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世一样，徐墨轩的母亲犯病了，就连大夫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并不是同一个大夫。

老大夫胡子花白，颤巍巍地提着药箱走过去，一边给他母亲把脉，一边摇头叹息。

周侯爷和周夫人闻言也赶来了，周侯爷夫妇一向心善，况且生病的还是周侯爷曾经的老师的儿媳，于情于理也应该来看看的。

这老大夫是周侯爷特意找来的皇城里的名医，医术不输宫里的御医。

“大夫，请问我娘怎么样了？”徐墨轩清润又冷静的声音蓦然响起。

一堆人里面，唯有徐墨轩本人异常地淡定从容。这当然不是因为徐墨轩不关心他娘的病情。

事实上，即便这是第二次经历这件事情了，徐墨轩依旧觉得心头酸涩。为人子，不能解除母亲的苦楚，这让徐墨轩如何能不感到悲哀和心痛呢！

老大夫经验丰富，也常常给达官贵人诊病，是故今日，即便被周侯爷夫妇以及一堆下人小厮注视着，老大夫也半分不怯。

“夫人病入膏肓，恐怕时日无多。若能得到千年人参为药引，或许还可以延寿几年的时光。现下老夫先开一点安神养身的药方，按时服药，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

周侯爷安慰徐墨轩道：“墨轩，你不要太难过，我会尽力去寻千年人参的。还有你娘的药钱，你也不用担心，一应用度，都由侯府来出。墨轩，你照顾好你娘，然后安心读书就好。”

周夫人则吩咐着管家跟着大夫去取药，然后又让人多给了大夫一点银子，希望大夫能尽力而为。

老大夫无儿无女，一生喜欢行善，幼时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一个人。长大后，便立志帮助穷人。

老大夫虽然不贪财，却也没有拒绝那些赏银。毕竟，老大夫喜欢给人义诊，偶尔有没钱买药的穷人来到药铺，老大夫也总会免费给他们抓药。

而这些事情，都是极为耗费金钱的。有些达官贵人也知道，心中也有些敬佩老大夫的品行，便会刻意多拿一些赏钱给老大夫。

送走了大夫，周侯爷夫妇安慰了徐墨轩之后便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特意给徐墨轩住的院子多拨了一些人过去。

徐墨轩静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母亲，他母亲不过才四十岁，就已经白了头发。都怪他无能，不能给他母亲一个好的生活。

当谢丽红找上徐墨轩的时候，徐墨轩半点诧异都没有。

只是这次，任凭谢丽红派来的那个人如何想方设法拿千年人参引诱于他，徐墨轩心中都没有半分动摇。

毕竟前世，他母亲已经以死来向他证明了，她绝不愿意让徐墨轩因为她自己而走上歪路的决心。

徐墨轩只要一闭眼，那日的情形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前世，周御阶从外地巡视两个月回来，听闻江晚言嫁给了他。从城门一路策马来到徐府，要将江晚言从徐府带走。

徐府，其实也是祈安侯府资助得来的房子。那时徐墨轩尚未取得功名，哪里来的银子买这样的宅子。

周御阶已经丧失了理智，固执地想带江晚言回祈安侯府。

而江晚言正如新婚那晚所说的一样，她不愿意再回去，不愿意让祈安侯府再为她那狼藉声名所拖累，已经决心要脱离祈安侯府了。

动静之大，连徐墨轩的母亲都被惊动了。丫鬟扶着徐墨轩的母亲过去之时，周御阶与江晚言正在院子里争执着。

那时，徐墨轩的母亲因为服用千年人参，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徐墨轩也匆匆赶到，只是他却觉得自己没有半分立场掺和进去。他是江晚言的夫君，可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周御阶苦苦哀求江晚言道：“和我回去吧，晚言，求你了！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给他？我不过才离开皇城两个月而已，我不相信你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他了！”

说话间，周御阶的视线落到距离只有一丈远的徐墨轩身上，眼神满是阴鸷，让徐墨轩遍体生寒。

江晚言挣脱了周御阶的手，“我不会回去的！”

周御阶胸膛起伏，足以看出他在极力克制着胸中的怒火。

最后，周御阶强行将江晚言给带走了，徐墨轩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心中愧疚难安，况且他本来就是多余的那个。

周御阶那日太过于冲动，惹了不少闲言碎语，皇城里关于江晚言的流言四起。

再加上之前在太佛山废弃城隍庙里，江晚言被人看见衣衫不整地和安王陈霖奕在一起的事情，江晚言的名声愈加不堪。

后来的事情，徐墨轩就不太清楚了。

一是因为他人微言轻，自从他从祈安侯府搬出来了，他就根本无法知道祈安侯府具体的事情。二是因为徐墨轩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因为徐墨轩的母亲猜到了徐墨轩做的事情。

徐母眼看着周御阶将江晚言带走，她开始的时候有些着急，后来也渐渐明白了什么。

徐母将徐墨轩叫到摆放徐墨轩父亲的牌位的房间里，质问道：“晚言嫁给你，是不是你算计来的？”

徐墨轩跪在地上，“是。”

说实话，江晚言自从嫁到徐府，对徐母很孝顺，徐母虽然也曾疑心江晚言和徐墨轩的关系过于疏离了一些，但是她并没有多想。

直到今天，徐母才恍然大悟。他的儿子抢了周世子心爱的姑娘。

“那你是喜欢晚言，所以才夺人所爱?”

徐墨轩沉默了，喜欢江晚言?

其实，他也算不得喜欢江晚言，只不过江晚言是他比较欣赏的姑娘罢了。在这场亲事里，他对江晚言更多的是算计和算计之后的无边愧疚。

徐墨轩的沉默让徐母明白了，徐墨轩不喜欢江晚言。至少，还没有到为了江晚言而做出夺人所爱之事的地步。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徐母猛然想起，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那是一个连祈安侯府都难以得到的东西，徐墨轩为何会突然得到?而且时间恰好就在媒人去祈安侯府向江晚言提亲之前。

再有，徐墨轩向江晚言提亲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突然，在此之前，徐母从来没有看出徐墨轩有了心上人。

徐母失神地蹲下身，“墨轩，你老实说，那千年人参是如何得来的?是不是与你娶晚言有关系?”

徐墨轩本就良心难安，加上徐母一直逼问，徐墨轩最后说出了一切。

徐母扇了徐墨轩一巴掌，又更加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难怪啊难怪！为了得到千年人参，你竟然如此。祈安侯府是我们的恩人，若不是周侯爷一家，你我母子今日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呢！徐墨轩，你父亲一直教导你行君子之道，可你竟然因为我而走上了这条路。”

徐母满心懊悔，“是我的错啊！若我早死，也不会让你犯下错误，不会让你夺人所爱，也不会害了周侯爷一家。这样的恩将仇报之事，你如何能做得出！”

徐墨轩赶紧劝慰道：“娘，你身子不好，别太激动了。”

徐母却不听，一头磕死在摆放着牌位的桌案前，“我活着，不是为了拖累你的，是想看到你学有所成，日后黄泉相见，才能告诉你爹，我没有辜负他的嘱托。墨轩，我很失望，以后，你要好生报答周侯爷一家。”

徐墨轩答应之后，徐母才合上眼睛。

此刻，徐墨轩心中只有懊悔，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和谢丽红进行交易。因为在他母亲心中，有些事情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许多许多……

不过，徐墨轩还是知道后来发生一些事情的大概。

譬如，江晚言在被周御阶带走的第三日就死了。江晚言一死，这些流言反倒平息了许多，或许这样对江晚言来说也好。

又譬如，江晚言死后的一年，皇城里便传出了周御阶和谢丽红的流言。徐墨轩那时已经考取功名，在刑部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徐墨轩也曾亲眼看见周御阶和谢丽红上街，只不过，周御阶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倒是一旁的谢丽红，笑脸盈盈。

在徐墨轩看来，谢丽红的笑容真是恶心又虚伪。他的确有错，但是谢丽红也不是无辜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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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