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易溯陡然惊醒,猛地睁开眼却是朦胧一片。

他还尚未从恐惧中回过神,若不是鸦青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恐怕能把自己闷死在被子里。

“门主该起床了,慕……哎呀!”

易溯头发散乱静坐在床上,刚刚的感觉太过于真实。冷汗浸湿衣服,本就单薄的中衣更是将他的身材勾勒出,领口大敞他也浑然不觉。

鸦青瞧见易溯这副模样惊呼一声,赶忙将手中食物放在桌上,抽下挂在一侧的外袍拢住易溯身体,翻开前襟掏出一张探灵符。

符纸无风自动,在屋内来回打着转,最终又悠悠飘回鸦青手中。

这是烛玄曾经交给他的符篆,能够探测出空间内陌生的仙气,防止有心之人接近易溯。

鸦青侧目不敢直视易溯,这副模样太像被人肆意蹂躏一番。他刚进门时甚至以为林樾在自己不注意时闯进东峰,可探灵符却没有任何反应。

“门主这是做噩梦了吗?”

易溯没有回应,从鸦青进门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他压根无心去观察。身上被披上外袍后,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褪下外衣扫视自己全身。

还好,衣服都还在,没有任何破损。

呼吸还未调整过来,记忆里肌肤相触的黏腻让他浑身一抖,他不顾鸦青说了什么,径直打断:“镜子。”

这个话题过于突兀,鸦青以为自己听错了话:“门主说什么?”

易溯:“我说,我要镜子。”

鸦青没有多问,单是看易溯的状态就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将桌面上的水镜递到易溯手中,便瞧见易溯将领口扯得更开,举起镜子检查着什么。

没有青紫的勒痕,很好。也没有被掐红的痕迹,非常好。

易溯这才放下心来,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骨,将水镜放回鸦青手中,自己整理着衣衫:“你刚进门时说了什么?我忘记了。”

水镜被摆放回原位,鸦青担忧道:“门主身体不适的话,就多休息些吧。”

易溯站起身不自在地捏动腰间,摇头止住鸦青的话语:“被梦魇住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端起瓷碗,里面的粥还泛着热气,鸦青特意在里面洒了些白糖,使其不那么寡淡。

丝丝甜味勾起易溯的食欲,半碗下肚,他微微眯起双眼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抹去嘴边留下的饭渍,这时脑海中却又不合时宜地出现梦中的话语。

**到达顶峰时涌出的满足使对方声音极为沙哑,手掌附上嘴唇,堵住嘴边溢出的液体,蛊惑道:“乖,咽下去……”

“门主?门主??”鸦青的声音将易溯思绪唤回,瞧见易溯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开口,“门主今日还是休息吧,我出去告知慕道友,让他改日再来。”

易溯将视线从粥碗移开,这下彻底没了胃口,他本想点头同意鸦青的提议,而后又猛地停住。

慕道友?慕容?

易溯:“不必,我去待客。”

下一瞬易溯的身影便消失在屋内,鸦青看着剩下的粥,叹气道:“门主今早吃的也太少了,看来中午要多加一些饭菜。”

鱼池边蹲着的白衣少年捻起鱼食丢入池内,摇头晃脑地看向池中游得欢快的鱼群,颇为悠闲。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别喂了,再喂估计今晚就能喝上鱼汤。”

慕容自然知道是谁,他压根没有回头继续盯着游鱼:“为啥啊?”

“喂的太多撑死了。”易溯也一并蹲在身侧,径直岔开话题,抬手挥出隔音屏障,咬牙道,“我问你,你到底给林樾安排的什么人设?”

这个问题让慕容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犹豫了片刻,摸着下巴不确定道:“就很正常人设啊?而且现在他早就跑偏了,这个世界跟我写的内容相差十万八千里。”

胡写的版本是个恋爱脑高冷攻,废稿是个深情偏执的存在,这两个设定单挑哪个,都跟现在的林樾不沾边啊?

哦不对,还是沾点的,各沾一半。

在慕容眼里,他师父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醋缸,走到哪醋到哪,又不敢舞到易溯面前。

林樾现在的极限就是悄咪咪多看对方几眼,纯情到稍微碰个手背都能耳根通红。

然而紧接着易溯的话险些让他重心不稳栽进池塘里。

易溯看着水面,平静道:“你确定吗?他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捆绑强制囚禁啥的……”

慕容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随后不住拍膝盖笑个不停:“谁?你说林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要是能做出这些,我天天倒立走路!”

他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用力拍打胸膛打包票:“你放心,就算天塌了,我师父也做不出来这事。”

慕容一个人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易溯面无表情没有接话。

渐渐地,慕容笑声渐小,盯了易溯好一会,原本还笃定的话语逐渐变得不确定:“哈……哈,是,是吧?”

易溯默默看向他,将昨晚的场景大致描述了出来。

一刻钟后,慕容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两手交叠在腿上,两人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半天慕容才干巴巴憋出一句:“有句话不是常说吗?梦都是反的……”

换做之前易溯恐怕还会信,但这个梦太真实了,尤其那股疯劲宛如毒蛇死死缠在他周身,恨不得将他束缚在身边不得离开半步。

易溯沉默不语,慕容小心翼翼开口:“你是很反感这样?”

“没有。”易溯下意识反驳,却找不出形容自己内心的话语。

他只是不想面对这样过于病态的林樾。

相恋的两人本就是两情相悦,正是因为彼此相爱,所以在每一段相处的时间里都会充斥着幸福。

而昨晚的梦境,纵使自己被折腾得多么崩溃,依旧能感受到身上人难以遮掩的无尽悲伤。爱而不得,执念至深,报复性的疯狂下是无法割裂的温柔……

更何况他见到太多模样的林樾。幼年的落魄,少年的意气风发,成年后的沉稳,以及如今位居高位,彻底拥有自由,以及被人敬仰的实力。

易溯想要的,始终是独一无二的林樾——那个会哭会笑,会因外界而变化不同情绪的他。

其实他昨天在梦中,很想拉住林樾的手说出一句话,却没有任何机会。除了破碎的声音,再无别的力气。

“那你……”这下就连慕容也捉摸不透易溯的想法,他曾经幻想的攻略路线,恐怕要夭折了。

易溯没有接过话语,反而问道:“林樾呢?今日怎么就你来了?”

慕容耸肩道:“师父一大早就去书阁了,我闲着无聊来找你。西峰陆门主不打理宗门事务,你又无心做这些,这些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易溯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要去书阁。自从那场梦后,他始终心绪不宁,生怕现实中的林樾也会有朝一日变成那副样子。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想见到林樾。

想见他,想同他说出那句话——“你不必这般折磨自己,若想寻我,回头便是。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会在你身后,或者护在你身前,绝不离开。”

然而他还没迈出步伐又被慕容拽回:“你先回来。我问你,这池鱼塘是为了他吗?”

答案显而易见,易溯却依旧将那个名字再次说出:“嗯,给林樾的。”

慕容一副了然的表情,揉弄有些酸痛的双腿,倚靠树木道:“在废稿中我用大量的笔墨去塑造林樾的形象,我起初并未在乎情感细节,只想将他变成极为强大的存在。穿书后,我妄图用自己书写的文字来判断这个世界,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从我们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人、物、事都已经偏离了原先轨道。”

“林樾不善言语,对待徒弟很严格,但又能在高强度练习下不让自己徒弟受伤半分。即便我累得站都站不住,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可他软硬不吃,盯着我直到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才行。”

“那时我一直以为这世间无人能让林樾心软。”慕容别有深意地望向易溯,“你就是他的特例。”

“我见过他明明还没有恢复记忆,与我一同来探望闭关的你,依旧下意识将珍藏的锦囊带在身边,让鸦青转交给你。我也见过有一天他从你这回去,深夜不休息,反而捧着别在腰间的玉坠,一坐便是一夜……”

慕容一股脑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似的全部说出,也不管易溯有没有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想必你知道他最擅长做鱼。之前他做鱼是为了得到你的夸赞,后来他记忆丢失,却依旧时不时去灵池捞鱼。”慕容说得嗓子有些干,饮下一口茶继续道,“哪天心情好了,就去捞一条鱼。一个人坐在火边烤鱼,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尽管到最后烤鱼好了,他依旧没有动口,只是静坐在原地望着鱼出神。许久,他将火熄灭。人离开了,而那条烤鱼依旧摆在碟中。”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却没有等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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