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乱秩序,摔碎瓷器,顶撞他人……
单是这三点就足以让秋岷珏跪在殿门外不眠不休一整天。
宗门犯错的弟子都要跪在大殿门口,此处是宗门弟子经过次数最多的路段,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见,引以为戒。
戒律堂的长老手握戒尺,嘴里不断重复着宗规,从冗长的宗规再跳到各式各样的罪名上,边说边用戒尺敲打地面。从击打的声音能听出力度极大,假如这道道抽打落在身上,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秋岷珏瑟缩着脖子不情不愿地应付着长老的问话,眼眸半阖,压根没把这唬人的动静放在心上。
长老说一句他就嗯一句,反正事到如今他说啥都没用,还不如实实在在跪上一天万事大吉。
这种惩罚他从小挨到大,早就习惯了。
秋子穆爱子心切,自然不忍心见他宝贝儿子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听着戒律堂长老千篇一律的话语。
因而他没有停留太久,招手把站在一旁的凌妙可喊进主殿,摇着头走回主位,两扇大门挡住了父子之间的视线。
看不见那跪着的身影,秋子穆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他后背贴紧椅背闭目养神,凌妙可上前沏茶,这才发觉宗主眼角的皱纹明显了许多。
平日里见到的他都是神采奕奕,健步如飞,相隔很远也能听到秋子穆爽朗的笑声。他待人和蔼,从不端宗主架子,即便是路过的弟子他都能搭上几句话。
凌妙可知晓秋子穆悟道年岁较晚,待突破金丹时早已中年,每每仙家聚会总会拿自己与身边年轻貌美的掌事人们打趣。
“妙可啊。”秋子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慈祥的目光落在凌妙可身上,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他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早就将她视作亲人。
凌妙可收回视线后退半步抱拳行礼:“弟子在。”
秋子穆乐呵呵地摆摆手,指向一侧空位示意她坐下,摸着下巴处有些扎手的胡渣:“怎么,觉得我又老上几岁啊?”
凌妙可心下一惊,正要站起,浑厚的仙力将她按在位置上。
秋子穆笑意更深:“别说那些奉承话,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听。只是聊天罢了,紧张什么。”
他没再询问凌妙可,自己掏出柜中镜子,捏着脸颊来回看了半天,这才点点头:“果然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凌妙可总觉得老宗主话里有话,眉间微蹙,紧接着一枚木盒落在她手中,她不解道:“宗主,这是?”
一声脆响,木盖自行弹起,莹白色腰牌躺在其中,几个小字赫然落在她眸中——宗主令。
宗主令牌是静檀宗的传承,每一代在仙逝前都会将这晶莹剔透的玉牌交给下一任新宗主,坐实对方身份。
凌妙可反应很快,立刻起身行礼:“弟子定然不负宗主所望,日后悉心照顾少宗主。”
秋子穆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抿了口热茶,眼尾的褶皱更深:“孩子啊,这就是给你的。”
“弟子愚昧,还请宗主指点。”
秋子穆的视线落在紧闭的大门上,平静诉说着事实:“修仙之人容颜永驻,倘若同凡人那般苍老,那便是劫,无人能渡的死劫。”
“得道者飞升,永得长生。若人人都飞升,那仙门的门槛不得被人踏破啊?”秋子穆捻起一块糕点,放在手中端详,“积攒几辈子的善缘,勤加修炼成为众生之上,得以天道青睐,渡劫飞升。”
他指腹蹭掉一小块外层的酥皮,继续说道:“哪怕有一丁点的差错,都会与那虚无缥缈的仙缘擦肩而过。修行自然也是这般,是仙是魔,仅在一念之间。”
秋子穆咬下一半糕点,挑眉颔首对上凌妙可的眼睛:“别把自己逼太紧了,你不需要辅佐任何人,做你自己便好。”
“你小时候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练习功法,是强是弱我自然一清二楚。”秋子穆拍落手中碎屑,掌风将木盒重新盖上,“你有能力,才干和智慧,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这种情况凌妙可从未想象过,她抿紧唇,半晌才开口:“那少宗主呢?”
“他被我惯坏了脾性,如今又不肯静下心练习,内心浮躁,脚步漂浮,剑法招式杂乱,日后定然要吃亏。”秋子穆暗自叹气,“还是不适合啊……”
凌妙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宗主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秋子穆神色凝重了几分:“明日几位宗主又要去封印池底魔器,近来魔器频频异动,恐怕是要变天了。我将宗主令交给你,倘若哪天我遭遇不测……我知晓你想成为云游四方的闲散修士,若真到了那天,这枚令牌束缚住你的自由,你可自寻合适的人选,你有这个权利。”
成群的鸟雀掠过天边,整齐的落影一闪而过。
凌妙可从正殿走出时,正巧撞见戒律堂长老不住念叨着“朽木不可雕也”,负手气愤离开。
秋岷珏跪在原地,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好一副认错模样。凌妙可脚步顿住,侧头观察秋岷珏的小动作,只见他嘴唇翕动,显然在念动什么法诀。
她以为秋岷珏又在想些什么偷懒的法子,绘出定身符便甩向不远处的人。秋岷珏及时睁开眼睛侧身翻滚,抽出剑身截断符纸,眸中迸出凌厉光芒,却在看清凌妙可时顿时熄了火。
秋岷珏捂着酸痛的膝盖躺在地上痛嚎不停:“凌妙可你好狠的心啊——我跪了一上午腿都麻了,你还要用符咒加害我!”
胡言乱语,瞎编乱造,简直不可理喻!
凌妙可努力平复内心怒火,不冷不热地回应道:“活该。”
她刻意忽略秋岷珏伪装出的假象,两指一勾,一抹金光便从秋岷珏紧拢的右手飞出。
“传讯符?”凌妙可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秋岷珏,正想探查对方到底在偷摸做些什么事情时,金光上隐隐浮现的名字令她顿时停了动作。
“下次藏严实点,你这样偷偷摸摸太像贼。”凌妙可没有展开看里面的内容,原封不动将其丢回秋岷珏怀中,迈出脚步走下台阶。
秋岷珏没想到自己竟然没被当众拆穿,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察觉凌妙可的离开,心中有些泛痒,不甘心喊道:“欸!凌妙可!我腿麻了你都不管管我吗!”
身影渐行渐远,唯有熟悉的声音慢悠悠飘过来:“说过了,活该!老老实实跪到天明,别烦我。”
秋岷珏撇撇嘴,走回原地继续跪着,嘴里不停念叨着信中内容:“白玉珠?那是什么东西?”
*
故事听完了,本心看透了,煮的一壶热茶也已经饮完。易溯踢了踢还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的慕容,没好气道:“怎么,还要我留你吃晚饭啊?”
慕容打了个哈欠,翘着二郎腿仰躺在藤椅上,懒散道:“等人。”
“等谁?”易溯明显一怔,什么人需要他在自己这里等?当他下意识问出口后,紧接着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易溯蹭地一下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要将慕容拽起丢出去。他本以为对方真是无聊找自己解闷,原来早就带着任务蹲自己啊?
门外恰好传来脚步声,依旧是一身黑衣劲装的林樾停在门外,神色有些不自然,佯装咳嗽一声:“咳,我……公务结束后回北峰没见到我徒弟,就想着来东峰看看。”
说完还扫了一眼躺着正舒服的慕容。
一个眼神包治百病。慕容立刻手脚并用爬起来,身板站得笔直,靠近易溯挤出几个气音:“全是林樾想的点子,不关我事。”
这确实不关他事,他只是个天刚破晓就被迫告别热乎被窝的惨徒弟,眼睛都没睁开就要听林樾吧啦吧啦交代一堆事情的倒霉蛋。
比如等林樾去书阁后,要自己想理由去东峰找易溯,还要想方设法在东峰待到林樾出现。
再比如一定要表现的自然,别被戳破……
结果呢?慕容自己聊舒服了,反观林樾,那表情管控得好似第一次掌控五官。
慕容同易溯说完便满面春风,笑容快要咧到嘴角,语气浮夸:“哎呀师父不辞辛苦来寻我,真是太感动了。我这就随师父回去!”
林樾视线有意落在易溯身上,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时间又不知道问什么。
反倒是易溯瞧见他这一身黑不禁腿软,那晚的梦境历历在目,恐怕他要消化个几天才能逐渐适应林樾这张与梦中如出一辙的面容。
即便不说话,林樾也时刻注意着易溯的一举一动。
易溯侧脸躲避自己目光的动作被林樾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许是这个借口过于拙劣,惹得对方不高兴。
他低头掩盖眼中失落,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又倏地松开,他强扯出一抹笑:“今日打扰师父了。我现在带他离开。”
夕阳逐渐掩于云底,两道影子被残阳拉长,易溯静默看着离去的背影,终于开了口:“林樾,我想吃鱼。”
想开了,榜单轮空就轮空吧,有本事轮空到我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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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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