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穿过树梢，撒了零零碎碎的金黄在小姑娘的脸上。

尽管如此，小姑娘的脸仍红扑扑一个像红透的苹果。一手插着腰，一手挥着手，一声一声朝河水边的小孩吆喝。

“小少爷。”

“小少爷。”

“快回来，快回来！”

唰——

河面泛滥层层水花，等反应过来，步伶的衣服湿透了一大半。

小孩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手里捏着石头嘻嘻哈哈笑着：“你是新来的婢女吗？”

“我是。”步伶咬咬牙。

长得还挺标志。

小李宥有些戏谑“漂亮大姐姐，叫什么名儿？”

步伶立马低下头“步伶。”不知道怎么着，难不成对一小屁孩的夸奖整害羞了。

“我不喜欢这个‘伶’这个字。”

步伶抬头看他：需要你喜欢嘛...真的是。

小李宥伸手跳起来啪一下拍下她的脑袋：“不许这么看主子。”

步伶：“......”哦。

还在生活气的步伶只能忍忍，谁让他是主我是奴呢。

猛地一下，步伶感觉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什么的东西，低头一看。

竹子？......

小李宥笑笑：“你看，我们在竹林相遇，你以后就叫步竹吧。”

“步竹么......”

可能小孩子的笑与众不同吧，搞得人心暖暖的。

步竹觉得“步竹”这个名字也不错。

府邸。

“你说说你，让这么小个孩子到处乱跑什么！”李老爷怒气一发不可收拾，指着李大夫人就是骂。

李大夫人唯唯诺诺地在一旁伺候，有些讨好：“老爷别生气了，我今后肯定好好管教阿宥...”

李老爷一拍桌子，冷笑一声：“还今后，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要不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反正阿宥是我唯一的独苗，必须好好照看！”

“是是是。”李大夫人都吓出了颤音。

步竹听出来了，李老爷估计不行。

李老爷：“步伶——”

突然被叫到的步竹有些害怕，连忙跪下：“老爷我在。”

李老爷一手扶额发问：“今年你是多大了...”

“回老爷，奴婢今年11了。”

李老爷长呼出一口气，端着茶杯：“阿宥性子顽劣，把你买来，也是给阿宥找个伴儿，你也在他旁边好生看着，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奴婢知道了。”

步竹：性子顽劣么...除泼了我一身水外，感觉人还行吧。

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步竹今后算是认识到小李宥的顽劣了。

小李宥今年才五岁，五岁大的孩子就闹腾的不行。

小李宥爱和步竹玩捉迷藏，小李宥躲，步竹找。整个李府都是小李宥的藏身之处，这让步竹好找。步竹找不到，一声一声哀求他出来也没用。

步竹有一次实在找不到，急哭了。小李宥就出来了，赶忙哄着。

“别哭了，步竹姐姐。”

“别哭了。”

五岁大的孩子哪里会哄，光讲着别哭了，步竹哭的更大声了。

不过自那以后，步竹知道捉迷藏该怎么玩了。先让自己主子躲着，自己休息去，等过一时辰蹲在台阶上夹着嗓子哭一哭，小李宥自己就出来了。

七岁大点的小李宥爱和步竹打水漂。小李宥在这头，步竹在那头。小李宥哪里是打水漂，总是拿石头砸出一片水花，和初见不一样，这次的落汤鸡不光是步竹，还有小李宥。

八岁点大的小李宥要长大了，李老爷给他请了个教书先生。小李宥每天要学习就没什么时间和步竹玩了。

有一次，小李宥拿着书问步竹：“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奴哪里懂这些啊...”步竹有些为难。

当即小李宥就黑了脸走了，步竹以为主子生气了自己马上要被赶出李府了，害怕了一天的步竹在第二天被小李宥拉去房里。

当时屋里的教书先生也在，愣了片刻。

小李宥对步竹态度有些强硬：“先生讲，你也听着。”

步竹哪里听得懂，但也跟着听了几天。后来跟小李宥讲她之后不去听了，小李宥不同意，问他为什么，小李宥装作一脸无奈笑笑：“谁让我是主你是奴呢。”

不知道那教书先生是不是故意的，有次先生讲到女子的身份生来比男子卑微，步竹红着脸听完了课，转头就想走。

小李宥一把抓住步竹，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不慌不忙且振振有词道：“女子比男子的地位低下是肯定的，但步竹不一样，步竹是高尚的，可以比男子地位高。”其实他想说的是在我这，你的地位永远是最重要的。

步竹羞红了脸：“高尚一词怎能形容奴？”说完就跑了。

日子还算和谐，小李宥和步竹每天都很开心，比起主子奴仆他俩更像是朋友，甚至更深层。

后来5岁小李宥长成了18岁的大李宥。

11岁的步竹也到了24岁的年纪。

小时候的小李宥就对步竹十分依赖，长大了的李宥对步竹的爱意越来越明显。

比如，不让她干苦活了，给她买漂亮的衣服首饰，虽然在府里穿不了，但他经常出门带上她，叫步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步竹不愿意，李宥就拿主仆关系压她。

不过，哪里是他想出门，他只是想看看步竹穿裙子的样子。

再比如，李宥经常给步竹上课，教她自尊自爱，要有自己的想法。每当步竹不想学时，李宥总要拿出主仆来压她。学了那么久，但在李宥看来这个傻丫头永远学不会。

尽管李宥不断表明心意，可步竹面对李老爷这边的压力还是拒绝了，步竹知道他们可是主子和奴婢，怎么能在一起呢。

那年夏日，李宥就被强制要求和官府的女儿邹静成婚。

得知消息那天，李宥的反应很大。

指着他老子的鼻子骂：“你个畜牲，你从小就爱管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成天关在府里，偷溜出去回来必定要挨打，你就巴望着我这颗独苗是吧。现在让我娶那个邹静，不可能！”

最后一句李宥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老爷发了飙：“你就喜欢那个步竹！之前是为了让你安稳点才没把她怎么样，现在不一样了，你不许喜欢她，你要娶邹静，不然就断绝父子关系！”

“好啊。”李宥有气无力，“反正你也没把我当做你儿子。”

“你...逆子！”

李宥不听，甩手就走，一出门就看到步竹在门口哭的稀里哗啦的，有些烦躁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屋里。

“哭哭哭，哭什么哭！我平时教你的，你学哪里去了。”李宥前面还有些恼火，后面就软下声来，伸手擦去步竹的眼泪。

耐着性子，李宥看着她，终于败下阵来，很轻很轻一句：“你，愿不愿意和我私奔？”

满心期待等着步竹的回答，谁知步竹慌了神，连忙撒开他的手，战战兢兢道：“不行的...不行的...老爷知道了，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步竹说完，自顾自又哭了起来，这些年，其实她也够了。她和他，李老爷那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总是不断的不断的找她施压，甚至拿她的小弟去威胁。虽然是步竹父母将她卖了，但她的小弟对她是真心好的。

还总是...总是...侮辱她，这种失了贞洁的事她也不敢跟李宥讲。

小时候还好，她没怎么接触险恶的人，可以保持一颗平常心和李宥相处。

可越来越久，越来越久，步竹的身边到处都是污秽的人，阴险狡诈，欺负她是个奴婢。突然出现一束光，告诉你，你该自尊自爱自强。

这些年她总是不愿，总是不愿，可李宥总是强硬的用主仆关系来压她，让她干嘛让她干嘛。可是这跟别人的使唤不一样，他让她做的事，其实她打心底喜欢。

可是，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抗拒不了光，她又已经深深嵌入污泥。

步竹忍心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李宥脑子里震荡了一下，什么...玩笑...又有小孩子性情了？

不是的，步竹走了。

李宥用了自己娶邹静的筹码跟李老爷换了两个条件，步竹可以一直待在李府，会保她性命安全。

他承认，前一条是他一人自私的祈愿。

可是婚后，步竹离他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了。是碰面的行礼，是低垂的眸子，是说不出口。

有很多次，步竹想为自己赎身，她不想呆在这了。

李宥知道了，气愤地把她拽到自己的屋子里，恶狠狠：“你休想！”

步竹不敢抬头看他，自顾自流泪。

李宥看到了，又心软下来：“我们玩捉迷藏吧。”

屋内空荡，几乎是他一人在说。

“这次不一样，你藏，我找。”

“你信不信，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自这以后，步竹不敢再提了。

步竹跟他越来越僵硬。李宥也成了外人眼里的纨绔子弟，胡作非为，满口脏话，跟着一些狐朋狗友出去潇洒，在府里还时不时还调戏一下步竹。

同样在府里李宥更受不了这个烦人的邹静，成天管他，还爱找步竹的麻烦，他已经尽力安抚邹静了，可她依旧我行我素。

李宥恼火成天去青楼里乱逛，左拥右抱的花花日子让他流连忘返。

可邹静还是跟个橡皮糖一样，甩不掉，成天烦他骂他。

李宥越来越浑浑噩噩，他很久没跟步竹讲过话了，他估计步竹是不会喜欢他了。恼火，恼火填满了他的脑子，他本就喝了酒，一时冲动，那晚他把打扰他的邹静杀害了，全家一起商量着嫁祸给了镇里常出没的妖怪。

唯一的疏漏是那晚邹静的丫鬟小席和步竹都恰巧看到了，小席被李宥使使手段弄死了。但步竹不一样，他舍不得，也就背着老爷子隐瞒了下来。

那些天，他真的很怕，很怕自己被发现。

惴惴不安的他去找了步竹，他毫无理性地抱着她啃了一口，她不愿意，哭了，哭得好凶，他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办法，只好尊重她的意愿放她走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还是被那群捉妖人找到了真相。

出庭指认他的人，就是步竹。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步竹从单纯的喜欢成了一种可怕的执念。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步竹是这么认为的，她很怕他。

李宥，其实他有点不像他了，步竹觉得他变了很多很多，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对她一直很尊重。哪怕他总拿主仆关系来压她，步竹还是觉得他最尊重自己。

只是他杀了人，步竹之前就没有办法承受他的喜欢，现在更没有办法承受了，他的偏激甚至让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一点问题。

更不幸的是那群捉妖人把她捉回去问话了。

步竹不愿当人证是因为她好像还是喜欢李宥，自小就喜欢上了，根本不是那些人所谓的贞洁。

步竹是胆小怕事思想腐蚀，但也明辨是非。她真的不希望他再堕落下去了，意识到不能让无辜的人替他背负，哪怕他是她最爱的人。

后来她还是去了，她永远记得那天李宥被扣押下的最后一瞥，不舍，不舍，填满了她的脑子。

“李宥，我这辈子太胆小太胆小了，下辈子你别做小少爷了好不好.......我勇敢一点再嫁你好不好？”

那天风清，吹散了行人，连埋藏了许久的少女心事也清晰过来。

一行泪是最醒目轰烈的情诗。似也在悲哀：

可怜他是主，她是奴。

我希望我笔下的人物是鲜活的，不只是为了推动剧情的npc。

李宥这个人，花心，，杀人。坏过，傻过，但同样也天真过，真心过。有超前的思想，可脱不开束缚，步竹也挣脱不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番外（李宥和步竹）