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
秀莲不情不愿地向坐在软塌上的顾嫣然蹲膝行礼。
虽然在顾府她并不是贴身丫鬟，但因长得好看一向没干过什么粗活累活，来到睿王府做扫洒丫鬟的这段时日可算是将她累得半死。
院子里的人最初看在她是世子妃带来的丫鬟对她彬彬有礼，谁知道没几天她就成了扫洒丫鬟，下人们见此正更是一改前貌，明目张胆地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她来做。
她每日天没亮就要起床起来干活，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能回屋睡觉，连点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去勾引季怀瑾。
意识到现在的顾嫣然有绝对的权力能够掌握她的命运，秀莲不得不乖乖听话。
顾嫣然看了眼垂在秀莲两侧的手，娇嫩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泡在水里微微发皱，指尖也因为干了许多粗活起了一层茧子。
“这段时间应该很累吧？”
她只是随口一问，秀莲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往下掉。
她抹着眼泪向股嫣然哭诉：“呜……你、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多过分，每天都让我干好多脏活累活，这里打扫完了还有那里，都打扫好了又有别的要我干。”
她哭得梨花带雨，秀丽的小脸哭得泛红。
顾嫣然欣赏了一阵，不急不缓地递给她一条帕子：“所以说当时何必要对我动手呢？”
秀莲擦了把脸，委屈道：“你之前在顾府唯唯诺诺，怎么骂你都不会还嘴，谁知道都是你装的，还装的这么厉害！”
顾嫣然瞥她一眼，冷道：“动手打人本就不对，你还有理？”
秀莲被她骤然冷下去的声调吓得一颤，怯怯地抬眼看她的脸色，嗫嚅道：“我这不是已经知道错了……”
顾嫣然：“那你现在还想要做我的贴身丫鬟吗？”
她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秀莲愣了一瞬，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脸上的难过一扫而空。
“真的吗！”
秀莲小跑着跪在她身边，将脸放在她腿上轻蹭，软声道：“世子妃，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听你的话。”
她说着抬头看向顾嫣然，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趴在顾嫣然的腿上猫儿似的蹭着她。
顾嫣然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站起来。
顾嫣然：“用不着这样讨好我，只要帮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
秀莲很是上道，站在她身后为她轻柔地捏肩按摩，贴在她耳边问：“您要我做什么？”
顾嫣然拿出一张画像，问她：“你先来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画纸上的男人由炭笔所画，线条简洁明了，秀莲看了后摇了摇头。
顾嫣然见状，又问她：“那你还记得小姐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
秀莲对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从前当小姐贴身丫鬟的分明是她自己，怎么偏偏又要来问她？
她想了想道：“老爷将小姐看得严，很少让小姐出门，去的最多的地方应该就是京郊的庄子。”
顾嫣然将画纸交给她：“你到那附近找一找这人。”
“好，我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顾嫣然为什么要让她找这个人，但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做粗活，秀莲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顾嫣然递给她一袋银子：“拿去吧，记得买些药把手涂一涂。”
沉甸甸的袋子落在粗糙的掌心，秀莲的眼眶又红了。
她十三岁被卖到顾府，在顾府生活了五年也没拿过这么多的银子，她离开顾府时就存了勾引世子的念头，以期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她拿到的第一笔大钱是顾嫣然给的。
秀莲吸了吸鼻子，眼神坚定：“放心吧，我肯定把人给找到！”
顾嫣然浅浅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秀莲前脚刚走，顾嫣然的袖口便挤出来一颗圆圆的脑袋。
“那个女人，她刚才在干什么！”
季怀安几下爬到她的腿上，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细长的手臂在空中奋力甩动。
“人家叫秀莲。”
顾嫣然把他从腿上提溜到一边，挑眉笑道：“再说了，她刚才不是挺可爱的吗。”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似的，季怀安抖着手指向她：“你、你……”
见顾嫣然依旧笑着，他不甘心地用自己的棉花拳头拍着桌面：“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顾嫣然曲起手指弹了下他的脑袋：“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大人的别那么幼稚。”
季怀安抱住她作怪的手指，忿忿道：“你忘了她之前怎么对你的了？”
“我当然没忘。”
顾嫣然手指按在他的脑袋上，软软的棉花脑袋一上一下地弹动。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处。”
顾嫣然垂下眼眸，半阖的双眼思绪万千。
她身在王府，尽管已经减少院子里的下人，外出也有易形丹，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被人发现引人口舌，何况季寒霜还在医馆，她要是走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完了，派秀莲帮她寻找线索再合适不过。
虽然秀莲曾对她出言不逊，甚至动手威胁，但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心思不够成熟，只是稍微打压就承受不住，她想给她个机会，别将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勾引男人上。
季怀安稳住核心没有被她的手指推倒，叹了口气道：“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
顾嫣然又额外给了秀莲一笔银子，让她前往京郊的路上照顾好自己的安全。
临走前，秀莲站在后门，一改之前的模样，攥紧绑在胸前的包袱大步向前，转身朝她招手：“世子妃，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季怀安坐在顾嫣然的肩上吐槽：“她变脸可真快。”
顾嫣然：“十几岁就是这样的年纪。”
她说着瞥向肩膀上的季怀安，眯眼扫了他一眼，用气声在他耳边说：“不像你，过了二十五岁就是六十五岁了。”
季怀安呆了几瞬，反映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甩赖皮似的缠住她的脖子哀嚎：“我没有啊，你不要乱说！”
顾嫣然一圈圈扯开他的手臂，把他提溜在手上。
即使悬在半空，季怀安还不忘为自己澄清：“你知道的，我身体很好的，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你相信我啊——！”
顾嫣然将吵闹的季怀安丢进袖子，哼着小调出了王府。
成衣店开业在即，前几日她把衣服的样稿交给了店里的绣娘，今日正好是检查成品的日子。
顾嫣然步入店门，等候多时的绣娘起身相迎。
“夫人，您来了。”
顾嫣然点头，开门见山道：“我来看看做出来的衣裳。”
绣娘将早早准备好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拿过来给她看。
上身是水粉色的衫子，浅绿色的披帛罩在衫子上，绣着莲花的裙头连接着同色的翠裙，绑在裙头上的系带如两道墨绿色的瀑布向下垂落，系带中的一条旁坠着一朵荷花挂饰，青色的流苏垂下，随着动作摇曳。
衣裳整体颜色清浅，唯一的墨色点缀其间，宛如清池中的荷花，成为酷暑中的一抹亮色。
顾嫣然将手抚上裙摆，轻纱制成的布料轻薄，阳光透过裙摆照出一朵朵莲花纹路。这件衣服和她所设计的别无二致，她瞧了眼绣娘，满意道：“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店里的绣娘只有一个，还是李管事推荐给她的，四十左右的年纪，手艺精湛，只用看图就能将她设计的衣服做出来。
“不辛苦，能把夫人画的衣服做出来已是我芸娘三生有幸！”
杨芸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这件衣服，她做了二十多年绣娘，从未见过这样的衣裙，简洁好看，又没有寻常衣物的沉闷，料子也适合盛夏的季节，这样新奇好看的衣裙定会受到一众小姐夫人的喜爱。
“夫人，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店？”
杨芸目光发亮，十分期待这间成衣店开业的光景。
顾嫣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递给杨芸一张纸：“芸娘，照着上面的尺寸再做几套出来，布料的颜色也照着上面写的来。”
杨芸没有多想，妥善收好后抬眼看向顾嫣然，小心问道：“夫人，咱们店里只有我一个绣娘吗？”
顾嫣然：“嗯。”
杨芸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我做成一套衣裳至少要三天，这往后要是所有的衣裳都由我来做，我可能会吃不消啊。”
顾嫣然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以后的衣裳你依然按照现在的速度做就好。”
这间店她打算走定制路线，量少而精，这样她的大部分顾客就只会是一些达官贵族的夫人小姐，如果她与这些夫人小姐处好关系，也许就能够从中获得些消息，好为之后的任务做准备。
所以店里的绣娘只需要一人就足够了，现在就差个掌柜了。
想到之前的王掌柜，顾嫣然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找个靠谱的，还得是自己的人才好。
敲定好之后，她打算去找找季寒霜，临走前不忘将做好的那套衣裳带再身上。
“这一套衣裳我就先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