!”黎晴连忙叩首。
她在侍卫的“陪同”下,脚步虚浮地跟着引路的太监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大殿。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知道,那个暴君正在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即将进行无聊表演的猎物。
踏出殿门,重新感受到外面的光线和空气,黎晴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边快步跟着引路太监,一边在脑海中急切地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快出来!新手大礼包!我需要帮助!”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内含:基础厨神点数100点,万能清洁券一张(可瞬间清洁指定厨房区域),基础调味品套装(盐、糖、酱油、醋等),‘灵光一闪’机会一次(可短暂获取目标人物潜意识中渴望的食物信息)。】
黎晴飞快地浏览着虚拟界面上的物品介绍。基础点数暂时用不上,清洁券和调味品很实用,而那个“灵光一闪”……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
刹那间,一段模糊的感觉和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那是一种……极度渴望温暖、安宁和某种熟悉味道的情绪。并非山珍海味,而是一种简单、纯粹,甚至带着点市井烟火气的……家的味道?
黎晴愣住了。
暴君齐许烁,潜意识里渴望的,竟然是这个?
书中只提及他童年坎坷,母妃早逝,在权力倾轧中艰难求生,最终变得冷酷无情。却没想到,在他内心深处,竟藏着这样一份柔软的渴望。
她瞬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御膳房到了。
引路的太监与管事太监低声交代了几句,那管事太监看向黎晴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同情,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堆放杂物、布满油污的小灶台:“黎秀女,请吧。需要什么食材,咱家让人给你取。”
显然,没人相信她能成功,只当是陪她完成这临终的闹剧。
黎晴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她走到那个脏乱的小灶台前,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使用万能清洁券。”
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闪过,灶台以及周围一小片区域瞬间变得干干净净,油污尽去,甚至连铁锅都焕然一新,仿佛刚刚被精心擦拭过。
管事太监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哪个小太监刚刚清理过。
“麻烦给我一些新鲜鸡骨架或鸡边腿,一块生姜,几颗小葱,一撮枸杞,还有一些上好的面粉,再要几个鸡蛋,谢谢。”黎晴迅速报出自己需要的食材,语气镇定自若,仿佛她不是身处生死关头,而是站在自己熟悉的厨房里。
她决定做一碗鸡汤馄饨。
汤,是灵魂。用最简单的鸡架熬出最醇厚鲜美的底汤,撇去浮油,清澈见底,却滋味无穷。
馄饨,是载体。皮要薄如蝉翼,馅要鲜嫩弹牙,一口下去,是温暖的妥帖与满足。
这碗看似平凡的食物,蕴含的正是“家”与“安心”的味道。它不华丽,不稀有,却最能抚慰人心,尤其是……一颗布满伤痕的心。
食材很快被送来。黎晴检查了一下,品质都还不错。
她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腕。先将鸡骨架清洗干净,冷水入锅,加入拍松的姜块,大火烧开。在水沸之前,她熟练地用勺子细细撇去浮沫,确保汤色清澈。
然后转为小火,让鸡汤在锅里静静地“咕嘟”着,慢慢释放出精华。
另一边,她开始和面。面粉与水在她指尖巧妙融合,揉、搓、压、叠,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她揉出的面团光滑而富有弹性。随后,她开始擀制馄饨皮,擀面杖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来回几次,面皮就被擀得极大极薄,几乎能透光。
馅料是简单的鸡肉蓉混入少许蛋清和盐,反复搅打上劲。
当馄饨皮准备好后,她取一张皮,用筷子挑起一小团馅料,手指翻飞如蝶,眨眼间,一个形如元宝,皮薄馅足的小馄饨便诞生在她掌心。
她的动作太快,太熟练,太从容,完全不似一个深宫秀女,反倒像是一位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师傅。原本带着看笑话心态远远观望的御厨们,眼神渐渐变了,从轻视变成了惊异和探究。
这个秀女,好像……真的会做饭?而且这手艺,这架势,绝非等闲!
黎晴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眼前这口锅,这块面团,和即将成型的这碗馄饨。
这是她唯一的生机,也是她向那个暴君,发出的第一声关于“味道”的叩问。
当时辰差不多,鸡汤熬煮出浓郁的金黄色,香气弥漫在御膳房一角时,黎晴将包好的小馄饨下入翻滚的汤水中。
待馄饨全部浮起,皮透馅熟,她用漏勺轻轻捞起,盛入一个温润的青瓷碗中,再浇上清澈滚烫的鸡汤,撒上几粒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葱花。
一碗热气腾腾,清鲜诱人的鸡汤馄饨,成了。
简单的食材,极致的用心。
黎晴看着这碗凝聚了她所有希望的作品,深吸一口气,对旁边等候的太监轻声道:
“可以了,请呈给皇上吧。”
她的命运,乃至未来这个王朝的走向,似乎都系于这一碗看似平凡的馄饨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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