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林也现在连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她都快被痛麻了,眼泪鼻涕俱下,嘴里还在喊着许期的大名。
“许期,宝子快来救我啊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下一秒许期真的就走了进来,她与医护人员一样穿着绿色的衣服,带着无菌帽。满脸焦急的快步走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来,林也竟然放声痛哭了起来,和先前的喊叫不同,这次像是在外遇到委屈终于见到家人后的庆幸与难过。
“你也过来了,这什么破开局啊,我好害怕啊。”林也没细想,看见朝夕相对的人只以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穿来了这破地方。
是的,在她昏倒再次醒来看到复古的装潢,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林也觉得自己可能穿了。
因为这没细想,林也自然的忽视了女人那敛下嘴角的表情。
有了许期的加入,林也明显有了动力,一边使劲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宝子,这太难了,我们之前没有选择结婚是对的,男人果然会让人不幸,你看这下得要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了。”
“呸……”她话音刚落,孟梁崮立马呸出声。
林也转头疑惑不解看着他,眼里全是你特大爷是谁啊。
许期也紧跟其后说了几句吉利话,“不能说这种话。”她的眼眶都红了。
见她那样,林也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从5岁到25岁他们陪伴了对方这么久,如果她离开了,许期要怎么办?这个孩子也要成为和她一样的孤儿吗?
想到些,林也觉得最自己又行了,“啊……”真是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痛到深处时,她直接破口大骂,“等我挺过这事,我一定要宰了那个死男人。”
呼呼呼,“当男人太爽了,办事就那么一两秒,女人却要十月怀胎,拼掉半条命。”
林也不断骂着,全然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个大活人,而那个人还是他实至名归的丈夫。
孟梁崮倒是不介意她这么说,事实上从他踏进这儿,看到女人一身汗津津,浓密的乌发毫无形象粘在额头、脖颈全然没了往日的优雅从容。
他就知道她说的没错,在生儿育女这件事上男人总是坐享其成的。他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借口,只能尽量在别的地方补偿。
许期听她这么骂,也跟着骂起孟梁崮,林也听她说起这个名字,脑子嗡了一瞬,感情她不仅穿了,还穿进了CP粉的大作里。
林也:……这些混账!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就连医生都劝到要剖,“太久了,孩子会面临窒息的。”
林也彻底慌了,那可是要挨刀子啊,她强烈拒绝,尤其那些医生表明了生剖,不打麻药的那种。
妈妈耶。
但在场医务人员并不是和她商量,她们真的上手摁住了林也的上半身,林也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让人宰割。
她伤心的哭了出来,更可气的是一位女医生竟然还出教训了她,“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就不能为了孩子牺牲一下。”
“真不知道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生个孩子还要爱人陪产,医生、朋友哄着。就没见过你这么娇情的孕妇!”
林也刚想反唇相讥,身侧的男人开口了,“爸爸也有责任的,现在孩子不是还没窒息吗,让我们再试试吧。”
林也这时才意识到男人是孩子他爹。本来她还对这便宜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但由于孟梁崮刚才话里一句我们再试试取悦到。
甭管怎么说,至少这位哥们没把责任都抛给女方,更没有那种你是女的就活该生孩子照顾孩子的狗逼思想。
冲着孟梁崮这句话,也冲着不让自己挨刀子,林也再次深呼吸,准备咬牙大干一场。
唇都被咬白了,忽然一条紧实线条流畅的小臂横在她面前,随后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别咬自己了。”
林也是会客气的人?当然不是!孟梁崮话都还没落地,她一口就咬了上去。
“321深呼吸。跟着我的指令发力!”
“吸气、吸气”
两三个来回林也感觉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可孩子迟迟出不来。
林也:想哭。
趁着使劲的档口,林也在心里和孩子说悄悄话,孩子,最后一次你一定要用力啊。我能不能免受剖腹之苦就看你的了,求求了。
或许是母子连心,最后一次出力,孩子出溜一下滑出了产道。
紧接着就是一阵痛痛快快的啼哭声。
“恭喜两位,是个姑娘!”;
医务人员抱着浑身胎脂的孩子递到林也跟前,精疲力尽的她还沉浸在刚才其妙的遭遇里。
没错就在刚刚,最后一次用力时,她真的感受到了那孩子的回应,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望。
这在林也二十八岁的人生中是第一次体验。这个孩子对生的渴望就像她曾无数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样。
鲜活蓬勃。
林也没有看孩子,闭上了眼睛,内心是震撼的,她不得不承认,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与她生死并战的人是那个便宜闺女。
当母亲的不看,原先教训林也矫情的医护又有了意见,她撇嘴欲输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金句时,一旁的孟梁崮开了腔:“麻烦医生给孩子洗澡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见长这么周正的孩子爸说话,那小护士顿时眉开眼笑,“喏,这是孩子。”
她把孩子递到孟梁崮跟前,尤自念叨:“这孩子娘都不看孩子一眼。”
本以为这一句会得到孟梁崮大的支持,没想到男人只是的瞥了眼孩子,确认无事就又去看睡着的林也了,“孩子没事就好。哦对了我主要是想问,孩子妈妈现在要怎么恢复体力。”
孟梁崮无视小护士震惊的表情,尤自说着如何如何食补,什么老母鸡汤啦,牛奶鸡蛋啦。
不是,生个孩子至于吗?想想这个缺金少粮的年代,哪个产妇不是一碗红糖鸡蛋了事。
孟梁崮越说小护士就越酸,最后为图清净抱着孩子洗澡去了。
舒舒服服睡完一觉后,林也睁开眼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老母鸡香菇汤,那香味咸香咸香的。闻着这味林也也有点饿了。
见她醒了,孟梁崮立刻给她舀了一大碗,递到跟前。
林也谢字到口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她可没忘几个小时前的生产之苦,还是不要谢了。
她心安理得的接过汤就喝了起来。
鸡汤醇香的味道刺激着同病房产妇的味蕾,林也实在做不出那种在饥饿的人面前吃香喝辣的事。她只喝了几口就没啥胃口了。
“怎么了?”见她放下碗,孟梁问,“我不常熬,可能味道不好。”
这就是在向她解释了。
林也淡淡的瞥了男人一眼,没去说真实原因。邻床陪房的老太太见状酸不溜丢的来了一句,“你家媳妇就因为味道不好就不吃?这也恁娇气了。我闻这鸡汤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老大娘尤自嘀咕着,很是惋惜。林也也不和她计较,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能喝上这么香的鸡汤已经是幸福的事了,所以她格外懂得那些对食物视若珍宝的人,尤其是这个连吃饱都是奢求的年代。
林也刚想解释,老大娘家小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神奇的是,林也并没有见家长有所行动,那小婴儿哭了将近三分钟,声音越来越低和小猫似的呜呜噎噎,有些看不下去的人忙道,“这娃肯定是那饿了,给她奶奶。”
众人这么说,原先缩在床上的妇女支撑着就要爬起来给孩子喂奶,却被身旁的婆婆一把推倒,“你把她喂了,我孙子咋办?”
“可是……”
“怎么给你躺着还不乐意,天生犯贱的命!”原先看起来朴实的老太太登时吊起眉梢。
转头,老太太看着病房众人一拍大腿哭诉到:“哎呦喂,不是我们不给奶,主要是家里太穷了,我家儿媳妇刚生完孩子都没得吃哪来的奶哇。”
“要不然你们看哪个奶水多给奶一下。”老太太环顾四周,“这奶娃娃也吃不了多少,待会她爹就拿来小米汤了。”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属实把林也看呆了。
先前发声的人听见这话都纷纷低头不语,可老太太此刻却不肯罢休,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如何四壁,儿媳妇如何不争气连生了四个都是姑娘,嫁来五年有四年都在生娃,半点活都干不了反倒要她这个婆婆好吃好喝伺候着。
“这不最后一胎实在是把家底掏空了,生完到现在连口米汤都没喝上,实在是不适合喂奶。”
外人只道这婆婆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哪个婆婆面对生不出孙子的儿媳妇能做到心平气和?这婆婆还能挂念儿媳妇刚生产完身体不好,已经很不错了。
病房里的家属脸色稍霁,开始附和,有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年轻主动抱过哭的脸铁青的娃娃表示:“大娘,没事我奶水多,可以帮忙喂喂。”
林也望过去,这是一对年轻夫妻,大概二十三四,夫妻两气色红润,丈夫白色的确良衬衫加绿色工裤,胸前口袋还别着跟钢笔。工人子弟的标配,日子过的应该不错。
“诶诶诶,那就谢谢姑娘了。”那老太太闻言一喜,笑的眼角的褶子层层起。
“客气。”
老太太也会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两人是香饽饽,一个劲的往上贴传授育儿经验,只把夫妻俩唬的一愣一愣。
从老大娘聊天的过程中,林也了解到老太太本人叫王金花,儿媳名唤李秀梅。
病房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和谐,只是在和睦的氛围中,林也好像看到了老太太儿媳露出的嘲讽的笑。
她肯定很伤心,林也心想,就因为生的是女孩,连同大人孩子都不受待见。她联想到了自己,同样因为是女孩而被抛弃。
林也看了眼缩在床上的女人,她看着很瘦,头上围着的土布愣是将她的脸衬得腊黄,颧骨高的吓人。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她将碗中的鸡汤分了一半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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